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闪】

  当夜，一艘小船离开了赵普的军营，船上，展昭、白玉堂带着天尊、殷候以及幺幺，悄悄返回了恶壶岛。
  其实赵普只是拜托了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幺幺来，不过殷候和天尊这两个闲人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两个小的。更气人的是天尊觉得理由还很充分，因为展昭和白玉堂单独来的话，没准就耽误正经事了。殷候也表示荒山野林孤男寡男的，有两个大人跟在身边比较好……
  展昭和白玉堂垂头丧气看着拿着两个酒坛子下船的老头儿，庆幸刚才跑得快，不然小四子跟小良子也跟来了。
  夜晚的恶壶岛更加的可怕，特别是拍岸的海涛声，以及月光下，那坟头林立、略显狰狞的山坡。
  展昭从船上下来，就觉得阴风阵阵，“嘶”了一声，问白玉堂，“赵普靠不靠谱的啊？在这里等真的会有人来？”
  白玉堂一耸肩，四周围死气沉沉什么都没有，目前为止也不像是有人来的迹象。
  天尊之前来过了，殷候头一次来，倒是觉得挺新鲜。
  这时候，展昭倒是想起来了，戳了戳殷候，“卞通天就死在山谷里了，天尊把他戳城冰渣渣了。”
  殷候愣了愣，表情复杂地转脸去看天尊。
  天尊仰着脸尽量装作看星星。
  殷候无语，“你也够闲的。”
  天尊扇着风看四周围，“哎呀，海上风好大。”
  殷候摇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微妙的尴尬。
  四人带着打哈欠的幺幺，走进了山谷里。
  这恶壶岛的裂谷晚上看更吓人了，因为死的人太多，满地骨头加上气候比较潮湿，晚上星星点点的鬼火飘来飘去，万分惊悚。
  “这地儿不错啊。”殷候背着手到处参观。
  四人一龙顺着山谷到了山洞附近，这会儿蛇也没了蝙蝠也都死光了，山洞口静悄悄，只剩下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
  展昭等人在靠近海岸的地方，选了几块礁石坐下，也不能生篝火，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幺幺乖乖地趴在白玉堂脚边，海水冲上浅滩，白色的水花就离幺幺的鼻子一点点距离，幺幺一双大眼睛，盯着海水里一闪一闪的一条小鱼，随着海水上上下下的，在浅滩游来游去。
  天尊就蹲在一块礁石上，仰着脸看山洞顶部一条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满天繁星。
  殷候靠在山洞口一根石柱上，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
  四人都不说话，就这么过了一阵子。
  幺幺突然仰起脸，望着远处。
  天尊也低下头，看着前方海面与夜空交界处的那一条漆黑的线。
  殷候突然开口，“赵普那小子，某方面的确是很神。”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也看到了，海平面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光点……随着光点渐渐地靠近、众人看清楚了……是一艘大船。
  那艘船速度极快，朝着恶壶岛的方向行驶过来。
  白玉堂一看那艘船就认出来了，对展昭一挑眉。
  展昭也点头，是之前来偷袭楚州府的船队里的船。
  “不过他们黑灯瞎火的来这荒岛是准备干吗？”天尊忍不住问。
  殷候轻轻摸了摸下巴，“赵普下午乱放消息，搞得自己千军万马来袭似的，再加上知道八子叛变，对方估计觉得战力不足。”
  “可是这岛上有什么可增强战力的东西么……”展昭说着，摸了摸下巴，“难道是那些蝙蝠？”
  “找那些蝙蝠也就是找卞通天帮忙？”白玉堂想了想，“可那一群蝙蝠也没法对付赵普千军万马吧？”
  “难道是来找龙骨？”殷候想了想，“或者是毁掉龙骨？是不是晚了点？”
  “总之有古怪。”展昭对众人一努嘴……
  眼看着那船都快靠岸了，于是四人拽着幺幺，躲进了山洞内。
  不一会儿，果然船只靠岸了。
  船上下来了几个人，走在前边两个身材中等，但后边几个体型硕大，这体格，让展昭他们想起了八子中的五宿。
  这几人下了船之后，就穿过山洞，往山谷的中央走去。
  展昭等人不动声色跟着。
  就见那些人来到了原本龙骨所在的位置，就开始踩地上的落叶。
  四人都纳闷——找东西？
  等他们踩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确定了位置。
  那几个体格巨大的大个子从身背后拿下挂着的铁铲，就开始挖地下的泥。
