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他应道:“可以。”
  npc女郎问:“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韩少你青眼?”
  季寒川停顿片刻,笑着回答:“我也只是一般男人。”
  npc女郎露出点遗憾的模样。同时,音乐声停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拉起裙摆,朝季寒川微微点头。随后,去找下一个舞伴。
  同时,另一个女郎走到季寒川面前。要与季寒川挑下一支舞。
  这一刻,所有玩家都在面临相似的场景。
  韩秀思绪快速转动,意识到:如果每首曲子结束,都要换舞伴,那这样下去,迟早会遇到npc!
  她试探着,先朝那个站在自己旁边的男npc笑一下,说:“我下一首,还是与小聂——”
  男npc的面色骤然变化,身体迅速浮肿!
  韩秀:“……瞧我,说话太快,不过脑子。我是要和伍哥跳。”
  npc胸腔震动,缓缓恢复。大股水流从他身上滑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同时,却像是嘲笑玩家们“垂死挣扎”,唇角一勾,说:“好,那我待会儿再来邀请韩女士。”
  往后,玩家们内部互换,只有苏洁,遇到不一样的情况。
  她原本也只是牵着小姑娘,在舞池边缘晃一晃,还无数次被宁宁踩脚。宁宁像是不好意思,脸颊发红,小声和苏洁讲:“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苏洁其实也不会跳舞。但有宁宁掩护,反倒显得她水平不错。
  她也遇到旁人邀请,但苏洁拒绝时,没有扯上其他玩家。而是把宁宁抱起来,让宁宁面对那些npc。她再为难一点,说:“我答应韩哥了,要照顾宁宁。”
  宁宁也眨眨眼,说:“叔叔,你去找别人跳吧。”
  npc在原地卡住,片刻后,转身离开,身上没有更多变化。
  发觉这点时,苏洁心脏狂跳。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情而有情绪波动了,以为自己可以从容地死。可眼下,她忽而意识到:关于这个游戏,我还有太多、太多不了解的地方。
  韩川到底是什么身份?
  宁宁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这些保留了白天、晚上记忆的npc是特殊的……那苏洁此刻觉得,自己已经明白寒川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在宁宁身上。
  她大概率不是人。可牵着她的时候,苏洁觉得手心发凉,心里却是热的。如果摒弃掉对“活下去”的渴望,就可以以另一个角度来看游戏世界。她仍然觉得安平轮上其他的npc恶心又可怖,可宁宁不一样。除去苍白一些、体温低一些外,她是比活人要乖巧许多的小孩。
  转眼,舞会过去两个小时。这一晚,季寒川没有提前离开,他从一个与自己跳舞的npc女性口中知道,按照打算,今晚一共会有九首曲子。那个npc还和季寒川抱怨,说这种交际完全是体力活。其他男人都觉得这样才是时髦交际,只有韩少不一样。
  季寒川坦然听着,心里明白:这就是今晚的危险所在了。
  事实上,现在过去两个小时,他换了六个舞伴。而这六个舞伴的面容,一个比一个奇怪。最先,只是皮肤白一些、身上多一些湿痕,袖口一直滴水。到现在,他面前的npc,已经眼睛要挤出眼眶,脸颊上缺了一块。她讲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季寒川在她腮侧的黑洞里看到一只海螺。
  纠正一下。
  一直寄居蟹。
  它背着海螺,从螺口伸出八条腿,迅速爬走。可npc口腔里的地方还是太小了,讲话的时候,季寒川清楚看到在她舌头上爬过去的寄居蟹。最后,小东西大约也要放弃,干脆从npc嘴巴爬出来,“啪嗒”一声,直接掉在地上。
  季寒川视线顺着过去,耳边是那个npc的声音,问他:“韩少,你在看什么?”
  季寒川笑一下,说:“看看宁宁——就是我女儿,她在做什么。”
  npc沉默,过了会儿,曲子又停了。
  这时候,绕到季寒川面前的人,是韩秀。
  她已经换过六个舞伴,其中六个都是玩家。
  而这时候,她看着季寒川,问:“我们要跳一支吗?”
  季寒川唇角弯一弯,回答:“最好不要。”
  韩秀挑眉,听季寒川说:“我建议,在他们全部烂掉之前,先去找一个手还能搭上来的,混过去一局。”
  韩秀深呼吸,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季寒川想一想,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说:“宁宁是那个样子,你猜,她妈妈是什么样?”
  舞池边缘,正与苏洁讲话的宁宁倏忽回头,看向季寒川。
  她心里委屈,想:都说了,没有妈妈,是两个爸爸。
  而那个借用了宁宁身体、眼睛,来看季寒川的人,更加无可奈何。
  这一回,他的本体没有在高楼上,而是到了一间学校里。
  眼前是黑板、是讲台,是课桌。
  邵佑随意地翻着一本语文书,上面还有自己的字迹。
  他听到有一个很遥远的声音,犹豫着问:“宁宁,你怎么了?”
  宁宁回神,面对眼前的苏洁,说:“爸爸一直和其他女人跳舞——”
  苏洁:“啊,你想和他跳吗?”
  宁宁缓缓摇头。
  苏洁一怔。
  她总觉得,刚刚那一瞬,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宁宁:“不是我,是——”
  “啊啊啊啊啊——!!!!”
