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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447节

  傅灵激动的反问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这件事是不是就是谢承泽害的?他应当已经被那种东西搅浑了心智,中邪了,所以害了阿缘……”
  “既然你说谢承泽中邪了,”乔苒这一次没有再等傅灵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问她,“他怎么不去阴阳司找人看看?”
  这种疑神疑鬼的怪事天底下还有比阴阳司更靠谱的地方可以看的吗?
  傅灵一噎,下意识回道:“不是去求了签、符什么的吗?去阴阳司找人多麻烦……”话到一半,她自己便说不下去了。
  这长安城每一日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撞了不干净东西的不知有多少人呢,若是每一个都去找阴阳司,怕是整个阴阳司的人都要忙的没功夫睡觉了,再加上阴阳司负责的诸事不在少数,平日里忙得很,真正能请阴阳司天师过去的除却权势之外,还需要运气以及花费的时间。
  正因为这个关系,不是遇上什么诡异的大事,一般而言,长安城中人是不会去请阴阳司的,等请到阴阳司大多已是十天半月之后的事了。
  可这于谢承泽等人来说却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们同张解的私交那么好,真要中邪了,难道不能去找张解吗?
  乔苒点破了傅灵推理里的漏洞,眼见面前回过神来的女孩子气的一拍桌子,直道“好似也有些道理,既然不是中邪了,那谢承泽和阿缘的事就没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她不知道,不过傅灵的这一通误会对乔苒来说倒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乔苒想着,起身道:“这次多谢傅小姐了,下次若是还能想到什么关于徐十小姐的事,你大可来衙门找我。”女孩子说到这里,指了指外头的夜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傅灵点了点头,直到此时目光才从她的身上落到一旁的裴卿卿身上:“我就不送……啊!”
  一声惊呼响起,埋在一叠小山似的桂花酒酿小圆子碗后的裴卿卿抬头朝她咧嘴笑了笑,对上乔苒望来的目光怔了一怔,反应过来:“乔小姐,我们要回家了吗?”她还没吃饱呢!
  不过肚子半饱也可以了,裴卿卿一口喝掉了手中小碗里仅剩的一点小圆子,打了个嗝起身扛着小白走到乔苒身后,朝傅灵豪气的抄了抄手,真诚的说道:“我们走了,这次多谢你的款待了。”
  傅灵似是还在发怔,没有反应过来。乔苒见她不说话,便当她默认了,带着裴卿卿便离开小食肆回家去了。
  也不知多久之后,食肆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这小不点怎的那么能吃!傅灵握着干瘪的荷包肉痛不已,早知如此……早知一家小食肆都能吃掉那么多钱财,她还不如就在街边同乔大人长话短说来得好呢!
  这还当真不是乔苒有意坑傅灵,裴卿卿的饭量……她是猜到了,不过想着小食肆里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倒也不贵,便是吃了十多碗,就是她一个靠着大理寺俸禄过活养一大家子的都请得起,她私以为一个上督护家的大小姐应当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开始请客时,她表现的那般豪爽一副不差钱财的样子。
  只是后来,待到同傅灵熟悉了,知道这位傅大小姐钱不留手“两袖清风”的样子之后,她才晓得这十多碗酒酿圆子可将傅灵坑惨了。
  ……
  ……
  夜半从梦中惊醒,乔苒睁眼看着从窗户缝隙透进屋中的月光,深吸了一口气。
  身旁的裴卿卿吃了十多碗傅灵请的酒酿圆子睡得正香,今日张解也没有心头念着事情大晚上跑来她这里做梁上君。
  屋子里难得的安静,按理说这该是个难得好眠的晚上,可乔苒委实是有些难以入睡。
  想起今儿晚饭时傅灵说的话,乔苒苦笑了一声:若是可以,她当真是不想再接手同谢承泽有关的案子了,尤其这个案子涉及的还是徐十小姐。
  她虽然想着查明真相,却也不是个当真不近人情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谢承泽列为嫌犯,叫过来审问,再查证一番将他摘清,换了她是谢承泽怕是要忍不住动手了。
  人说她所过之处必有大案,谢承泽比之她来,这一段时日接手的每个案子看起来,都像“凶手”,最后查证一番却又都不是,这等“厉害”的嫌犯比起她的“处处大案”来也当真是混不多让了。
  瞧徐十小姐心思细腻、七窍玲珑的样子便知道她插手的事不在少数,连她都能察觉出谢承泽的秘密,同谢承泽关系更亲近的徐十小姐能察觉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插手谢承泽的事也不奇怪。
  不过事关徐十小姐的死,她直觉同谢承泽关系应当不大。只是问,还是要问的。
  乔苒这般想着,再次看了眼身旁的裴卿卿,觉得明天还是要带好裴卿卿出门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先前在谢家同谢承泽开诚布公的谈过一回的关系,面对明日即将再次作为嫌犯被审问的谢承泽,乔苒都生出了几分微不可见的羞愧和尴尬。
  她真的没有在故意找谢承泽的茬。
  翻了个身,乔苒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日,原本准备去徐家找谢承泽的乔苒没等到去徐家的机会,因着一大早才步入大理寺,便看到了在门口等着她的谢承泽了。
  乔苒动了动唇,还不待她说话,便听谢承泽主动开口道:“昨晚傅灵找我说了一些事情,我怕引起误会,为了少让阿缘的案子走些弯路,便特意过来解释了。”
  听他提起“傅灵”两个字,乔苒心头油然生出一股无奈来: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即便是最好的朋友,徐十小姐很多时候宁愿哄着傅灵说假话,也不愿说真话了。
  她昨晚对傅灵的评价没有错:这位傅小姐怕是有些一根筋和缺心眼。什么话到了她那里怕是都有随时泄密的风险的。
  还在想着傅灵的事时,那边的谢承泽已经开口了:“阿缘的事同我无关,我不会害她,莫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乔苒终于忍不住问谢承泽,道:“那你夜半出门以及徐十小姐脖子上的掐痕又是怎么回事?”
