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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多癖 第123节

  第159章 守病
  “王大人, 王大人, 你感觉如何?”
  明月暗道不好,凑在王子约耳边轻轻唤他。
  黑暗中只听王子约呼吸急促, 隋顺道:“大小姐,他抖得厉害。”
  明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 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谢平澜提前做了很多安排, 唯独没有料到王子约突然发起烧来。刚从地牢里救出来那会儿他虚弱归虚弱,却不像这会儿病情来势凶猛,这个样子还能出城么?
  出了石安城, 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附近的城镇,人生地不熟,就算赶得到,这大半夜的也不一定能找到大夫。
  若是王子约有个好歹, 自己这些人冒着风险忙活这一通又图的什么。
  不出城直接去找大夫吧,官仓那边情况似乎不大妙,等李韶安父子反应过来, 随即而来的必然就是关闭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
  石安不比京城, 他们在这里根基太浅了,躲得了一时, 早晚会露出行藏。
  还有一个选择,便是去向平南郡主司徒绯求助。
  不到山穷水尽,明月不想走这一步。
  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司徒绯又不傻,一旦自己找上门,自然会猜到官仓的火同这边有关系。她虽然说是对子约念念不忘,可大家毕竟是敌人,子约落入平南王府,生死完全听凭人家摆布,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囚禁罢了。
  程猴儿和隋顺亦都有些彷徨,停了下来,等着听明月的吩咐。
  明月权衡半晌,跺了跺脚:“别忙出城,先找个不起眼的医馆,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程猴儿应了一声,赶紧跑开几步拦了个路人:“兄台,请问这附近可有会治热症的大夫,我哥哥天黑前还好好的,突然发起高烧来,急等大夫救命。”
  不说病因不成,这会儿城西正打着仗,若是被人误会成是由战场上逃出来的,只怕不等走远就会遭人举报。
  一边走一边问,一连问到第四个人,对方才同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影,啧啧两声:“除夕夜得急症,可真会挑时候。也不知什么病,要是伤寒的话就去前面古宁巷子第三家,找宫大夫看看吧。”
  程猴儿打听清楚宫大夫家门口有什么特征,又特意问了问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听对方说那宫大夫是个老头子,老伴早已经过世,唯一的女儿也嫁了人,他收了个学徒平时在身边伺候,这大过年的也不知还在不在,明月便打定了主意:就他了。
  谢过那好心的路人,三人带着王子约直奔古宁巷子,找到第三家,程猴儿上前敲门。
  敲了一阵不闻里面有人应声,明月怕时间长了惊动邻居,往四下瞧瞧,压低声音道:“别敲了,跳墙进去。”
  程猴儿进去,将街门打开。
  “小姐,里面的人,亮着灯呢。”
  “好。”
  明月等隋顺背着王子约先进去,在后面把街门关严了,上好门栓,几人蹑手蹑脚循着灯光摸过去,戳破窗纸,就见屋里一老一小正对坐着下棋。
  老者看上去有五十来岁的模样,小的只有十四五,应该就是那姓宫的大夫和他的学徒。
  宫大夫一手拿了本书,摇头晃脑颇为自得,轮到他了,就往棋盘上扫一眼,随便落下一子,时不时的还拿起酒杯抿上一口。
  对方有两个人,隋顺将王子约悄悄放下来,冲程猴儿使了个眼色,当先推门而入。
  宫大夫冷不防吓了一哆嗦:“你们干什么,何以私闯民宅?”
  那学徒站起来就要喊。
  隋顺和程猴儿一人一个,上前控制住。
  明月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理亏的事,硬起心肠进了屋子,先冲着宫大夫深施一礼,道:“宫大夫,我哥哥突犯急症,发烧昏厥,我等刚才在外头敲了半天的门,不得已只得行此下策,请您帮他瞧一瞧病。诊金在此,若是治得好他,我们另有重谢。”说话间掏出两锭银子来,直接放到了棋盘上。
  宫大夫闻言松了口气,刚板起脸来刚要说话,旁边隋顺一抬胳膊,露出袖底的尖刀来,登时将他到嘴边的话吓了回去。
  程猴儿见两人老实下来,回身帮着明月一起把王子约搀进屋,扶他躺下。
  宫大夫无可奈何,看在银子和刀子面上,起来洗净了手,松开王子约的衣领,瞧见脖颈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登时就变了脸色。
  不过有隋顺和程猴儿在旁虎视眈眈盯着,他没敢说什么,给王子约把完了脉,又对光翻了翻眼皮,看过舌苔,断言道:“他这不是伤寒,叫我说也不是寻常的热症。”
  明月微微松了口气,这老大夫要是一口咬定说子约就是伤寒,她还不敢把人交给他医治。
  “那是什么?”
