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展昭啃了两块点心之后，又喝了点雪蛤汤，就觉得嘴里甜腻腻的，肚子又不饱，于是戳了戳白玉堂。
  白玉堂瞧他。
  展昭说，“想吃咸的。”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酸儿辣女甜变态，咸的是什么……”
  话没说完，桌子下边，展昭踹了他一脚。
  白玉堂叫来伙计，索性点菜吃饭。
  陆天寒托着下巴看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总觉得怎么看怎么般配。
  酒楼里，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扰乱了心神，可没这边的闲情逸致吃饭了。大概是觉得有必要回去消化一下这劲爆的消息，于是，纷纷走人。玄慧带着少林的徒子徒孙先告辞了，随后，裕暮迟也起身离开。
  等他下楼，展昭忽然拽了拽陆凌儿，问，“那晚上那个黑衣人是不是他？”
  陆凌儿正发呆呢，听展昭问，趴在窗边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不是哦，那个更加瘦一点，感觉不一样、内力也不一样。”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是裕暮迟？那是什么人？为什么听起来轻功这么像呢……
  没一会儿，酒楼里众江湖门派的人都跑光了，就剩下展昭他们那边一桌，还有天山派的一桌。
  酒席上来，白玉堂示意——换张大点的桌子。
  众人挪到了大桌旁边，就见窗户外面飘进了几个人来。
  正是在那边屋顶看了半天，也觉得肚子饿的天尊、殷候、以及无沙。
  殷候笑眯眯到展昭身边坐下，这下也不需要避讳什么了，可以大大方方叫乖孙。
  见天尊也来了，天山派一众徒子徒孙跪下给他行礼。叫什么的都有，什么“尊师叔祖啊、太师祖啊、祖师爷啊……总之那叫个乱。
  无沙点头——好几年没见了，天山派还是那么混乱啊，这辈分就没有搞清楚的那一天了！
  天尊似乎心情不错，对众徒孙们摆了摆手，顺便拍着一个徒弟的肩膀，很亲切地说，“小峰啊，有些日子不见年轻了啊。”
  那位徒弟嘴角直抽，一旁陆峰赶紧凑过去，尴尬地说，“师尊，我才是陆峰。”
  天尊眨眨眼，转过脸改拍陆峰，笑眯眯，“小峰啊，有些日子不见年轻了啊。”
  众人无语。
  尧子凌很久没看到天尊了，给他行礼。
  天尊点头，“子凌啊，有段日子没见啦，年轻啦。”
  众人都默默叹气——估计天尊看到谁打招呼都说对方年轻了，不知道他看到小四子会不会也这么说。
  陆峰打发了天山派的徒弟们先行回去，自己带着尧子凌，坐下跟天尊说今天的情况。
  尧子凌道，“晌午的时候突然收到少林玄慧大师送来的帖子，邀请我们到这里见面，说是有事情商议。”
  “搞了半天？”天尊好奇，“和尚找你们干嘛？”
  尧子凌和陆峰都摇头，那意思——这不都没来得及说么。
  “这位玄慧大师我之前接触得不错。”陆峰道，“不过我跟玄远还有玄虚比较熟，他俩对玄慧是颇有微词。可玄慧在少林之中颇有地位和人缘，已经渐成气候。”
  众人都皱眉——这几个和尚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么那个转运使么？”展昭问陆峰和尧子凌。
  两人都摇头表示——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尧子凌此时看到展昭，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又觉得了然——就说性子这么鬼呢，原来是这样的来历和背景。
  想到此处，尧子凌下意识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正努力给陆凌儿夹菜呢，让她顾着吃就没心思问陆天寒后妈这回事了，一会儿找个机会再跟她说说，好蒙混过关。
  展昭就瞄到尧子凌瞧白玉堂，看着还不放了……
  展昭眯起眼，又看了看白玉堂，果然，这耗子完全没发现。展昭皱皱眉，夹了一筷子菜到白玉堂碗里。