  展昭摸了摸下巴，看白玉堂——挖什么呢？
  白玉堂一耸肩——难道还有宝藏？
  那帮人挖了老半天，突然就听到“当”一声，似乎是挖到了什么硬物。
  展昭尽量伸长脖子瞧着。
  就见两个大个子从地底，抬出来了一样东西，似乎是某种铁架子，或者说？某种大型的弓弩？
  白玉堂双眉一挑，轻轻一拍展昭。
  展昭也想起来了，这种铁架挺眼熟的，因为这阵子赵普正制备这东西呢，这些都是船上使用的大型武器，有的甚至能同时发射几百枚的弓弩。
  众人恍然大悟，刑天号除了大，它首先还是战船！战船上是自然有武器的！之前刑天号到这里，船板拆除之前，那些死囚应该是先吧船上的武器都卸了下来藏在了地底，这些武器一直都埋在刑天号的龙骨下边，别说，还真是没想到……
  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你猜总共有多少武器？”
  白玉堂笑了笑，“没这些个，刑天号也就不成为刑天号了。”
  众人暗暗点头，不愧是当元帅的人，谁都没想到这一茬，还真亏得赵普想到随船配备了武器这件事。
  眼看着那几个人越挖越多，最后，就听一个黑衣人喊了一声，“有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除了武器，难道还有别的？
  这时，就见四个大个子一起，从深坑里挖出了一个方形的东西来，看着十分沉重，而且是铁的……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空洞。
  展昭微微皱眉，他魔宫不少专门做暗器的行家，展昭一眼看出那东西是发射弓弩的，多少洞就能射多少弩箭。
  就见几个大个子吭哧吭哧总共挖出了十来个巨大的方形铁器。
  展昭等人都捏把汗，这如果被运回去，装配起来，海战的时候用上，同时射出数万枚弩箭，那赵普的人马必定损失惨重。而且这种零散的弩箭比整个的雷火弹轰天雷都难对付。
  想到这里，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为难，这该怎么下手？
  如果被他们把东西运上了船，再送回去，就麻烦了！可是他们不走，怎么跟踪？难道抓住了逼问水军所在？话又说回来，赵普把他俩派来果真都不是简单的差事，而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算明白了，还是瞎猫撞撞死耗子的心态，让他俩来随机应变……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正为难，就感觉殷候轻轻拍了拍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
  殷候道，“让那四个大个子把东西运上我们的船，送回楚州府，然后你们带着幺幺上那艘船，让那两个黑衣人返航，你们弄清楚对方水军的位置之后，骑着幺幺回来，那两个黑衣人留在对方军营做内应。”
  白玉堂点了点头，“法子是好，可是对方怎么会听话？”
  白玉堂话刚出口，就见天尊看了殷候一眼。
  殷候一挑眉。
  天尊望天，示意展昭和白玉堂捂住耳朵，边提醒，“闭上眼睛，运内力护住五感，我叫你们之前，不要听也不要看。”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点点头，示意他照做。
  白玉堂满腹疑惑，伸手捂耳朵的时候，又看了二老一眼……就见天尊靠在一块山石后，看着殷候从眼前走过，边调侃，“你都多少年没用这招了，还行不行啊？”
  殷候嘴角一抽，似乎是嗤笑了一声，看了天尊一眼……那一眼，白玉堂闭眼之前正好看到，于是愣住——只见殷候的双瞳内出现了一圈红色的光……
  白玉堂皱眉，是自己看错了么？殷候走出去的时候，眼中的光竟然“流”了出来……
  这种光，就好像深夜中，突然从眼前窜过一只速度极快的野兽。野兽的眼瞳在夜晚会变成荧光的绿色，如果速度太快，那绿光会在空中流下一条痕迹。
  而此时，殷候一闪……变成一道鬼魅一样的黑影出现在了深谷之中……双眼带出了两道红色的流光，真如夜幕下的魔物一样，一对鬼目……
  想到这里，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展昭这会儿正看他呢。
  见白玉堂一脸惊讶看自己，展昭动了动嘴。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口型，读出了三个字——魔王闪。
  白玉堂一惊的同时，就见天尊突然扑了过来……天尊这会儿表情还挺好玩的，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天尊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同时，身后一股内力形成一层白色的霜雾，正在迅速凝结成冰。
