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清意:我见你心软,助你一臂之力,不好吗?
  一剑破空而来,刺穿了清意的手腕,剑尖一扬,清意手中的剑便落了地。
  凛暮收剑,站在了清意面前。
  清意一手受伤,这缠斗的片刻,竟是一点也没有近到凛暮的身。
  随着凛暮的靠近,宿源欢突然站到了清意面前。
  等等,我有话说。
  你想要生死蛊,我给你便是,但不是现在。你到底不是尧族中人,生死蛊如何离体不是那么简单,等到了七月,生死蛊我亲自奉上。
  凛暮眯眼,条件。
  宿源欢低头看向跌坐在地捂着手腕的清意,我要你,放过他。
  清意一愣,看向宿源欢的目光带着不敢置信。
  我如何信你?凛暮逼问。
  如果我想要害沈默,他早就死了,这还不够吗?宿源欢哑然失笑。
  因与沈默发生争执而升腾起的愤怒终于缓缓散去,凛暮恢复了冷静,却仍旧森然的盯着二人。
  我能问问,你既要生死蛊,又如同清意所说布了什么救人的星阵,到底是何意?
  凛暮转身,当真决定暂时放过清意,与你无关。
  深夜里起了风,沈默睡醒,一身酸痛的起身,屋内昏暗一片,他刚起身,就警觉的看向房屋一角。
  谁?
  是我。
  烛火亮起,那人的面庞显露出来。
  闻璞,你来做什么?
  闻璞靠近沈默,低头看他,我来带你走,去云烟寺。
  沈默嗤笑一声,怎么,我不想去,凛暮就派人来绑我强迫我去吗?
  闻璞许久没说话,沈默就倔强的与他对视,不肯低头,他打定主意闻璞要绑他,他拼死也要挣扎。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闻璞并没有出手,他掀袍在桌边坐了下来,昏暗的烛火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颊。
  只听他说:你似乎卜卦神机妙算,你可有算出关于凛暮的卦?生死?前程?吉凶?
  不曾。沈默抿了抿唇干涩的回答道。
  除了那模棱两可的若为君者,亡国之命外,再无其他。
  我不会带你去云烟寺,闻璞接着说道:但你也不能待在窥极殿,至少不是以你的身份待在这里,我要你藏起来,藏到七月初七。
  你这是何意?沈默一愣,身体微微放松,说道:为何是七月初七?
  你就没有算过吗?七月初七,星象。闻璞没有明说。
  沈默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奔三楼的占星台。
  此刻月明星稀,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就更加显眼,他掐指飞快的演算,随着他的演算推进,腰间豪素掉下了一点碎屑。
  七月初七七星连珠
  闻璞缓缓走了上来,古有传闻,两次星象诡辩之间献祭星宿,当可救活一人。
  两次星象诡辩之间沈默喃喃自语,上一次七星连珠是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八,你不知道吗?
  三月二十八
  三月二十八
  那时他刚来帝宫,那一日,他喝了凛暮赠与的酒水,雨西昏睡一夜。
  你知道秦烨的生辰吗?
  闻璞的声音冰冷的落到了沈默的耳边,沈默只觉得变体生寒,启明一一二年,七月初七。
  见他异样,闻璞却并未住嘴,凛暮赵焕的生辰是三月二十八。
  这么巧天时地利只差人和
  在这一刻,沈默终于全部都明白了。
  他看向闻璞,木然的问道:你们一开始接近我,就已经算好了一切吗?
  闻璞不看他,只走到他身边,一起看着漆黑的巨大天幕,他后悔了,很早以前。
  话落,闻璞转头与沈默对视,目光里满是寒光,我倒宁愿他还是曾经那个冷心冷情的凛暮,至少这样,他不会想要牺牲自己。那么你呢,知道了这一切,就要放弃他了吗?
  许久,在闻璞已经开始失望的时候,沈默缓缓摇了摇头,惨然一笑:我答应了,相信他,最后一次。
  所以,我不去云烟寺,我也答应你,藏起来,藏到七月初七,我要看看,他到底要献祭谁。
  闻璞收回目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凛暮与沈默之间,如果只能活下一个,他会选择凛暮。
  所以,沈默,对不起了。
  沈默没想到,闻璞所说的藏起来,竟然是藏在宫中带上□□假扮别人。
  这是一张纤薄精巧的面具,薄薄一层轻轻覆盖在脸上,在看向镜子里时,已经是另一个人的脸,还是沈默颇为熟悉的一个人,赵宝。
  闻璞站在沈默身后,点了点头,如今情况不同,宫中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凛暮都会发现,安排你假扮赵宝最为妥帖,赵宝与你身量相当,你又时常与他相处,应当不会出错。
  沈默点点头,问道:赵宝本人呢?
