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节

  关雯雯轻声和秦月商量,要不要直接在白板上写一些东西,然后再推出去?
  秦月肯定了这个提议,说:“也好。这里至少还算安全吧,到了外面,情况可能就不由我们控制了。”
  关雯雯点头,从一边拿起笔。但她也说:“咱们还是要留一些地方,给待会儿用。哦,板擦也拿上。”
  之所以有了板擦,还留空,仍然是出于一样的考虑:万一来不及擦呢。
  秦月说:“好,都拿上。珍珍,”她叫了一直没开口的徐珍一句,“咱们大概都写什么?”
  徐珍回神:“第一,表明身份。第二,表明诉求。”
  关雯雯补充:“还有,目前来看,他们认为咱们是‘怪物’,所以不愿意进来,坐山观虎斗。但异变者本身不是‘虎’,从刚刚韩川的表现来看,异变者可以杀死,甚至很容易被杀死。”
  徐珍说:“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头了?”
  秦月说:“这样吧,就说我们出来的时候杀死过异变者,主要是表明咱们不具有威胁。他们怀疑咱们,很应该。但哪怕怀疑成真,咱们也没办法真的伤人。”
  关雯雯说:“对。但有个问题,‘逃出悦来酒店’,什么样才算‘逃出’?”
  前天晚上,进入酒店时,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她直接拖着行李箱离开,被判定为不算完成关卡。那现在,如果警方相信了她们的话——哪怕知相信一半呢,总归,是允许她们离开酒店,或许之后再被送到别的地方关押……这也不是本关卡的内容了。
  关雯雯想:“这样一来,算我‘逃出成功’吗?”
  她不太确信。
  秦月:“字得要大一点、粗一点,以防他们看不见。对了雯雯,从大堂门口到警察站的地方,大约有多远?咱们也往后站一点,得确保白板的效果。”
  “哦哦,好。”关雯雯说:“大概八米左右吧。但我是在楼上看的,可能预估不太准确。”
  秦月更详细地问,警察大致站在什么地方,花坛旁边,还是花坛前面。关雯雯和她一一确认,绞尽脑汁。秦月说:“好,我现在来写?”
  关雯雯说:“好。”
  她们尽量让言辞简洁。
  按照之前所有人的提议,一共如下几点:
  一,我们是人,没有异变
  二,酒店危险,请让我们离开
  三,异变者虽然有变化,但体能仍然等同于普通人(下来的路上,我们杀死了两个异变者)。
  秦月一一往白板上写。
  她的字很工整。谈不上漂亮与否,但是是标准的楷书。关雯雯起先还没发觉这点,是徐珍留意到,说:“秦月,字不错嘛。”
  秦月一顿,笑一下,说:“是吗?也是之前练的。”
  第461章 切菜工
  就着这个话题, 几个女玩家大致聊了几句, 知道秦月在“游戏”降临之前是一名小学老师。
  她没多说什么。然而另外两个玩家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想到:这么说来, 一切开始的时候, 秦月恐怕正和她的学生在一起。
  关雯雯抿了抿嘴巴。
  她浅淡地想:这么说, 秦月的学生里, 能活下来多少人呢?
  一群小孩子,就这么被投入凶残恐怖、四处鬼怪的“游戏”——对于他们来说, 连“游戏”这个字眼,都显得无比残忍。关雯雯扪心自问,如果是往前推二十年,自己遇到这种事,那她是死在一开始好呢, 还是像现在这样, 坚持到许久之后……
  不过, 这好像并不是可以被选择的问题。
  她沉默,看秦月写字。大约因为气氛压抑, 秦月写完,提了句:“当时,我们所有人一起练粉笔字, 我练得还不错。不过现在, 也就拿着油性笔凑合。”
  关雯雯听了, 笑了下, “对了, 既然校医院里的药能拿走,那这里的油性笔应该也可以吧?”
  徐珍:“你还真是大管家啊,什么时候都记得这些。”
  关雯雯说:“是得记得。”说着,就把所有油性笔都抓起来,塞进口袋里。这是39楼淋浴室那个关卡的刚需,如果往后一直能从酒店这边补充,那39楼的关卡中,玩家们可以轻松不少。
  徐珍说:“‘超市’里应该有卖的吧?”
  关雯雯:“是有,但我去看过,那边的文具都卖的特别贵,一根油性笔要十二块。而且超市是每天刷新一次,里面的油性笔也有限,不够39楼的关卡挥霍。”
  徐珍叹道:“也不知道咱们从这里出去,外面具体过了多久。”
  “这倒是。”关雯雯沉默一下,“唉,想这些……”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顿。
  关雯雯看向会议室门口。
  刚刚进来的时候,三个女玩家也想过,是否要将门关上。如果关了,但里面有异变者,她们又没有趁手的武器,情势未免不妙。但如果不关,外面的异变者进来,状况也同样糟糕。
  所以最后,她们选择折中:将门闭起来,留一点缝隙。
  这样的选择,其实有些自欺欺人。但她们的想法是,如果外面真有人推门,如此一来,多少有点缓冲余地。
  譬如现在。
  那扇深棕色的、颇为厚重的门,正在被慢慢推开。
  关雯雯当机立断,拉了把徐珍和秦月。她大脑快速转动,考虑着会议室中的布置,思索要如何躲避,才能绕过来人,先一步离开。
  同时,四楼。
  邵佑已经从门廊走进来。
  四处看看,觉得无处下脚——两张床旁边的位置,已经被季寒川从床底下拖出来的三具尸体占据。至于床铺,一张上面鲜血淋漓,另一张,则躺着姓张的那个异变者。到现在,季寒川已经通过“友好交流”,知道对方的名字。
  张新成。
  季寒川说:“不错,崭新的,有成就,给你起名字的人是你爸妈?还是其他长辈?”
