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同为男人,郭嘉岂能不明白周鸿那点子醋意,又觉好笑又觉好玩。
本来如果郭三夫人没有退亲,周鸿可不就是他堂妹夫了嘛。
两家亲没做成,但同在明州,来往还是不会断的。
郭老夫人曾经有言,往后郭府与周府不但不能断了来往,还要长久的来往下去。周府保境安民,在朝中的地位并不能被轻易憾动。
郭嘉顺应老祖母之意,明知道周家在京里有老宅子,送周琪回府的途中,没几句话就套出了真相,听说周鸿违背周夫人之意,非要娶叶芷青为妻,大感惊讶。
叶芷青倒是值得他如此相待,只是郭嘉万没想到周鸿竟然也如此坚定,在外面背母娶妻,算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郭嘉可不准备跟周鸿闹僵,果真依周浩所言,提着个酒坛子步履艰难往楼上去了,掌柜的忙派人安排了客房,将他安顿了下来。
周鸿心里记挂着叶芷青,近几日她都是卧床保胎,只今日才坐了轿子出来行礼,经周浩提醒,还当她又不舒服了,匆匆忙忙赶回去,但见叶芷青已经宽了嫁衣头冠,将脸上胭脂洗漱干净,倚在床头养神,新房里静悄悄的再无人影。
他推门进去,不见周琪身影,便埋怨道:“阿琪这丫头,我让她留下来陪你,她怎么跑的不见人影?”
叶芷青见是他回来,便朝他伸出手,向他解释:“阿琪再待下去,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回头生起气来,你倒是不怕,可阿琪万一被夫人责骂,岂非你我之故,带累了她?”
周鸿远远站着,不敢凑近了,笑道:“这是才成亲就知道疼小姑子了?”听得叶芷青称自己母亲为夫人,也并不觉得违和。他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周夫人肯定是不会承认叶芷青的,叶芷青若是上门去见她,开口称婆婆,只恐受辱,索性就不强求了。
见叶芷青伸着手不肯收回去,又解释:“娘子,我喝了酒身上有味道,别熏着了你,等我洗漱完了就来。”
他这称呼一出来,本来是心里想过无数遍的,倒将两个人都叫愣了。
叶芷青顿时笑倒在床上,直将周少将军都笑懵了:“……叶子,咱们都成亲了,难道为夫叫错了?”
“不是不是……我就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你别介意。”
周鸿又无奈又好笑:“小丫头笑什么不好,非要笑这个,往后为夫叫你八百遍,看你习惯不习惯。来叫声‘夫君’听听!”
叶芷青很想叫一声“老公”,明显周少将军不能习惯,她心里品着这称呼,只觉得心尖尖上都甜透了,面上喜意渐渐透出来。筹备婚礼的时候她一直在床上躺着,全是周鸿在折腾,也没什么直观的感受。
坐上花轿的时候,因为周鸿事前有过叮嘱,轿夫们抬的很慢很稳,虎妞也在旁边不住唠叨,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生怕她肚子再疼起来,她当时全神贯注都在肚子上,紧张腹中孩儿,只盼着仪式快快结束。
好容易入了洞房,洗漱吃完休息,外面静悄悄的,虎妞等人都避了出去,生怕吵着她,还是周鸿一声“娘子”倒让她深切的认识到,两个人真的成亲了!
此后患难与共,生死不离,百年同寝!
她来到这个世界数年,身如浮萍,也只有这一刻,腹中揣着他的骨肉,与他排除万难共结连理,终于生出羁绊。
“夫君——”声音里竟然带了哽咽之意。
周鸿被她泪盈于睫的模样给吓到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一身酒味,忙上前去小心拥着她,连连追问:“可是肚子又疼了?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医者不自医,寻常觉得她的医术够用,可是自从看到她苍白着脸儿躺在床上静静的蜷缩着,就觉得心脏都要被她给吓出来了,几乎对她的医术都要产生质疑。
叶芷青偎依在他怀里,将眼泪擦在他的喜服上,忽然感伤:“只是……只是觉得,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一个人了!”那种在海上孤独的漂泊了许久的感觉,是怎么样也没办法描述给周鸿听的。
周鸿哑然,回想她这一路走来,从当初被继母陷害,身败名裂,到被当做礼物送给他;此后在京中淮安王府波折,苏州惊魂,容山岛险险丧命;原本以为柳暗花明,却又被周夫人棒打鸳鸯,远走海外;扬州府一路上散尽家财,生死相随,宫里的提心吊胆,才有了如今安然躺在他怀里。
原来,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风雨兼程。
他心疼的恨不得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口里,愈想愈加心酸难耐,分明是洞房花烛人生喜事,铁骨铮铮的汉子居然红了眼眶,跟媳妇儿相对哽咽:“别哭别哭!从今以后,我定待你如珠如宝,让你不再受半点委屈!”