  送出宫去了,给了笔钱财,不用担心,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不该待在这深宫里。
  至此,沈默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黄昏,载着沈默的马车往临城云烟寺疾驰而去,而诺大的窥极殿,又再次只剩下赵宝一人。
  深夜,沈默学着赵宝蹲坐在楼梯边,看着不远处的寒潭发呆。
  却不料,帝君打扮的凛暮突然来到了此处。
  明明此时沈默脸上已经带上了人皮面具,应当万无一失,可他还是立刻就紧张起来。
  凛暮似乎早就习惯了蹲坐在楼梯口的赵宝,只是缓缓走来,靠在廊柱边上,看的却不再是寒潭,而是楼梯上面。
  沈默知道,这上面,是他的卧房。
  正在他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凛暮突然说话了。
  他问:他这两日睡的可安稳?
  这个他问的是谁,不言而喻,沈默没想到凛暮居然还会同赵宝打听他,当下小心的压着嗓子说道:回帝君,大人睡的很好。
  是吗。凛暮轻声答道,语气似乎有些落寞。
  沈默却觉得心里爪心挠肝般的难受,自从上一次光烬殿一夜过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再见,他却顶着别人的脸,听他从别人的口中打听自己。
  他可是今日走的?凛暮又问。
  今日黄昏。沈默学着赵宝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双手却忍不住藏在袖子中握紧。
  凛暮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楼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默怕多说错多,不敢多待,行了礼就离开了,不过却没彻底走开,而是绕了个弯,藏到了小楼梯的下面,偷偷看着凛暮。
  这个距离够远,他不用担心凛暮发现他,但目光也不敢太放肆。
  他本以为凛暮待些时候就会走了,却不想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待到了凌晨日光渐明,才离开。
  凛暮待了多久,沈默就在一旁看了多久。
  他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凛暮。
  从他询问赵宝时熟稔的语气就能知道,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至于做了多久,沈默不知道。
  可一想到,也许那些他独自沉睡的夜晚,都有凛暮静静的守候,他就觉得内心渐渐温暖起来。
  他仿佛发现了凛暮的秘密,发现他从一个带着獠牙的野兽变成了一只披着坚硬外壳的幼崽,内里明明那么柔软。
  至此,沈默更坚定了绝对不能离开帝宫的心。
  还有不到十天,就是七月初七了。
  等到了七月初七,一切都将结束,无论能不能救活秦烨,沈默都不会让凛暮去赴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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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星象占卜之术诡辩, 传闻,曾有先人于两次星象大变之日献祭, 终得一人复活。
  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分别代表了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沈默曾在夜间观星时发现了星象黯淡,而那黯淡的星象分别对应的就是:
  北斗七星第一星宿是喜, 第二星宿是怒,以此类推分别是哀、乐、爱、恶、欲。
  南斗六星则是生、死、耳、口、鼻。
  如今除了北斗七星第五星宿的爱、第六星宿的恶, 以及南斗六星第二星宿的死, 其他的星宿皆已黯淡。
  沈默躺在三楼的观星台,他知道今天凛暮依旧来了,就在二楼他的卧房里坐着。
  他看着眼前巨大的天幕, 在天幕下人类是那么的渺小。
  可人类却拥有利用天道的能力, 欺天而上,渺小而又可怕。