  “不好说。老朽才疏学浅,给人治了大半辈子的病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不好妄下判断。几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程猴儿将眼一瞪就要骂人,明月却觉着这宫大夫说的应该是实话,摆了摆手止住程猴儿,道:“今天太晚了,您看看有什么办法,将他的病情先稳定住,我们不会在您这里叨扰太久,呆个三五天,等找着能治这病的大夫就走。”
  宫大夫点头:“好吧,我试试开个药方,叫小徒拿着去铺子里抓药,先把这热降下来,病人说不定会醒,到时问明白病因,再对症下药。”
  外头满城风雨,明月哪敢叫那小的离开,当即道:“您家里没准备应急的药么?若是有,就不要出去抓了。”
  宫大夫同她对视片刻,作出让步:“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我想想办法。”
  他擅长治疗伤寒,去热的方子平时常用,挑着药性温和的给病人开了一副,明月拿去过看了看,见上面列了牛黄、甘草、半枝莲等七八味药材,用量不一,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交给程猴儿,叫他快带着那学徒去找齐了将药煎出来。
  她和程猴儿、隋顺又是红脸又是白脸,这老大夫看起来颇识时务,应当不至豁出命去使坏。
  王子约被关在地牢里,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漱过,除了刚换上的那套衣裳,身上其实颇肮脏。明月看其他人都在忙,程猴儿煎药去了,隋顺需得盯着宫大夫,只得亲自打了热水,挽起衣袖蘸湿帕子为他一点点地擦拭。
  隋顺急忙上前:“小姐,我来吧。”他家大小姐可是最爱干净的,往日若是沾上点污秽,就算洗个两三遍澡都还觉着不自在。
  明月避开:“没事,你别沾手,去跟着宫大夫多学点东西。”又对宫大夫道,“等我哥哥好了,不敢说给您一场大富贵,我身上还有两张银票,总能叫您后半生衣食无忧,不白担这风险。”说完这话,叫二人也出去看看药什么时候能煎好。
  其他人都回避了,明月也将王子约的手和脸擦干净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里比大街上暖和,他这会儿面颊绯红,额上仍然烧得烫手,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却是不打冷颤了,似是睡得正沉。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明月小声道:“王大人,我帮你擦洗一下吧,不然这样也挺难受的。你别不好意思哈,等你好了,也别怪我。谢平澜应该也不会怪我吧,哎呀不管了,你不吱声就当你同意了,帮你个小忙,不用放在心上,算是我上回吐在你身上的报应。”
  她嘴里嘀嘀咕咕,手上忙个不停,解开王子约的衣裳,倒抽了口气,小心避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一点点帮他清理身上的污垢。
  盆里的水换了几回,才将王子约浑身上下都拾掇干净了,这家里别看老的老小的小,不知是不是过年的关系,铺的盖的都才换洗过,明月给王子约盖好被子,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刚好药也煎好了,程猴儿端进来,王子约昏睡不醒,还是宫大夫在旁指点,给他灌了下去。
  “夜里得有人守着,若是大量出汗就多给他喝点热水,只要不吐,到天亮时应该能见些效果。”这会儿差不多有三更天,宫大夫年纪大了,说话间哈欠连天。
  程猴儿和隋顺要盯住一老一小,还要听着外头的动静。
  明月主动道:“你们都去吧,我守着他。”
  众人临去时她又叫住了程猴儿,单独叮嘱他:“夜里叫隋顺看着他俩,你想办法打听一下官仓那边的情况。”
  程猴儿点头:“知道了,我看看能不能联络上姑爷。”
  明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滚。
  后半夜王子约睡得很不安稳,不知梦到什么,缩成一团,叫人看着莫名难过。