  瞬间，一股强大的内力似乎将两人包围了起来，展昭和白玉堂此时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也看不到除了冰霜之外的其他东西，只听到天尊扑过来的时候喊了一声，“那老鬼来真的了！”
  天尊扑到的时候，地面忽然一颤……
  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外界忽然红色的光芒一闪，两人同时感觉耳朵“嗡”一声，脑袋也是一空的感觉。
  “卡拉卡拉”的声音传来，天尊身后的冰层上布满了裂纹，随后“哐”一声，碎成了冰渣。
  天尊掏着耳朵站起来，直拍头，“有病啊……把小孩子震傻了怎么办！”
  这会儿，展昭和白玉堂都保持着刚才被天尊扑到后坐在地上的姿势，有那么一瞬间，两人感觉脑中空空，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自己都仿佛不存在了一样，直到听到天尊跺着脚骂骂咧咧，才回过神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大口喘气。
  展昭也拍着脑袋，好一会儿，那嗡嗡的声音才过去了，总算能听到外头的风声和海浪声了。
  白玉堂揉着太阳穴，道，“魔王闪原来真的有……我还以为是传说。”
  展昭道，“我以前也只听过，是第一次看到真的。”
  白玉堂此时还能感觉到自己胸口隐隐的滞阻感，刚才的内力太强大了，如果不是天尊帮他俩挡了那一下，他俩今晚非晕了不可。
  正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幺幺的鸣叫声。
  “糟了！”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喊了一声……忘了幺幺在上面。
  两人一抬头，就见幺幺打着圈摔了下来，两人同时扑上去接，天尊也上去接了一把……三人抱着幺幺摔到了地上。幸亏山谷里都是厚厚的落叶，没摔伤。
  展昭和白玉堂赶忙去看幺幺的情况，就见幺幺歪着头脑袋吐舌头翻白眼，看样子傻乎乎的。
  天尊哭笑不得，上前拍了拍它的脑袋。
  幺幺突然抬起头，似乎还有些晕，不过倒是站起来了，原地跟只喝醉了的鸭子似的团团转，边甩脑袋，这姿势逗得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转了几圈，幺幺总算抖了抖翅膀，站定了，又甩了甩头，恢复了正常。
  天尊望天，“还好刚才它飞得高。”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为了不暴露，刚才他们跟踪的时候，让幺幺飞到了最高处，没想到这都有影响……那其他路过的鸟之类……
  两人想到这里，就看到天空中出现了好几个黑点。
  众人赶忙往墙边一闪，随即，就见地上噼里啪啦摔下来了好几只鸟。鸟儿都晕了，趴在地上翻着白眼，天尊直摇头，“哎呀，无妄之灾。”
  展昭摸着下巴，“看来九娘没骗我啊，当年的魔王闪是真的。”
  白玉堂点头，“我也听说过，当年朝廷派兵清剿过一次魔宫，魔宫被几万兵马团团围住，殷候突然出来用了一次魔王闪……那些兵马瞬间变成了‘鬼‘，朝廷最后无奈只好退兵，并且答应以后再不骚扰魔宫，殷候才将那些兵马‘变回’了人。不过……那天所有到过魔宫的人都不知道魔宫所在的位置了，方圆几里地里的人也都不记得那一天发生过什么事。”
  展昭摸着下巴点头，“那是魔宫形成初期的时候发生的事，九娘跟我说过，我还以为是夸张呢。”
  天尊抱着胳膊在一旁撇嘴，“你们真当大家叫他魔头是因为他长得凶啊？”
  展昭眯眼，“我外公才不凶，可帅了。”
  天尊望天，“也就一般，看跟谁比。”
  白玉堂和展昭挑眉，那意思——人家跟你也就画风不同而已，可不比你差。
  天尊眯着眼睛看两个小的。
  “魔王闪是什么原理？”白玉堂好奇，一瞬间为什么能释放出那么强大的内力？之前看展昭他娘那招四面楚歌就觉得殷家人对内力的控制程度实在是可怕。殷候的功夫有很大一部分都极具摧毁性，都是用瞬间释放强大的内力。可是之前看到的所有强大招式，都无法跟这种瞬震一样的内力比较，强大到让人不解的程度。
  天尊看了看困惑的白玉堂和展昭，道，“这招原本有另一个名字。”
  展昭和白玉堂看天尊。
  天尊慢悠悠开口，“妖王闪。”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妖王的功夫。”