  第61章 毕婷
  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 吸引了礼堂内所有人视线。玩家们暗暗皱眉, npc则看不出多少神情。到这时候, 他们的脸颊几乎全部像是被水泡化,模糊不清, 辨认不出五官。好像稍微碰一下,上面的皮肉就要掉下来。
  毕婷就遇到了这样的场面。
  到这时候,已经有玩家从一首舞曲的时间、npc们的态度里, 发觉顺利度过今晚的关键。每首舞曲都必须换人来跳,但显然, 玩家的数量不够。既然如此,当然是越早和npc跳舞越好。
  在观察到这点之后,胡蝶已经与npc跳了三支舞, 一路巧笑嫣然,与那些面目可怖的npc们相谈甚欢。韩秀等人观察久一些, 但到现在, 也或多或少明白时间不多,应该开始行动。总不能真拖到最后, 和npc们跳第九首曲子。到时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毕婷与她们不同。
  她没有那么稳重的心态,只想能安稳一刻是一刻。从开场到现在, 她无数次看向苏洁, 心中羡慕又妒忌。在毕婷看来, 韩川大约就是这局游戏里的一张“免死金牌”。或者说得准确一些:他是金牌持有人, 金牌本体是他女儿, 那个叫宁宁的小鬼。
  先前, 第五首曲子结束。毕婷四处张望,想找到下一个还没和自己跳舞的男玩家。但让她失望的是,自己视线所及之处,男玩家们要么已经选好舞伴,要么是要去挑战npc。
  毕婷觉得那些人根本是疯了。她甚至看到乐游在笑嘻嘻与一个胳膊上掉下一大块皮肉的女人讲话——疯子!都是疯子!
  毕婷浑身发抖。
  等到下一首曲子起来,她要崩溃,觉得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干脆去楼下、回三等舱?至少在三等舱,她只用面对一舱海水。胡蝶一惊一乍,说水底下有东西、死了人——可总好过现在这样啊。
  她很害怕,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血液像是一下子涌到头上,脸颊发烫。耳边嗡嗡的,眼前画面都要花掉,不知如何是好。这样情形中,有一个npc过来,要与她跳舞。
  毕婷浑身僵硬,点头。
  她毕竟还是想活下去的,于是这样僵直着身体,感觉有一只软绵绵的、像是快要烂掉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而她抬手,将手放在哪个男npc肩上。她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完全是在面对一个尸体。这样情境里,对方居然还张嘴,要和她讲话。海腥味与腐臭味直冲毕婷大脑,她屏住呼吸,话都讲不出来。很难以置信,不明白那些与npc们谈笑风生的玩家是如何做到。
  这样一想,对苏洁的妒忌,就几乎成为怨恨了。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重复: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我被韩川挑中?凭什么苏洁就能好好和一个小鬼相处,我却要这样!
  她在心中诅咒:哈,没准那小鬼还有后招。待会儿头就掉下来,咕噜噜滚地上,再问苏洁要皮球。血刺啦胡的,我看她到时候要怎么办!
  这样想着,倒是能暂且忽略掉眼前的情境。等这首曲子结束,那个npc男人离开,去找下一个人。毕婷眼睛微微睁大一点,在发觉对方停在宋柔面前,而宋柔能笑盈盈与他讲话时,心中充满难以置信。
  她在心里尖叫:难道你闻不到吗!那股味道!
  她喉咙几次翻涌,险些吐出来,又害怕会招致什么后果,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想到这里,毕婷又是一阵恶心。她捂着嘴,干呕了几下。在这时候,又有一股腥风过来。毕婷意识到:这是第七首曲子了。
  所以npc们的情况更加严重。
  站在她面前的男npc,脸颊已经不止是浮肿。而是开裂一些,肉絮挤出来,眼睛浑浊、被泡大到原本一杯大小。他讲话,嘴里还要掉出来鱼、虾。毕婷瞬间想到:这些鱼虾,都是吃腐肉长这么大的。
  她又想吐了。强忍下去之后,她想:我一定要找个玩家跳舞!韩川,对,去找韩川。
  这样一想,抬头,却见韩秀在与韩川讲话。毕婷心生绝望。
  某种程度上,对她来说,哪怕同样是和鬼跳舞,韩川那样长得好看、身边有没有奇怪味道的npc,都远胜过现下情境很多。
  但这么看,她似乎只有眼前一个选择了。
  对方觉得征得了毕婷的同意,就过来,要搂她的腰。
  毕婷闭上眼睛,心理暗示:这是一头猪、一头猪。
  她胃部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自己更加害怕,还是更加恶心。
  可在这时候,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
  毕婷忐忑,睁开眼睛。
  她见到眼前男npc抬起一条手臂——她定睛一看,瞳孔猛然缩小。
  “它”穿了身中山装,看上去还算体面。可此刻,右臂袖口空空荡荡的,在空中摆着。毕婷起先还疑惑,但见男npc费尽地蹲下去。大约是做这个动作的过程中,牵连到什么。空气中的腐臭味道顿时增大了。“它”身上的中山装不堪重负,兜不下太多东西。在男npc站起来的时候,有许多乱七八糟的腐肉、泡水太久以至于不能支撑的器官,从男npc中山装的下摆掉出来。
  而这时候,男npc的左手拿着一截手臂。
  看上去是苦恼的样子,对毕婷说:“真是不好意思了。”
  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讲话慢吞吞的,可说出的每一句话,听在毕婷耳中,都带着海浪涛涛。
  困惑、又满怀恶意,问毕婷:“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不太一样呢?”
  毕婷被吓到脑子发木,说不出话。她小腿发抖,嗓子像是被锁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点“嗬嗬”的本能音调。
  男npc扯出一个笑。这个表情,让“它”嘴唇从中间裂成两瓣。大抵真的泡水太久了,身上每一寸皮肉都柔软、失去原本的韧性。像是浮萍,可以被轻易扯开。
  毕婷看到了“它”的牙齿、牙龈。很完整,同样泡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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