  明月一直没敢熄灯,伸手试他额上温度,被他一把抓住,跟着四肢抽搐,激烈地挣扎起来。
  “王大人,醒醒,王子约!子约!”明月想将他唤醒。
  过了好一会儿,王子约依偎在她怀里,渐渐平静。
  第160章 绝境
  天将亮时, 子约出了一身透汗, 额头摸着终于没那么热了。
  脸上红潮渐去,恢复了长久不见光的苍白肤色。
  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长眉斜插入鬓,睫毛又长又密,灯光照来, 在眼窝留下明显的阴影, 鼻梁挺直,嘴巴微微上翘,明月只是这么看着, 就不知不觉出了好半天的神。
  她想都说人是女娲娘娘用黄土捏出来的,那么在捏子约的时候,女娲娘娘心情一定特别好,才把子约五官眉眼弄得这么精致俊美, 整个人风度翩翩的,叫人一见就心折。
  就因为他太美好了,才会受这无妄之灾, 叫司徒绯痴恋不忘,令得李克明嫉恨欲狂。
  模样是天生的, 气度却是自身修炼的,子约这些日子饱受折磨, 不知道可曾觉着不如做个普通人,不那么出色。
  明月抬手将粘在他眉眼间的一根断发拂开,轻轻叹了口气。
  别看她一晚上又是给子约擦身, 又是抱他在怀里,怕他挣扎起来扯到伤口,这种亲近,某种程度上还要甚于她和谢平澜,明月却是一点绮念都没起。
  到是因为同谢平澜失了联系,内里跟油煎似的,如果不是子约这里离不开人,她是决计呆不住的。
  子约皱了皱眉头,明月不知他是不是还在经历着噩梦,小心盯着,却见他嘴唇翕动,喃喃说了句什么。
  “子约,你说什么,是不是要喝水?”明月低头将耳朵凑近过去。
  这话她后半夜不止问过一次,子约烧得迷迷糊糊的,有几次就被她哄着,半梦半醒间张嘴配合,把水喝下去。
  他出了好多汗,不多喝点热水很容易虚脱。
  “……没事的。”
  “啊?”
  “我没事,你不要叹气。”子约把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明月惊喜道:“你醒了?”这是刚醒过来还没等睁开眼,就听到自己叹气,先开口安慰自己呢。
  子约身上没什么力气,睁开眼睛,默默地以乌黑幽深的眸子望着她,算是无声的回答。
  “感觉如何?头疼不疼,身上冷不冷?”
  “好多了。”子约嘴角翘了翘,勉强露出个笑容。
  明月拍了拍胸口:“突然发热,昨晚都烧糊涂了,可真吓人。”
  子约烧退了,神智是清醒的,这叫明月大喜过望,依旧抱他在怀里,道:“你好好躺着别动,我们找了位大夫,现在就住在他的家中,你喝点热水歇一歇,有哪里不舒服只管说,叫他一并给治治。”
  她话说得含糊,王子约只当谢平澜和昨晚救他的那些人都好好的藏身于此,放下心来。
  他昨晚打从牢里出来见了风就开始不好,一直强忍着,并不知道谢平澜带着人已和明月兵分两路了。
  王子约没有精神多想为什么会是明月一个姑娘家守着他,吃力地道:“你们滞留于此太冒险了,快叫谢大哥带着大家离开吧。”
  明月没有答他,喂他喝过水,方才起身道:“你只管安心养着,我去叫大夫来。”
  宫大夫给王子约看病的工夫,程猴儿也由外边打听消息回来。
  官仓那边大火昨晚就扑灭了,街上各种传言都有,有说放火的人已被悉数当场格杀,也有人说,官兵抓住了大半,已经投入天牢,剩下一些漏网之鱼在逃,所以今天虽是大年初一,街上闲人却很少,大多人匆匆拜完年就赶回去了,官府已经下令恢复了晚上的宵禁,听说进出城的盘查也非常严。
  今年粮食涨价是肯定的了,都说此次官仓损失非常大,大半粮食化为灰烬。
  粮价问题明月暂时顾不上,她只关心谢平澜的下落,他们一行人是出城了,还是同自己一样见势不妙躲了起来,这会儿没有头绪,只能叫程猴儿再去打听。
  宫大夫盼着这帮瘟神赶紧离开他的家,又不敢扯谎说王子约的病已经医好,同明月道:“病根没有找到,只是暂时退了烧,随时都可能再发作,别看老夫也称大夫,这大夫和大夫还不一样,我一辈子都在研究伤寒,其它少有涉猎,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别耽误了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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