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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节

  那中军咽了口口水,答道:“殿下,晋贼偷城了其先锋已经登了西面的城墙”
  吕润性一个骨碌爬起身来,一面取下挂在一旁的铁甲往自己身上披,一面沉声道:“那小市门可曾失守?”
  中军一面帮吕润性披甲,一面答道:“还没有,吕将军已经带了兵去了”
  “那就好”吕润性拉近束紧盔甲的皮带,拿起佩刀,一边出门一边答道:“传令下去,让十七郎不要妄动,守住城门,隔断失守的那段城墙和其他地段城墙的通道即可城外都是齐腰深的水,只要城门不丢,能进来的只能是小股的敌军等到天明用炮一股脑儿便把他们扫平了,犯不着和这些亡命之徒拼命”
  那中军得到命令精神不由一振,赶忙传令去了吕润性装束完毕,便自顾向外间走去
  粘罕粗略的算了一下,已经登城的手下约有快两个百人队了,他虽然在李嗣源面前表现的狂妄而又粗鲁,但到了真正见阵仗的时候,他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冷静,无数次的厮杀和狩猎早已教会了他一个真正的勇士是要懂得忍耐的在冷静的观察了地形之后,粘罕制止住了暴躁的手下向数百步外的城门发起冲击的要求,在他看来,城墙顶端的宽度只容得十来个人并行,在这种情况下,防守的一方会占优势所以他等待着城头的守军先发动进攻,然后击败敌军之后,再驱赶着败兵冲垮守军的防御,夺取城门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粘罕意料中的敌军进攻并没有出现,在开头的两次规模只有二三十人,显然是守军自发性的反扑之后,城门上的守兵便没了动静,这种诡异的平静让粘罕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勇士,他很清楚这种焦躁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粘罕汗,已经上来三个百人队了”一名光着脑袋的胡兵恭声道粘罕回头看了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满是求战心切的兴奋表情,已经登城的胡兵将这段城墙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城下还有不少勇士,但所占领的区域也不足以容纳那么多人了粘罕虽然没有读过兵书,但数百次部落间的厮杀早已告诉了他兵力的多少要和战场的空间相配合,再上来多的人,就太过于拥挤了,太过于拥挤和太过于稀疏都会导致失败现在应该是进攻的时候了
  “雄鹰和苍狼的子孙们”粘罕大声道:“你们在塞上要忍受着冬天的暴风雪和夏天的酷暑,辛苦劳作和奋勇厮杀,可是贫瘠的土地出产的却很少,连果腹都很难而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了,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肥沃而又富饶,却属于那些软弱而又胆小的南蛮子,只要你们奋勇厮杀,他们的土地和财富都将成为你们的我们现在只有三百人,而城内至少有三万人,可是他们有这么多人却不敢来攻打我们这么少的人,他们高耸的城墙和坚固的盔甲只不过表明了他们的懦弱罢了,只要我们越过他们精心修建的城墙,这些懦夫就会跪在地上,向勇士们求饶”说到这里,粘罕爬上女墙,好让所有的勇士们看到自己的身影,大声用胡语喊道:“不要害怕死去,受到上天护佑的勇士即使在箭雨中也是安全的,连一片油皮也不会被擦破,即使上天注定某个勇士要今天战死在这里,他火葬的柴堆上都会放上十个最漂亮的女人还有数不清的财富,即使到了地下他也能生活的像帝王一样而永远不会失误的命运之神却会让箭射穿无耻求饶的败类的心窝”
  “我,完颜部的粘罕,将站在第一行,射出第一支箭”粘罕指着自己大声道:“哪个可怜虫要是不肯照他的汗一样行动,就会必死无疑”说到这里,粘罕跳下女墙,站在了众人的前面
  这些野蛮人的士气,由于他们勇敢无畏的头领在场,被粘罕的声音、的榜样立即给鼓动了起来他们依照各自的勇气、力量、以及身份的高贵和粘罕的亲疏关系,列成了战阵,最勇敢、最有力量、最高贵的勇士们获得了站在靠近头领身旁作战的荣誉随着一声尖利的骨哨声,野蛮人齐声发出粗野的喊叫,向城门上的守兵扑了过去