  第675章 坦言
  谢承泽眉心微微拧起。
  乔苒抿了抿唇,看了眼手边正在咬蜜饯吃的裴卿卿,心下稍安。
  片刻之后,谢承泽终于开口了,他道:“说实话,我不想说。”
  这真是一句天大的大实话,乔苒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把话说清楚也不是不可以。”谢承泽说着看了眼坐在大堂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偷偷往这里瞅两眼的同僚们,转身到,“在这里说话不大方便,乔大人,你随我来。”
  乔苒“嗯”了一声,正要跟上去,谢承泽又回头看了眼她身旁的裴卿卿,手伸到自己的袖袋中,片刻之后,从袖袋中摸出一包桃干递到裴卿卿手中,道,“我与乔大人有话要说。”
  正在咬蜜饯的裴卿卿看了会儿桃干,喉咙吞咽了下,却没有立刻伸手接过,而是巴巴的看向一旁的乔苒。
  桃干再好吃,还要乔小姐同意才行。
  乔苒朝她点了点头,裴卿卿这才欢呼了一声,接过桃干,强压着小脸上的兴奋,一本正经而严肃的对乔苒道:“乔小姐,你放心去吧,有什么事大叫一声就好,“小丫头说着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晃了晃,”我一定会立刻赶到你身边的。”
  原本以为这话一出,背对着她二人的谢承泽还是会如以往一样一声不吭,毕竟对于谢承泽的“沉默寡言”的作风,众人早已习惯了。
  岂料裴卿卿话音刚落,几步开外的谢承泽却突然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是恶霸,不必如此提防我。”
  裴卿卿朝他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作为回应。
  这幅可爱的样子,看的谢承泽默了默,转过头去,指向前方不远处树下,偏了偏头,对乔苒道:“我在那里等你,也好让这位裴大小姐看在眼皮子底下放心。”
  “裴大小姐”的称呼让裴卿卿一怔,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个大人一样的称呼,而后踮起脚拍了拍乔苒的肩膀,小大人一般道:“乔小姐,你去吧,我在这看着呢!”
  乔苒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了声:“好,裴大小姐。”这才提步跟上了前头的谢承泽。
  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乔苒走到谢承泽身旁站定,回头看了眼在大理寺长廊上跳上跳下表示着自己兴奋之情的“裴大小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感慨了一声:“小孩子总是喜欢快些长大的。”
  “大人却正相反,还是喜欢做小孩子更自在一些。”身旁的谢承泽接话道。
  乔苒转身回看向他。
  对上女孩子望来的目光,谢承泽垂下眼睑:“很多事不必想也不用操心。”
  这感慨……乔苒看着谢承泽,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没有梦行症也没有双魂症。”谢承泽顿了顿之后,终于开口说起了正事,“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毛病,不过是年岁渐长,人总是会变的,不可能总在原地一成不变而已。”
  乔苒默了默,没有反驳。
  “我虽是谢氏子弟,可父母双亡,大伯一家对我的态度你应当也看的出来……”谢承泽解释着,看向乔苒。
  想到如今还关在大理寺大牢里折腾的那个谢奕,乔苒点了点头,道:“看谢奕那纨绔的模样,便知道宠出这么个纨绔的父母不会是什么好的。”
  对于谢承泽这个亲弟留下的唯一血脉,怕是携挟恩求报更多一些。这一点谢承泽怎么可能不明白?
  “没有人喜欢受制于人。”谢承泽说道。
  乔苒轻声道:“确实如此,我亦同样不喜欢受制于人。”
  “若只是一回两回倒也罢了,可我大伯一家显然不欲如此,甚至还希望谢家遵循嫡长那一套,”谢承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向乔苒解释道,“这一辈谢氏的嫡长就是我大堂兄。”
  乔苒轻笑一声,眼里露出几分嘲讽之色:“你大伯他们不是希望谢家遵循嫡长那一套,是异想天开的希望整个谢氏为他们谋划。”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谢氏这样改朝换代不倒的大族自有自己遵循的章程,否则早就出事了。所以,谢家长房的想法不能明着来,只能暗着来,如此的话,谢承泽这个聪慧机敏又自幼长在膝下,承受“大恩”的侄子就是一副好棋了。
  “我不欲长久受他们桎梏,自然暗中为自己谋划。”谢承泽说到这里,顿了顿,而后微微摇了摇头道,“当然,摆脱长房控制只是其一,人皆有权欲,我亦不例外。即便不能成为堂兄谢殊那样老太爷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谢氏子弟,争不了第一,这第二和第三我还是想争一争的。”
  大族的龃龉不少人心里都清楚,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心照不宣可以,说出来便不为美了。
  不过此时,面对女孩子,谢承泽还是打开天窗说了亮话。
  乔苒沉默了一刻,对谢承泽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一日傅灵他们见到的人是你暗中为自己培养的人?”
