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他弯了弯眼睛,又想起了当初刚刚和齐陵认识时候的情景,笑眯眯地坐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走到门口,打开门后,果然看见韩剑在不远处和人说着话,便将他唤了过来。
  你去买两屉肉包子回来,动作快些,要热着,不许弄凉。
  韩剑惊愕地他家阁主说完话后又将房门关上,然后僵硬着脖子看了看旁边还挂满霜雪的树枝,眼中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阁主让他大冬天的买两屉热包子???分堂离城里那么远,买回来的时候还要包子是热的,阁主是当自己神功盖世还是有保温功能?
  他回过头,目光落在了几个下属身上,那几人见他看过来,脸色一僵,头也不抬地迅速跑远,显然都不敢接下这个麻烦。
  两炷香之后,韩剑满头大汗地从怀里掏出两屉勉强还算温热的包子敲响了林枭的房门,满脸的激动,然而当林枭接过来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便将门再次关上,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寒风中凌乱。
  阁主那眼神是嫌弃吧???
  韩剑嘴唇苍白的站在门口,突然心中对自己生出了浓浓的担忧和惶恐。
  昨日那活阎王可说过,阁主不需要无用之人,难不成他跟阁主说自己没用了?难不成早上阁主让自己买包子其实是最后的机会?阁主刚刚皱眉了吧?他是不是让阁主失望了?是不是马上就要......
  韩剑越想事情越不对,脸色越来越苍白,突然疯狂地砸起林枭的房门,红着眼眶撕心裂肺地哀求起来。
  阁主!阁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可以买到热乎的包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屋内,林枭正要将包子喂给齐陵,突然听到了韩剑的声音,原本明媚的心情又被他弄得有些烦躁。
  看着他皱起来的眉头,齐陵咬了咬唇,顿时也不乐意了,不想看见他不开心的模样,于是连鞋子都没穿直接跑到了门口,砰地一下打开了房门。
  韩剑见房门打开,刚要一喜,结果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总是让他连连做噩梦的眸子。
  闭嘴。
  齐陵看着他,声音冷淡,目光平静,仿佛根本就没失去心智。
  韩剑瞬间像是让人捏住了嗓子,嗝地一下就没了动静,两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眼中尽是惊恐。
  见他终于安静下来,齐陵漠然地将房门关好,回过头朝着惊愕的林枭笑得有些得意又单纯。
  他要是再吵主人,我就打哭他!
  林枭愕然地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扛,一路走到凳子旁边,然后扔到了软软的垫子上。
  你要是再不穿鞋就到处乱跑,我打哭你!
  齐陵没得到表扬,反而还被训了一句,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然后就被塞了个包子,腮帮子都被撑得鼓鼓的,颇为圆润可爱。
  好吃么?
  林枭失笑,在他脸颊上蹭了蹭,弯下身子帮他将衣服裤子穿好。
  齐陵咬了几口包子,仔细地回想了一番,认认真真地答道:没有主人给的好吃。
  林枭勾着唇站起身来,眼中有些温柔:你还记得我给的包子?
  齐陵用力地嗯了一声,星眸闪亮,抿着唇偷偷地笑:嗯,主人对我好,总是对我很好,我记得。
  对他好......
  林枭垂着眼,慢慢地把人抱在怀里,声音慢慢沙哑起来:难道我就没对你坏过么?
  曾经他那样伤害过齐陵,是他把人锁在了自己身边,也是他将这人的眸子弄得越来越黯淡无光,最终也是他将死亡带给了齐陵,这辈子他不记得那些了,所以才会这样说吧。
  齐陵皱着眉又仔细地想了想,扬起脸笑得越发单纯无辜,目光懵懂,却又满是依赖和信任。
  没有!主上一直对我很好!
  听到这话,惭愧、悔恨、心痛等情绪同时袭上林枭的心头,让他感觉心疼的像是被人一刀捅在了最深的地方,伤口都似乎淌出血来,将眼前渲染成了猩红的色彩。
  是他将齐陵带出了牢笼,但是也是他将齐陵重新关了进去,包括现在,齐陵只觉得自己待他好,所以喜欢他,信任他,可事实上,也是他将齐陵害成了现在这样。
  此时齐陵的话,仿佛是对他最大的嘲讽,让林枭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齐陵,如果我伤害过你,你会原谅我么?林枭红着眼眶,捧着齐陵的脸颊轻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头上。
  齐陵被他亲了一下,脸上的欢喜都要溢了出来,连包子都顾不上吃,主动地和林枭蹭了蹭。
  主人才不会伤害我。
  听到他的回答,林枭心疼的都要麻木了,只觉得喘不上气来,齐陵原本正暗自高兴,突然见他又露出了难过的模样,心脏的的地方也有些难受,直接跪在凳子上,伸出手勾住了林枭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怀里。
  主人难过了.....