  小市门城楼上,守兵们已经用沙袋和装满泥土的柳条筐筑成了一道临时的矮墙,十余支火把插在矮墙上,借着昏暗的火光,守兵们依稀可以看见不远处的那些蛮兵们,黑暗增加了那些蛮兵外观上的可怕无论是身经百战的吴兵还是徐州兵,都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和这些陌生的敌人相遇,这增添了他们内心中的恐惧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粗野的喊叫声,那些蛮兵扑了过来,一开始他们移动的度并不快,只是有节奏的大声叫喊着,在行进的过程中用刀背或者骨朵敲击着盾牌,发出隆隆的声响,这些声响就好像敲在守兵们的心脏上,不少守兵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此时双方相距只有不到百步了,粘罕举起右手,停住了脚步,取下背上的弓,弯弓搭箭对准对面的一处火光,大声道:“我射第一箭,你们也都对准火光处放箭”随着他松开手指,对面的一处火光熄灭,几乎是同时,传来一声惨叫
  蛮兵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他们也拉开弯弓,射出了第一排箭随即他们便随着粘罕猛冲了上去
  守兵在土墙和盾牌的保护下,其实受到箭雨的损失很有限,但黑暗和紧张增加了造成的混乱,让人们觉得损失比实际大得多,以至于当蛮兵冲到七十步的时候,第一排火枪射击的时候,很多人慌乱中都打高了,后面第二排注意到了,才打的准了些,打倒了二十多个蛮兵
  粘罕的头盔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方才的一发铅弹擦过了他的脸颊,让他的半边脸满是鲜血,看上去分外狰狞但是这反倒让他变得加凶狠,他一面猛冲,一面大声喊道:“南蛮子的火器也就是听个响,没啥了不起,冲上去就没事了”蛮兵在他的激励下,转眼之间已经冲到土墙边了
  “上喔,上喔”蛮兵们挥舞着兵器,用手指爬,叠罗汉,企图冲上土墙,而土墙后面的守兵们则用长枪向下猛刺着,竭力抵御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由于携带不方便的原因,蛮兵们大部分都使用横刀、骨朵、铁锏等短兵器,很少有长矛的,在这种肉搏战中,十分吃亏,不少蛮兵杀的兴起,干脆丢下武器,用手抓住守兵的长枪,用力折断,好近身厮杀
  天意 153夜袭2
  面对蛮兵凶猛的冲击,小市门城楼上的守兵开始逐渐动摇了,守兵们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没有经过什么阵仗的新募的梁兵,面对这些蛮勇的敌人,纷纷慌乱了起来。即便是吴军,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敌人,由于蛮兵是按照所在部落和亲疏关系组成百人队的,所以身边的袍泽几乎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同伴,或者干脆就是兄弟子侄,而百人队长往往就是部落的酋长或者贵族,相互之间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绝非募集而来的梁军和新军所能比拟。加上黑夜中守军的将校指挥所属的军队十分困难;而这些蛮兵相互之间十分熟悉,完全可以通过熟悉的口音来传递号令,是以在半刻钟的激战后,蛮兵已经占领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矮墙。
  吕宏凯气喘吁吁的爬上城头,身披重甲的他有些气喘,在他的身后,是一片白羽——这是吴军中殿前司精兵的特殊标志。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由得一窒。
  “快,快列阵!”吕宏凯气急败坏的喊道,在蛮兵的沉重压力下,已经开始有守兵转身逃走,虽然军官在竭力的阻止溃逃的发生,但就如同崩溃前四处溢水的大堤,崩溃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快,加把劲!那些南蛮子就快完了!”粘罕大声叫喊着,已经冲上矮墙的他看到了敌军援兵的到来,但这并没有让他慌张,塞外艰苦的生活和无数次的厮杀早已将他的神经锻炼的如同钢铁一般。他只是大声的叫喊着,不时鼓励手下,不时大声的责骂他们,已经打败了最勇敢的那一部分敌人,却连剩下的那点残敌都打不倒,用自身的行动和语言不断鼓励、催促着蛮兵们,企图在援兵赶上来前,冲过矮墙。