叶芷青“扑哧”一声又笑了:“我……我就是一时感伤,也许是怀着孩子想的比较多,你别想那么多。”反过来安慰他。
周鸿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叶子,你就是我的命!谁也别想把咱们分开,咱们一家三口!”
叶芷青搂着他的腰,轻声应和:“你也是我的命,没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丫环与徒弟,他们终究会有自己的人生,可是那个朝夕陪伴的,榻上温暖,将她时刻记挂在心间的,除了这一个,还有谁?
两个人静静相偎,只觉此刻有着说不出的甜意,人生幸福莫过于此。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周鸿婚后三日,便前往虞府见虞阁老。
于情于理,他既从大理寺出来了,便理应前往外祖府上报平安。
虞阁老见到他,似乎很是欣慰的样子,勉励许多场面话,然后派人送他去后院向虞老夫人请安。
祖孙俩都没有谈论时政的打算,最近京中风声鹤唳,太子一系树倒猢狲散,不少东宫官员被参,忠烈些的还在试图上书打捞太子,但魏帝心中厌恶太子,下定了决心要查出私盐贩售款项的去向,至今审讯还在艰难进行。
太子既已倒下,京中魑魅魍魉几乎都冒了出来,诸皇子见机会难得,要么往宫里去御前侍疾,要么在宫外上蹿下跳,整个京中热闹不已。
虞阁老位高权重,手底下门生故旧也各执一词,都在考虑如何站队,反倒是周鸿这样才从牢房里出来的无事一身轻,不必急着站队。
魏帝既未明旨让他回扬州继续做两淮盐运使,也未罢他的官,周鸿便暂且先留在京里,看这一场大戏。
周鸿往虞府后院见过了虞老夫人,老夫人泪眼婆娑拉着他的手直哭:“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并留他吃饭。
因着近来他历经波折,虞老夫人便不欲众表姐妹来扰了他的清静,直等饭点派人请了虞阁老前来,一起吃了饭,周鸿便告辞。
他从虞老夫人院里出来的时候,虞红绫正巧过来,只见到他的背影,年轻男人昂首阔步而去,似乎数月的牢狱生活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印记。
虞红绫婚期已近,她远远站着,呆立了很久。
周鸿从虞府出来之后,便回了趟周府。
周夫人知道叶芷青出宫,周鸿前去照顾她,与儿子争吵过后,便一意孤行开始准备纳妾之礼,还想着再劝周鸿。
周鸿回来之后,才提个开头,便被儿子气了个倒仰!
“实不相瞒,几日前儿子已经与叶子在外面拜堂成亲,还请了父老作证,三媒六聘尽皆齐全。而且儿子已经去信告之父亲。父亲当初就同意儿子娶叶子,想来木已成舟,父亲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了。今日前来,儿子只是跟母亲说一声,万望母亲别再想着说服儿子纳妾!”
“你……你……”周夫人气的直哆嗦,恨不得揍他一顿,万没料到他竟胆大至此。
周鸿沉痛道:“叶子在宫里为着儿子动了胎气,卧床数日。我与她是不可能分开了,母亲既然不待见她,往后她也不必到母亲面前来尽孝,大家分居两处,相安无事即可!”
周夫人多少年的涵养全在这一刻破了功,劈手就将桌上茶盏摔了下去,房间里发出瓷器碎裂的声音,连同她的歇斯底里:“你这是要忤逆父母?不怕我去告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