  “妖王教了我们不少功夫，不过有两招比较特别，我们只能学会其中的一招，另一招怎么都学不会。”天尊道，“殷候老鬼学会的那招就是魔王闪，这招我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天尊，“那你会的那招呢？”
  天尊看了看两人，微微一笑，眨眨眼，“我会那招，殷候老鬼也没学会。”
  说完，对两人一指外边，“去看一眼吧……人中了魔王闪之后是什么样子。”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拐过山石，就见前方，殷候站在那里，他眼前是那几个黑衣人和大个子。
  展昭和白玉堂在看到那些人的瞬间，明白了传说中殷候将人变成“鬼”是怎么个意思。
  就见此时，那几人呆站着，面部表情和身形僵硬，一双眼睛变成了红色，也是带着幽光的那种，真的是“鬼”一样。
  殷候对那几个大个子一指，“把东西搬上那边的船。”
  几个大个子乖乖搬着东西往远处展昭他们停靠在浅滩处的船走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被控制了！
  而另外两个黑衣人，则是在殷候的“指挥”下，带着展昭和白玉堂“返航”。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幺幺上了船……一路就开始往远海行驶。
  此时的情况万分诡异。
  那两个黑衣人双眼意境褪色，但依然听话，只是无意识地掌舵行船，往大洋深处行驶而去。
  白玉堂问展昭，“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展昭摇摇头，表示他不清楚，不过外公都没跟来，大概没什么问题吧？
  “真的能去做内应也没准。”白玉堂觉得此时从外表已经看不出来这两人中了招。
  展昭也点头，“外公都不教我，不过这功夫也是吓人了点……”
  “妖王传下来的功夫，他俩估计都不准备往下传了吧。”白玉堂无奈，“你至少还知道魔王闪，我都不知道我师父学会了些什么。”
  展昭瞄了他一眼，伸手摸摸他背脊，以示安慰。
  行船不到半个时辰……绕过了几座礁岛，眼前忽然出现了大片的亮光。
  展昭和白玉堂往远处望去，就见在一座岛屿的后边，十分隐蔽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水寨，里面停着大批的战船。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激动——找到了！
  此时，远处的水寨瞭望台看到了自家的船返航，立刻亮起照明的灯火。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此时不便打草惊蛇……两人上了幺幺的背。
  幺幺展开翅膀从船尾滑出，贴着水面飞向了远方。
  展昭和白玉堂都回头，就见那艘船朝着水寨快速行驶而去。
  “这样不会露陷么？”展昭问白玉堂，“少了几个人而且武器也没拿回去。”
  “我倒是不担心那个。”白玉堂却摇了摇头。
  展昭看他，“那你担心什么？”
  白玉堂指了指贴着水面飞得极快的幺幺，以及下方波涛汹涌的海面和四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幺幺认不认识回去的路……”
  白玉堂话刚说完，幺幺忽然一抖翅膀，朝上飞去。
  很快，飞到了半空中，远处……楚州府的水寨清晰地映入了两人眼帘，而恶壶岛附近，殷候他们所在的船也看见了。
  两人松了口气，回头……却看不到刚才的那个水寨。
  “那几座岛，有点蹊跷。”展昭说着，眯眼凑过来，问白玉堂，“岛的布局记住了没？”
  白玉堂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都记住了。
  展昭笑眯眯点头，“那任务完成了，其他交给赵普那吧。”
  白玉堂抱着胳膊皱着眉，点了点头，似乎有点心事。
  展昭忙问，“怎么了？没记清楚？”
  白玉堂回过神，摇了摇头，“不是，我比较在意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啊？”展昭好奇。
  “你不好奇么？”白玉堂回头问展昭，“你外公学会了魔王闪，我师父究竟学会了什么？”
  展昭看着白玉堂的侧脸，脑子里也开始想别的，“嗯，别的事啊……”
  白玉堂察觉到展昭有心事，就看他——怎么了？
  展昭盯着白玉堂走神，的确，有一件事他到现在还是有一些介意而且完全没头绪！不是天尊学会了什么他外公学不会的，而是自己之前反复做的那个，白玉堂戴着鬼面具的梦。
  展昭盯着白玉堂发呆，如果就剩下最后一战，而且现在看来天时地利人和都对他们这方有利，那个不吉祥的梦，又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