  白玉堂低头看到自己碗里的菜，注意力就转移到展昭身上来了，同时，给陆凌儿夹菜的手就一停，陆凌儿终于是得闲了，嚼着吃的仰起脸问陆天寒，“爹啊，新娘子……唔。”
  话没说完，白玉堂赶紧一筷子菜给陆凌儿塞到嘴里。
  陆凌儿被塞了一嘴，鼓着个腮帮子瞧着白玉堂。
  陆天寒看看陆凌儿又看看白玉堂，也纳闷——这俩搞什么鬼？
  ……
  吃完了饭，陆峰和尧子凌先回客栈，其他人则是回映雪宫。这一趟虽然颇多意外，但是误打误撞还是发现了不少线索，值得回去好好商议一下。
  虽然只是吃了一顿饭那么一点点的时间里，但展昭那惊世骇俗的身世，已经传遍了塎州府所有的江湖门派，并且正在迅速地往外扩张。
  就连映雪宫里，也得到了消息。
  ……
  此时的映雪宫内，赵普和公孙正验尸呢，包大人、太师还有白氏夫妇正在门口的院子里喝茶，等结果。
  小四子和小良子玩着游戏，就听外头辰星儿和月牙儿嚷嚷着进来，“了不得啦！”
  众人往外看，霖夜火正蹲在屋顶啃个雪梨，问，“出什么事了丫头？稳当点！”
  “不是啊！”月牙儿跟着辰星儿跑进来，有些激动，“展大人当众认了殷候是他外公！”
  众人都一愣。
  “哗！”陆雪儿拍桌子，“竟然真的认啊，有种啊小子！”
  欧阳少征也好奇，“怎么就突然认了啊？”
  这时，在外边扫听情况的紫影和赭影也跑进来了，将打听来的经过大致地说了一下。
  “哎呀！”小良子略遗憾，“没有看到精彩的一幕啊，早知道跟着去了啊！”
  小四子也点头，“那以后殷殷不是表哥是外公了，是么？”
  众人都笑着点头。
  霖夜火从屋顶上蹦下来，将剩下的梨子核顺手放进了邹良手里，“这消息起码轰动江湖大半年。”
  邹良看了看手里狗啃过一样七歪八扭凹一块凸一块的梨子核，无语地瞧了霖夜火一眼。
  霖夜火扭脸不搭理他，转过顺拿屁股对着他。
  邹良摸了摸下巴，欣赏那个看着形状很不错的，对着自己的屁股。
  包延有些担心，问包拯，“爹爹，这样全天下都知道展大哥是魔宫的少宫主了，他以后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呢就肯定会有。”陆雪儿架着腿端着茶杯喝着茶，慢条斯理，“不过这世上凡事都有两面，有时候带来麻烦的同时没准还能带来好处呢，这传闻的结果可能是魔宫给展昭带去了坏名声，可反过来也有可能是展昭给魔宫带去了好名声啊！毕竟，知道当年魔宫什么样的人少之又少，但知道展昭什么样的人是大多数……另外小瓷这些年也是行善积德的名门正派，再加上开封皇宫里有个这么会做人的皇帝，应该会有法子摆平。总之，展昭的官场仕途和民间声望肯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唯一可能有点麻烦的，那就是来自江湖的了。”
  霖夜火点头，坐下喝茶，“不过也无所谓啦，这年头哪个江湖人没几个仇敌，那帮子江湖人就这点尿性，做好人不行做坏人也不行，人家要是想找你麻烦，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说着，霖夜火还对一旁正低头看着什么的邹良打了个响指，“哦？”
  霖夜火就纳闷——哑巴这是看哪儿呢？怎么盯着石头凳子看？这石头凳子是他本家亲戚么？性子倒是很像。
  “这倒是。”太师觉得陆雪儿和霖夜火的分析都有道理，点头，“说不定就因祸得福呢，窗户纸捅破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包拯看了太师一眼。
  太师一笑，继续喝茶。
  没多久，展昭等人就回来了。
  公孙验尸也结束了，被赵普扛了出来。
  幸好公孙本身就是名医，自己给自己上的那一圈腰伤药很快起了作用，再加上赵普扶进扶出的没让他用力，倒是见好。
  坐下之后，众人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北路的转运使……”包大人想了想，问庞太师，“是不是刘宏？”
  庞太师笑了，“可不是么。”
  “哦。”包大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为难，“是他啊……”
  “这人有什么问题么？”众人都好奇。
  包大人就道，“这刘宏可以算是皇亲国戚。”
  众人都不解。
  “他是太后的侄儿。“庞太师算着辈分，“他娘亲是太后的妹妹，太后是他姨妈。”