  张新成的手脚被捆住,脖子上架着刀。到这会儿,阴差阳错,他竟然体会到了与躺在地上的同僚类似的情绪——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死掉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是现在这样?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
  张新成颤颤巍巍回答:“是我爷爷。”
  季寒川说:“哦,你今年多大了?”
  “咕咚,”张新成咽了口口水,“三十六。”
  季寒川说:“那老爷子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张新成说:“是……呜。”
  在他们讲话的时候,邵佑终于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他坐在电视柜上,抬手,把旁边放零食的盘子拉过来,在里面挑挑拣拣。矿泉水也被邵佑一一看过,确定有一瓶被加料,另一瓶则是干净的。他拧开,喝了口,叫:“寒川?”
  季寒川前面听到邵佑那边淅淅索索的动静,故而哪怕不回头,他也知道男友试图投喂自己。所以他礼貌地回答:“不用,谢谢。你先考虑一下怎么让我不生气吧。”
  邵佑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他准备和男友讲道理,说:“寒川,虽然我现在是二十岁,但我也练了十年泰拳,你不用太在意这个。”
  哪怕刚刚他没开门的时候,的确有其他异变者闯入,也不太可能是邵佑的对手。
  季寒川:“哦,那回头咱们打一架。”
  邵佑干巴巴地笑了下,“这还是算了。”他一顿,义正辞严,温柔地说:“我永远不会和你动手的。”
  季寒川冷笑。
  宁宁在一边幸灾乐祸,觉得两个爸爸这样斗嘴,对自己来说十分新奇。
  她捂住嘴笑。
  再说张新成。
  虽然眼前男人在和另一个人讲话,说的东西他也听不太懂,但在这期间,那把水果刀一直贴在他脖子上,稍微一动,就觉得脖颈刺痛。张新成认清现实,知道自己一个不好,就小命难保。他心中怨念,考虑自己刚刚要怎么做,才能补陷入如今的地步。想了一圈,却绝望的发现,这一切好像由不得自己。
  他已经关门了啊!
  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能直接撬锁?
  季寒川:“算算年纪,老爷子应该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吧?那他想没想到,自己孙子成了这么一个吃人的畜生?”
  张新成表情一苦,说:“这又不是我愿意的!”
  季寒川:“哦?”他笑眯眯的,刀锋顺着异变者的脖子,一点点往下。张新成的眼睛睁大,拼命低头,想要看清刀尖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刺痛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个疯子虽然没有下狠手,但刀尖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串细小的血珠。他浑身发凉,惴惴不安。季寒川说:“那还是谁逼你的?”
  他蓦然凑近,看着张新成的眼睛。
  异变者意识到:他会杀了我!他真的会杀了我!
  我杀了三个人,那他杀了我,好像也顺理成章。
  但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从前被食欲压倒的“人性”,在此刻似乎复苏。异变者涕泗横流,不顾自己的衣服上、下巴上海沾着血——甚至于,在季寒川与邵佑进来的时候,那些血还没有干涸。他听到撬锁声时,正伏在那个保安身上,贪婪地张开大嘴,扣在对方的伤口上,拼命吸吮,想要从中榨出更多甘醇的血液——大声哭喊:“我不知道!不知道!”
  季寒川侧头。
  此刻,他带着有一种几乎锋利的俊美。邵佑欣赏地、感叹地看着他,允许自己在心里放肆一下,想:我的小猫真漂亮啊。
  季寒川:“哦,看来我的确没必要和你废话。”
  异变者眼睛一翻,这回却不是因为食欲来袭,而是因为强烈的、几乎将他压垮的恐惧。他快速思索,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摆脱当下的处境。而季寒川已经在喃喃自语:“另一个保安住哪间来着?0406?希望他没死,不然当时岂不是白演了……”
  他准备动手。
  异变者忽然大喊:“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
  季寒川一怔。
  他低头,看着那个狼狈得一塌糊涂的中年男人。对方嗓音沙哑,声嘶力竭,喊着:“孔新!孔新他那两天一直不对劲!是他,对,一定是他!”
  季寒川垂下眼,问:“孔新是谁?”
  异变者哆哆嗦嗦,告诉他:“是一个切菜的学徒。他师父倒是我们这儿的老师傅了,说孔新是他亲戚家的小孩儿,读完初中以后,没考上高中,就在社会上胡混——”
  季寒川:“说重点。”
  “是、是,那小子,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不好好干活儿,就知道打游戏、看小说。我听他师父说了好几次,等发完下次的工钱,就把他开了。都是亲戚,不好做的太狠。”
  季寒川不耐烦:“他有什么‘不对劲’?”
  异变者:“他那两天一直旷工!”
  季寒川:“‘哪’两天?”
  异变者:“就是大前天!大大前天!”
  季寒川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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