  终于,守兵们再也抵挡不住了,相比起对面那些在生死线挣扎着长大的蛮兵们,这些三个月前还拿着锄头的前农民们还是要“脆弱”的多,还活着的守兵们一个个丢下武器和盔甲,转身逃走,很多精疲力竭的人们刚刚跑了两步,便跌倒在地,被后面追赶上来的蛮兵杀死,这些蛮兵依照部落的风俗,割下被自己杀死的敌人的首级,血淋淋的便挂在腰间,以炫耀自己的勇武和战功。更多的蛮兵则发出胜利的欢呼,在敌人的尸体上剥下盔甲和搜索财物,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起来,给我起来,追上敌人,别让他们再整理好队伍,你们这群愚蠢的山羊。这点东西比起你们将要得到的奖赏来,就像野鼠和骆驼一般!”粘罕大声的呵斥着,用皮鞭和拳脚踢打着低头割首级和搜集战利品的蛮兵,但他的行为并不成功,绝大部分蛮兵都对他的i命令充耳不闻,只顾着自己的事。因为对于这些蛮兵来,平时是没有任何军饷的,武器和粮食也要自备,军队的首领根据自己的勇武、慷慨以及好运的名声,从相邻的部落里募集或多或少的士兵,而士兵则通过劫掠和战利品来发财致富。对于这些蛮兵来说,一次军事行动和一次抢*劫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分界线的,统帅的权威也只是在行军和作战的时候有效,但是当战斗结束,士兵们各自发财的时候,统帅的权威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谢天谢地!”蛮兵的行动吕宏凯看在眼里,不由得举手加额,他赶忙下令身后的援兵变成纵队,让溃兵从行列的间隙退下去,以免冲垮自己的阵型。待到退得差不多了,他立即下令身后的士卒恢复阵型,放下长枪,开始缓慢的前进。
  这时蛮兵们也搜罗完了尸体上的东西,粘罕让这些抢了不少东西的蛮兵退后,换上刚刚登上城,手头还空空如也的新兵,一来他们体力还很旺盛,二来一无所有的他们没有什么科顾及的,更有抢*劫——也就是作战的勇气。
  “收紧队形,放下面具!”吕宏凯大声喊道,吴军士卒放下了脸上的面具,侧过身子,好让单位面积有更多的长矛指向前方,开始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对面的蛮兵开始弯弓射箭了,他们使用的弓和中原的弓有些不同,相比起中原的弓,这些蛮兵的弓更长,弓稍更大,所使用的箭也更重,射程更近,但在近距离,即使是对披甲的敌人也有着相当惊人的杀伤效果,这些特制的前大后小的铲形箭头,只要前面打穿了盔甲,就不会卡在缺口处,可以造成十分惊人的创口。在蛮兵的箭矢下,吴军阵中不断有人倒地,但吴军还是缓慢的向前移动。
  “前排下蹲!”吕宏凯大声喊道,前三排的吴军士卒齐刷刷的蹲下了,露出了他们身后的火绳枪射手。吴军的火绳枪射手分作两排齐射,矮墙前的蛮兵顿时倒了一地,即使他们很多人身上披了两重甲,但十五步开外发射的铅弹已经不是任何盔甲可以抵御的了,即使铁甲能够挡住铅弹的贯彻,但巨大的冲量也足以像锤子一般将披甲者的内脏震碎。蛮兵们虽然也见识过火器,但像吴军这种用长矛方阵逼近,再突然使用火器密集射击杀伤的战术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些被打蒙了。
  “冲呀,把这些家伙全部扎死!”随着吕宏凯雷鸣般的呐喊声,吴军的长矛队开始向前涌去,虽然剩下的蛮兵还在拼死抵抗,但毫无组织的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已经无法和吴军相抗衡了,转眼之间几乎所有的蛮兵都被捅死在矮墙前,倒是粘罕看到情况不妙,在几名手下的拼死保护下,翻过矮墙逃了回去。
  “停止追击,把这些蛮子的脑袋砍下来,尸体全部丢下城去!”随着吕宏凯的命令,吴军士卒停止了追击,加固了矮墙,并将砍下的首级用长矛挑了,立在城墙上。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东边的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白色。借着微弱的晨光,可以看到不远处城墙上黑糊糊的一大片,都是已经登城的蛮兵。
  这时矮墙后面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一门短炮退了过来,炮手们迅速将炮口对准了城墙上的蛮兵,随后将药包撕破,将火药倒进炮膛,捣实之后擦上引信,从炮口放入实心弹。
  随着一声巨响,铜炮猛的向后一跳,炮车的轮子几乎越过后面三角形的垫木,翻下城墙去。实心弹划过城墙,狠狠的砸在远处的水面上,激起漫天的水花!
  “该死的,打高了,快压低半分!”