  “哦……”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层关系。
  “那也算是皇亲，为何会来做个北路转运使？”白玉堂不解。
  “刘宏那小子以前闯过不少祸。”赵普托着下巴，冷笑了一声，“在开封府是混不下去了。”
  “怎么混不下去？”众人好奇。
  太师指了指包拯，“就是再混下去迟早要被老包铡了的意思……”
  众人了然。
  “刘宏仗着赵氏皇族对不起太后。”赵普无奈，“的确是闯过很多祸而且有时候莫名其妙会做点错失，与其说是被贬出开封的，我倒是觉得他好像本身就想离开开封。。”
  众人都皱眉——当年狸猫换太子的确太后娘娘受了很多委屈，回来之后赵祯也孝顺她，总觉得先皇亏欠她太多。
  可真的会有皇亲宁可离开繁华的开封，跑来这冰天雪地的极北，做个小小的转运使？
  赵普道，“转运使是肥差啊，有油水不说还没什么大事干。附近州城府县的官员皇上都打过招呼了，供着这位刘大人，不用找他办事，让他吃喝玩乐吧。他手上没权，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就是有钱点，所以也翻不出什么天来。”
  太师点头，“刘宏其实可惜了，这人功夫不错，人也有些气派，只是不知道天生品性有问题还是什么毛病，总之他好像不太喜欢皇族的人也不太喜欢跟一般皇族混在一起，有些怪异也有些孤僻。”
  “那个假冒魔宫后代的人，也是他指使的么？”公孙不解，“干嘛找人冒充魔宫的人？”
  “这点我也觉得奇怪。”展昭点头。
  “可能，是为了某种筹码。”太师想了想，开口。
  “筹码？”众人都不解地看太师，等他分析。
  “你们不妨这样想。”太师笑了笑，“现在塎州府地面上，一半是白道一半是黑道，也算势均力敌。”
  众人都点头。
  “两方面本来是平衡的，怎样才能打破这平衡呢？就是再来一队人马！这对人马还要很有实力，能影响整个战局。”太师一挑眉，“比如说，魔宫的。”
  众人都皱眉——嗯……
  “魔宫不属于白道也不属于黑道，虽然都是对头，但又似乎有可以缓和的余地。”太师接着说，“比如说白道跟魔宫，天尊和殷候关系不错的样子，两者仇怨又过去那么久了，以后是有机会改善关系的。而黑道和魔宫，理论上讲共同点更多，可以一起联手对抗白道么！也是可以想象的，于是……”
  太师话没说完，众人就都了解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于是，黑白两道都会想法子拉拢魔宫。”
  “而那位转运使又趁着白道聚会的时候出现，如果这个时候魔宫能跟那位转运使说上话，表现出关系不错，那就更值得拉拢了。这样一来，原本不属于江湖黑白道的一方人马，就能成功地插足到这百年才会有一次的江湖斗争中来……而至于为什么一个转运使热衷于参加江湖争斗，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众人都点头——的确，听着是那么个道理。
  “一切时机都配合得刚刚好。”赵普道，“可见，白道里头有内奸。”
  “我也这么认为。”霖夜火点头，“只是千算万算，对方应该没算到真的魔宫后人也在酒楼里。”
  “于是戏演不下去，还把自己暴露了。”公孙觉得挺可笑。
  “刘宏……”赵普皱眉，“他好好的掺和这些江湖斗争干嘛？有何目的？”
  众人都托着腮发呆想心思，就听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陆凌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们怎么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啊……外公的新媳妇儿究竟在那儿啊？”
  陆凌儿的话出口，众人都一愣，随后——刷拉一起转脸看陆凌儿，刚刚平息的八卦之血又开始沸腾——新媳妇？！
  陆雪儿张大了嘴，抓着陆凌儿摇啊摇，“小妹你说什么？“
  陆凌儿眨眨眼，歪头，“姐姐你也不知道啊？爹爹给我们找了个后妈。”
  “噗……”
  众人张大了嘴的同时，陆天寒一口茶喷出来——什么？他怎么没听说有这事儿？