  他的思绪从来没有那么清明过, 从他刚刚来到此处接触到了时安, 一切就已经开始了。时安的案件让沈默被凛暮注意到, 以前沈默不敢细想的,如今他都在脑海中一一缕清, 哪怕深扒到最后, 是一颗鲜血淋漓的破碎真心。
  所谓献祭, 便是相对于七情六欲的代表献祭给所代表的星宿。
  陈珩之十五岁一步登天, 大权在握,在博殿只手遮天,打压报复那些曾经虐待过他的亲族, 巨大变故之下是大喜,所以陈珩之代表的就是北斗七星的第一星宿喜。
  水生自小被同村人虐待、侮辱,又亲眼见到母亲自毙在眼前被蛊虫啃食殆尽,这滔天的恨意便再也掩盖不住,之后的杀人、分尸不过都是在发泄心中的怒火,于是水生便是北斗七星的第二星宿怒。
  昆潇自小就有心疾,在诺大而危机重重的皇宫中与哥哥昆萧相依为命,却不想昆萧为了找到能够治愈昆潇的药死在了战天国,哪怕昆潇后来变成了怪物,却也没有再见哥哥一面,没能为哥哥报仇。只能捧着昆萧破碎的玉佩哀恸而亡,昆潇便是北斗七星的第三星宿哀。
  念安想到念安,沈默眸光一黯,心下微微缩紧。
  念安爱而不得,最终沉迷于五石散,意志消弭,沉浸在虚幻的快乐中,最终追随心上人而去,是以念安代表的是北斗七星的第四星宿乐,虚幻的乐。
  景伯中,为了救治景兴宁,陷入癫狂,为了一己私欲,杀了无辜之人,便是北斗七星的第七星宿欲。
  昆钰,同样的自小就有心疾,比之自小有兄长保护的昆潇,过的更加凄惨一些,是以后来救了凛暮后,挟恩图报,被清意利用,最终却错手死于他沈默手下,虽事出意外,但如果没猜错的话,昆钰所代表的的便是南斗六星的第一星宿生。
  而南斗六星最后四位星宿耳、目、口、鼻应当就是被扔回了窥极殿被虫子啃咬寄生断了手脚筋脉,失去眼耳口鼻的景兴宁了。
  而最后还没有被献祭的,只剩代表爱的北斗第五星宿,代表恶的北斗第六星宿和代表死的南斗第二星宿。
  一切都想清楚了,沈默看着天幕,眼角的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这些人的死都与凛暮有关吗?
  他到底在里面扮演了何种角色?
  是亲手主导还是推波助澜?
  那他沈默呢?是不是一开始就被凛暮摆在了爱的位置上?
  那个空着的北斗第五星宿所代表的爱,是在给他留着吗?
  不不对
  如果真的是如此,凛暮为何还要他离开?
  只为了一个秦烨,凛暮如此所作所为,与清意又有何不同?
  杀人和诛心,到底哪个更可怕。
  日子眨眼就到了七月初六。
  夜里,沈默再一次在寒潭边上看到了凛暮,这一次,他看着的,是那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到楼梯口的沈默,凛暮开口吩咐:明日一早,离开这里,往后都不要回来了。
  沈默带着赵宝模样的面具,嘴唇抿了抿,还是问了出来:帝君我小人离了窥极殿能去哪里?
  凛暮并未回头看他,只是冷淡的说道:诺大的帝宫,哪里不能呆?本君会命人给你重新派个地方。
  沈默学着赵宝的语气答应下来,起身离开,实则是想向前几次一样藏到一边。
  刚起身就被凛暮叫住,只听凛暮轻声问道:他以前可有哭过?
  沈默垂下眼帘,半响才说道:回帝君,小人没有见过大人哭过。
  话落,凛暮便挥了挥手,沈默立刻绕了一圈藏到了一旁小楼梯的下面。
  七月初六这一夜,凛暮摘了面具,带上假腿,在寒潭边上站了一夜。
  天光亮起,两人都未动,许是凛暮提前吩咐过了,一整日,不曾有任何人来过窥极殿找这一国帝君。
  沈默坐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凛暮,而凛暮,保持着那个动作,像个木偶一般,动也不动。
  过了正午,眨眼间,就到了黄昏。
  沈默看着凛暮,仿佛已经察觉不到腹中的饥饿,只是看着。
  直到黄昏快落,黑夜将至,凛暮突然动了。
  他从靠着的廊柱起身,缓缓看向了殿外,手中长剑出鞘。
  殿外,缓缓走来一个人影,是宿源欢,没带面具没做伪装的宿源欢,一张脸风华绝代,面色却是冷凝万分。
  我来了。
  说着,缓缓走向凛暮。
  凛暮也提起剑尖,直指前方。
  宿源欢像是看不到那剑锋一般,一直走到剑尖前一点,直到剑尖抵着他的胸口,他才堪堪停下。
  我来送生死蛊,希望你,不要反悔。
  宿源欢来之前用了手段,趁着清意被反噬后又被凛暮所伤,便将清意困了起来,而他则独自一人来了窥极殿。
  凛暮突然松手,长剑落地,看着宿源欢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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