  齐陵有些无助,不知道如何哄他开心,只是记着自己最喜欢主人的亲亲了,于是哪怕心里万分忐忑,却依然装起胆子颤颤悠悠地将唇凑了过去,想要亲亲林枭的额头。
  不过林枭正在出神,见他凑得太近,条件反射地直起了身子,结果这一下不偏不倚,齐陵正好亲在了他的唇上。
  齐陵:唔......
  林枭:!!!
  你干什么呢?!林阁主猛然惊醒,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两步。
  齐陵呆了呆,委屈巴巴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睛道:主人不开心,我......我想哄你......
  林枭嘴角轻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下不为例。
  他干巴巴地扔下一句话,然后转过身去,嘴角越勾越高,最后摸着自己的唇傻笑出来,心里被治愈得一塌糊涂。
  这个笨蛋,清醒的时候不会哄人,就知道折腾他的腰,怎么变傻了之后倒是机灵了不少,也不知道哪个时候更聪明点。
  齐陵听到他的话后也怔住了,下步为例是什么意思?就是他做对了,下一步按照这次为例接着做吗?
  自认为想明白这句话后,齐陵黝黑的眸子越来越亮,心里愈发欢喜,见林枭背对着自己,胆子也越来越大,直接蹦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了林枭的脖子,两条上腿微微用力,开始往上爬。
  主人!
  林枭后背猛地一沉,连忙将人抱住,还没等回过头,脸上就被人使劲地亲了一口,耳边也传来了齐陵兴奋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某人正扒着他的衣服还在继续往上爬着,似乎有着拼命想往他肩膀上坐的架势。
  举高高!
  林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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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为了哄自家大孩子高兴,林枭到底还是抛下了阁主的威仪,驮着齐陵满屋子跑了两圈,一直把人逗得咯咯咯地笑出声来才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放了下来。
  齐陵几乎要开心疯了,从未如此高兴地笑过,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林枭的头发,几乎把他脑袋揪成了乱糟糟的鸟窝。
  即便是这样,林枭也不恼,看着他那灿烂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地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又抱着齐陵的大腿往上举了举,见他玩的有些累了,这才松开了手,原本想将他放在地上,没想成齐陵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地就喝了下去。
  就在两人还在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亲昵的时候,突然门口再次传来了韩剑有些慌张的敲门声。
  阁主!出事了!
  林枭目光闪了闪,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齐陵似乎也觉察到了他心情的变化,也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放在一旁,半点声音都不发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林枭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林枭知道,若没有紧急的事情,韩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
  韩剑脸色有些难看,先是朝着屋内面无表情的齐陵看了一眼,然后凑到林枭身前低声说道:昨日抓住的那个男人,死了。
  死了?
  林枭脸上划过几丝惊疑不定,脸色顿时也有些不太好看,昨天他拼着拔出金针的风险将袭击分堂的四神将解决了两个人,而玄武神将也死在了他主屋之外,朱雀神将虽然中了一箭,不过并未伤及性命,只是被囚禁起来,由多人看管,怎么会死?
  怎么死的?
  林枭的脸色有些阴沉骇人,他确确实实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能被人钻了空子。
  朱雀神将在祝由族中地位不低,听他们之前的话,只按照族长和神官的命令行事,所以才会出现在藏剑山庄寻找那个疯女人,还没等找到就被自己等人撞见,原本还想从他的口中套出些消息,没想到他竟然都没能活过一夜。
  不知道,死的有些蹊跷,像是中毒。
  韩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虽然自己已经命人重点看守那几个林枭吩咐过的人,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了岔子,就算现在齐陵和林枭不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办事不利。
  林枭站在门口沉默了半晌,最终脸上神情慢慢回归平静,回过头走到齐陵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哄道:乖啊,我出去一会儿,你自己先玩会儿。
  齐陵抬起那双黑幽幽地眸子盯着他,什么话都没说,手里头却紧紧地攥着林枭的衣袖没有松手的意思。
  看着他这熟悉的执拗模样,林枭胸口微窒,最终无奈地摇着头叹了口气。
  若你不害怕,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看......