  “哎呀，老陆啊！”天尊抱着胳膊瞪他，“你都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老没正经的！”
  “就是！”殷候也觉得无语，“你外孙都那么大了还找个新媳妇儿，那媳妇儿多大啊？”
  无沙念佛，“阿弥陀佛。”
  陆天寒张大了嘴，摇头，“我……”
  “爹！”陆雪儿凑上来，扒着他爹的胳膊问，“我后妈多大？有我大么？”
  “爹你怎么也不说一声。”白夏就问，“人呢？藏起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凑过去问陆天寒娶媳妇儿的事情。
  展昭就见一旁白玉堂放下酒杯，侧过身，似乎是想离席，就也八卦地凑过去问，“玉堂啊？你见过你新外婆了没？咱么是不是吃寿酒顺便也吃你外公的喜酒？”
  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展昭的手，道，“猫儿，我去后山避避风头，你记得给我送饭，还有，别说我在那儿。”
  说完，一闪。
  展昭眨眨眼————哎呀？玉堂不见了！
  “爹爹，白白的外公要娶媳妇儿么？”小四子也问公孙。
  公孙有些无语，这……一百多岁了还这么风流啊……人长得帅果然是不一样啊。
  陆天寒就见眼前众人围了自己身边一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跟一群蜜蜂嗡嗡嗡似的，头都疼了。
  最后烦的他一甩手，“哎呀！你们胡说什么啊！我哪里说要成亲！谁说我要娶媳妇儿了？”
  众人都静了下来，随后，天尊义正词严地说，“老鬼你这就不对了！做男人要负责任啊！”
  “就是。”殷候也点头。
  陆雪儿还劝他爹，“爹爹你不要害羞。”
  “就是！”太师也点头，“看着那么年轻，说不定还能再生几个娃……
  陆天寒听得不像话，一拍桌子，瞪始作俑者的陆凌儿，“你从哪儿听来的我要成亲要给你找个新后妈！没有的事啊，是造谣！”
  众人这回都转脸看陆凌儿。
  陆凌儿眨了眨眼，伸手一指对面，“玉堂说的！”
  众人一起转脸——哪儿还有白玉堂的身影，就看到空着的座位旁边，展昭正拿着个螃蟹腿吃得开心。
  展昭抬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意识到——哎呀，耗子闯祸了！
  左右看了看，展昭很没等众人逼问，就很讲义气地伸手一指远处，说，“他逃去后山了。”
  陆天寒蹦了起来，“臭小子，我今天不揍他不行了！岂有此理啊！”
  说完，起身就往后山走，找白玉堂去了。
  陆凌儿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赶紧跟过去。
  殷候斜着眼睛看正擦嘴的展昭，“你竟然出卖白玉堂？”
  展昭笑了笑，拿起个食盒，往里头塞了几个螃蟹一碟子醋，还拿了一壶小酒，溜溜达达走了。
  没多久，展昭在前山的一个温泉边，找到了正泡脚的白玉堂。
  展护卫走过去并排坐了，也泡上脚，和他一起喝酒吃螃蟹。
  后山……好容易跑到谷底的众人，就看到白玉堂后山那座小楼里空空的哪儿有人啊，再回到前厅，展昭也跑没影了。
  “这俩臭小子啊！”陆天寒来气。
  “那后妈究竟在那儿啊？”一旁，陆凌儿还仰着脸问陆天寒，“爹爹，你是不是提裤子不认账……唔。”
  话没说完，陆雪儿捂住她嘴，“你都哪儿学的！”
  小四子仰着脸问公孙，“爹爹什么叫提裤子不认账？认账不能提裤子么……唔。”
  话没说完，公孙捂住他嘴瞪——再胡说！
  殷候和天尊还有无沙促狭地看着陆天寒，陆天寒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磨牙，“气死我了！”
  ……
  温泉里，尽管脚泡着热水，但白玉堂还是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脖颈扫过——一个激灵。
  展昭拿着螃蟹钳子指着他，“耗子，你完蛋了，你说怎么办吧？”
  “如今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白玉堂想了良久，看展昭，“咱俩私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