  谢承泽点头,道:“是不属于谢家,属于我自己的人。那一日阿缘无故出现,惊扰了我的人,不过我认出了阿缘,及时令他住了手。”
  乔苒想到傅灵口中徐十小姐脖子上的掐痕,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倒是解释的通了,只是之后徐十小姐走访寺庙、道观的举动却又是为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才叫傅灵做出了“谢承泽中邪”的“精彩推理”。
  “我的人是两位出家人,”对此,谢承泽解释道,“我当时没有对阿缘解释这些,不过阿缘的性子你应当猜得到,那日之后她便借着求签、求符的借口想将人找出来,不过我的人并没有藏身道观、寺庙,所以她没有找到。”
  这解释也完全合情合理,乔苒想了想,问他:“所以,你元宵那一日出城也是为了同自己手下的人碰面?”
  谢承泽点头,叹了口气之后,才道:“不过我并没有想到阿缘跟着我进了冰灯阵之后会被困入冰灯阵中。”
  徐禾缘并不是一个闯冰灯阵的新手,而是数次走出冰灯阵的老手,他根本没有想到冰灯阵会困住她。
  所以,如此的话,他也算是间接害死阿缘的凶手之一了,若没有他将人引入冰灯阵,根本就不可能有之后的事情发生。
  乔苒沉思了片刻,看向谢承泽,道:“我相信你的话,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谢承泽眼风扫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元宵那一日我为什么突然出门?”
  昨日甄仕远审问了一番桃剑、木剑她们几个,发现冰灯阵的事情很有可能从头至尾都是一桩围绕阿缘展开的阴谋,而这个局能发动的前提就是元宵那一日引阿缘出门。
  他就是引发阿缘出门的那个引子,引来怀疑这并不意外。
  女孩子点头实话实说:“这很重要。”
  甄仕远虽然还未将审问的结果告知面前的女孩子,不过即便还没有得到甄仕远审问的结果,女孩子对案子的反应依旧十分敏锐,甚至已经隐隐察觉到他的出门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赋了,女孩子于查案之上的天赋,怕是整个大理寺也很难找到第二个更胜于她的了。
  谢承泽垂眸,声音中多了几分凉意:“那一日,我本是不欲出门的,却临时接到手下的人传来消息,不得已出了门。至于为什么要进冰灯阵,则是因为发现阿缘在身后跟着,先时已经被她扰了一次,是以这一次才想着借冰灯阵脱身。”
  乔苒听到这里,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她再次出声,声音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你收到消息急着出城,从谢府去往城外,最近的一条路便是黄天道,此时又恰逢徐十小姐跟随在你身后,你看到冰灯阵,想着借冰灯阵脱身对你而言并不算是临时起意,可以说是必然的。”
  所以,所谓的临时起意什么的不过是被人精心设计之下的必然。就似干渴之人走在路上看到茶摊会选择去茶摊上喝水一样。
  对方看似随意的设计实则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单从这一个引徐十小姐出门进阵的举动来看,设计针对徐十小姐这个局的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布局高手,而且最难得的还是这个人根本不需要亲自出现在局中,甚至被设计的谢承泽本人还会因此自责自己害了徐十小姐,可事实上,不过是那人深谙人心之道,一步一步引诱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乔苒神情肃然,谢承泽的本事她是知道的,用谢承泽这样一个聪明到随时可能反噬自身的棋子来布局,换作是她怕是也不会轻易选用,对方却敢大胆的用这枚棋子,丝毫不怕反噬。此人不是有绝对的把握手段远超谢承泽就是胆量远非常人所能比拟,这两种不管哪一种,其手段都是令人拍案叫绝的。
  有这样的对手,狡猾如斯,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谢承泽脸色十分难看,徐十小姐出事之后,他便已经意识到那日自己突然收到消息这件事已经成了他人布局中的一环,不过身在局中,到底是没有她看的那般真切。
  将自己嵌入局中作为对付徐十小姐的棋子,这对于谢承泽而言,当真是不管身理还是心理都是重重的一击。
  谢承泽脸色十分难看,半晌之后,他道:“那一日我急着出城,是我的人受了重伤。”
  “早不伤晚不伤偏偏那等时候伤,”乔苒冷笑了一声,显然不觉得此事是意外,她问谢承泽,“是什么人做的?”
  再厉害,摘得再清楚的布局也断不可能一点线索都不留下,雁过无痕,怎么可能?真正能够做到毫无破绽的杀人手法多半是简单到极致的,经手的人越少越是难以留下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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