  他话音未落,眼前瞬间一花,已经没了齐陵的身影,还没等林枭和他身旁的韩剑回过神来,只见齐陵已经将自己的衣物穿得整整齐齐,就连鞋袜都不曾落下,满脸兴奋地站在了林枭身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掌。
  林枭哥哥。
  齐陵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韩剑听的清清楚楚,顿时他脸上变得五颜六色,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像是看见了鬼一样死死地盯着齐陵。
  林枭也是头一次被他当着外人这样称呼,耳后也有些隐隐发热,只不过心里头却格外舒坦,连带着刚刚心里头生出的那点阴郁都消散了大半,顺手就将自己扔在不远处的披风拎了过来,系在了齐陵身上。
  若你还清醒,我倒不怕吓着你,只不过现在......算了,我只当是带你出去透透风,你也只许跟在我后面,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齐陵懵懵懂懂,对于他的话听的并不太明白,只是知道林枭允许他跟着一起出去了,心里头欢喜的不行,拉着林枭的手掌便轻轻晃了晃,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乖巧又安静。
  守在旁边的韩剑满脸惊恐,两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哪里还敢看向齐陵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仿佛上面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引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看玩笑,这阎王现在啥也不懂,与孩童无异,可若是以后想起来了,万一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韩剑突然打了个哆嗦,重新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价值,猜测着齐陵会不会选择杀人灭口,若是他真想那样做,那阁主能拦得住吗......
  林枭拉着齐陵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外面已经见了晴天,道路两旁的积雪都化了一半,只不过在他眼底依然阴云密布,身上的气息也越发冷凝沉重。
  韩剑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了地牢身处,只见在最靠里面的一间牢房之内,朱雀神将的尸体赫然躺在其中,脸色栩栩如生,与平常无异,甚至脸颊上还残留着几丝红润,身上也散发出某种若有若无的香气。
  林枭紧紧地皱起了眉,并未让齐陵靠的太近,自己一个人走上前去,若不是看见朱雀神将的胸口毫无起伏,再加上在这寒冬腊月的季节,口鼻处也无半点哈气,他险些都要以为这人还活着。
  韩剑小心地走了过去,低声道:阁主,刚刚属下过来的时候便见他是这副模样,只不过这尸体有些不太寻常,属下不敢妄动,所以只能先向您汇报。
  林枭没说话,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中多了许多慎重和小心,他也不敢就这样碰触尸体,只是捡了颗石子远远地丢过去。
  原本安静的尸体在被石子打到的瞬间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皮肤下面如同水面般波动不停,像是有什么活物隐藏在下面。
  不好!
  林枭眼尖地看见在尸体脸庞上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随即几只触角从里面探了出来,似乎还有什么猩红色东西被阻拦在了皮肤下面。
  他脸色微变,抓着韩剑的肩膀连连后退,在躲开了稍许距离之后,立刻抢过了墙壁上的火把,左手一扬,射出一枚匕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酒壶,猛地朝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隔着火把噗地喷向了那尸体的方向。
  还不等他动作结束,韩剑眼皮子一跳,就看见一只只红色的飞蛾迅速由内而外破开了尸体的皮肤爬了出来,因为翅膀上还沾着湿哒哒的鲜血,所以只能在朱雀身上的尸体上爬来爬去,模样狰狞恐怖,让人胆寒。
  其中一只抖了抖翅膀,刚要腾空飞起,就被林枭的匕首远远地钉在了墙壁之上。
  而那一口烈酒带出了一大片火苗,呼啦啦地就朝着那些虫子冲了过去,只听一阵噼啪燃烧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嘶叫,很快便烧起了一片。
  林枭反手那一壶烈酒都扬了过去,整个牢房中立刻火光大起,而朱雀神将的尸体也被烈火覆盖。
  那是什么?
  韩剑脸色惨白,猛地后退两步,只觉得头皮发麻,说不出的恐惧和恶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的怪味,不断地有飞蛾惨叫着掉在地上,被火焰烧的通体焦黑,而朱雀神将的身体早就被它们从里面掏空,只剩下了一副空空的皮囊,最终也逐渐被烈焰吞没。
  是蛊毒。
  林枭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拉着呆呆的齐陵又退了一步距离,那些虫子烧焦之后散发出的黑烟让人闻到之后腥臭难闻,应是剧毒之物,若是韩剑或是他大意,真的伸手触摸了那具身体,说不好还能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最近有谁靠近过地牢?
  韩剑摇了摇头,也感到阵阵后怕,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没、没有人靠近......那个疯女人和温席都在后院,这两日始终都没有出来,其他闲杂人等根本就不许靠近。
  江湖中善于用毒者不少,可善于制蛊的只有黑苗一脉,不过他们久居深山,轻易不会出现,更遑论能释放出这般残忍可怕的蛊虫,那到底是谁能潜入到他们身边用这种方式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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