  炮长赶忙压低了半分,其余的炮手们用沾了醋水的毛刷清理炮膛,并用长柄的铁钩子将炮膛内没有燃烧干净的药袋和火药残渣勾出来,随后开始装药填弹。这次炮手装入的是霰弹,因为蛮兵们遭到炮击之后,又开始向矮墙这边冲过来,企图在炮手下次射击前夺取火炮。
  “砰!”矮墙后喷射出一阵火光和白烟,接着又是第二次齐射,不少蛮兵中弹倒下,但是后面的蛮兵还是继续猛冲了上来,每个蛮兵心里都清楚,如果他们想要从绳索和长梯下城的话,两侧城墙马面上的守军可以像打鸭子一样把他们全部干掉,除非在天色大亮前夺取小市门,让城外的晋军进城,已经进城的近千名蛮兵只有死路一条。
  “上呀,上呀!”粘罕第一个跳上墙头,三支长枪几乎是从他的脚下擦过,为了行动便捷,他脱下了外面那层盔甲。方才的临阵逃走已经让他的名声扫地,除非他能够用自己的勇气洗刷自己的刚才怯懦行为,即使他能够活着回到晋军大营,他也会被那些愤怒的士兵们用石块活活砸死。野蛮人的法律总是简单而又公正,而且非常残酷。
  “该死的,你们这些蠢货,快一些,动作快一些!”吕宏凯一面看着矮墙上的厮杀,一面大声的催促着身后的炮手,由于城墙上空间十分有限的缘故,能够直接投入战斗的士兵数量很有限,无论哪一边被击垮,逃跑的溃兵也根本不会有机会重新组织起败兵重新抵抗了,吕宏凯可不会相信自己有这么幸运,蛮兵这次还会停下追击的脚步,搜罗战利品。在吕宏凯的大声催促下,炮长手忙脚乱的将两袋包裹着霰弹的布袋塞入炮口,但吴军的士卒的脊背已经挡住了炮口,双方此时已经杀的眼红,绝不可能重施故技了。
  吕宏凯灵机一动,大声喊道:“蠢货!快将炮推倒矮墙边上,然后突然捅开一个口子就行了。”得到号令的炮手赶忙将火炮又向前推了几步,那矮墙本就是守兵临时用土袋和装满泥土的柳条筐堆砌而成的,后面的十几个吴兵一用力,立刻便倒下一大块。对面正莫名其妙的蛮兵们睁大了眼睛,看着正指向自己黑洞洞的炮口。
  “轰!”几乎是零距离发射的霰弹好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将蛮兵密集的队形割倒了好大一片,尸体就好像沉重的木头一般,倒了一地。炮击好像一把无形的剪刀,一下子将战场上嘈杂的喊杀声给剪短了。
  天意 154相持
  清晨,一队队民夫爬上小市门附近的城墙,开始清理昨夜苦战留下的痕迹。()这些淳朴的人们在城墙下听了一晚上的厮杀声,早已吓得心惊胆颤。他们很明白,自己的命运和城墙上战斗的胜负息息相关,如果偷城的晋军成功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的命运也可想而知。所以当他们爬上城头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欣喜。
  “快,把打烂的女墙修补好,把将士们的尸体搬下去,还有这些蛮子的尸体,把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头上,尸体丢到城下去,免得疫病传播!”随着守兵的命令声,民夫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惊骇的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蛮兵尸体,火绳枪和长矛造成的创口让他们的面目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不少民夫吓得手足酥软。结果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城头上八百多具蛮兵尸体清理干净,一串串用发辫捆在一起的首级挂在小市门城楼的旗杆上,仿佛树木丰收的果实。
  “殿下,这些便是昨夜袭城的蛮酋首级!”吕宏凯气喘吁吁的走到阶前,对堂前的吕润性躬身行礼,身后数名随从将十几枚首级放在阶前,最前面的那枚首级满脸血污,怒目圆瞪,正是指挥这次夜袭的粘罕。
  “殿下请看!”吕宏凯指着粘罕首级右耳的三枚金环道:“好像他们是用耳朵上的金环多少来区分地位高低的,此人便是最大的那个蛮酋,其余的便是些小头目!”
  “原来如此!”吕润性走下阶来,弯下腰仔细的看了看这些首级,果然这些首级右耳上或多或少的戴着金环,不过多则两枚,少则一枚,再也没有三枚的。吕润性站起身来,道:“看来这些蛮兵部伍倒是简便的很,近千人的队伍最多也只有三级。”
  “不错!“吕润性点了点头,答道:”不过蛮贼指挥倒是便捷的很,看来都是炼熟了的精兵!”
  “若非精炼之众,也不会派来偷城了!”吕润性笑道,从他脸上的表情看,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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