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一步之错

  无边无际的血海，波涛汹涌海浪，天际，空气，整个世界，都是一片血色……
  就连那近千米的怪兽，也是全身鲜红！
  它扑了上来，一口，吞掉了曾剑。
  被吞噬的一瞬间，曾剑面如死灰，直感到一阵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跟着眼前一黑……
  ……
  ……
  醒来的时候，已是天亮。
  曾剑还躺在后山的地上，老黄和杨振已经不在了。
  他揉了揉有些眩晕的脑袋，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昨晚，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般，沉甸甸的。
  “曾道友，我奉劝你一句，还是趁早脱离断界状态……否则到时，入魔是小，结果必定是祸患无穷。”
  天蛇真君的声音徐徐传到曾剑耳边。
  曾剑愣了愣，说道：“前辈，你知道这‘断界’的来历？”
  “所谓断界，乃是即断除九结中除贪以外之其余八种烦恼，或断除无明结……在断界之后，还有离界，和灭界两种形态，踏入离界，谓断离贪烦恼或断除爱结，你心中，不会再有爱，而到了灭界，你要么超脱自己，要么变成一个疯子。”
  天蛇真君缓缓道：“若论灵墟界十大高手，除了那神秘缥缈的道尊外，便是即将渡劫的几个老怪物也到达不了灭界……甚至，他们连断界都踏入不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道尊会如此强悍的原因。”
  “总之，不管是断界，离界，还是灭界，一旦踏入，疯癫成魔，轻则迷失自己，重则彻彻底底地化作魔头，嗜杀成性。”
  曾剑倒吸了一口凉气，沙哑着嗓子苦笑道：“可是，我已经踏入了。”
  “现在停止修炼，还来得及，虽有影响，但不会太过深刻，如果再练下去……你会疯。”天蛇真君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
  “停止吗？”
  曾剑眼神迷离，背负双手看向浩瀚蓝天：“来不及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便没有办法结束。”
  “以你的资质，最多百年，超过化神期，飞升灵墟界指日可待，实在没有必要在断界上冒险……”天神真君说道。
  “百年太长，等不了。”曾剑摇头，“我能等，她也不能等……更何况，如今的地球，因为时空裂缝的原因，无数的灵墟界强者如过江之鲫来到这里，不谈飞升，我再不做点什么，这个界面会被他们毁掉的……”
  天蛇真君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
  ……
  ……
  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
  新弟子，也变成了老弟子。
  也不知道是曾剑运气好还是如何，自他来到这里之后，派内倒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邪派入侵，他也暗自猜测，会不会是上清派某些老怪物不甚其扰，偷偷暗中出手，把这些入侵者给赶走了？
  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一半。
  这半年的时间，上清派没什么大事，倒是出了三个天才弟子——刘大力，冷傲雪，以及雷子枫。
  这三人本是散修，资质远超同龄人一大截，经过一番磨炼，更是光芒绽放，很快就当上了脉系的首席弟子，频频在派内一展风采。
  当然，这半年曾剑也不是闲着的，每日的功课依旧不会落下，上午下午炼丹学法，晚上去和老黄下棋，然后去各大山脉采集草药，终于又炼成了三颗极品丹药。
  这一次曾剑没有再和左唯交易，而是自己服用了两颗，将体内曾经损失的真元，彻彻底底地补充了回来……这意味着，恢复到天玄，已经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另外一颗，曾剑给了丁不过，毕竟丁不过如此倾囊相授，每日消耗他的时间给自己开小灶，这点恩情还是要给的。
  丁不过见曾剑居然炼出了极品丹药，那是又惊又喜，立刻向掌门禀报，让炼丹阁额外获得了多余的修炼场所……这消息被左唯知道，也并没有责怪曾剑，毕竟交易是你情我愿的事，而且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总得留一颗给本脉长老。
  如今在阴阳界，对于天师境以下的修道者，又划分出了三个境界——炼气初期，炼气中期，炼气后期。
  上清派大多数弟子，平均修为皆是在炼气中期阶段，而一些强悍的宗门，则达到了炼气后期，距离天师已不遥远。譬如冷傲雪，和雷子枫二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已经踏入了炼气后期，这在上清派的历史中，几乎是从未有过的……也正是因为他们光速一般的成长，炼丹阁最近的生意异常之好，各大脉系长老纷纷到此找丁不过购买提升修为的丹药，虽然效果并不会有多显著，但求得心里安慰也是安慰，能把一个弟子培养成天师，这绝对是属于光宗耀祖的美事。
  说到曾剑这半年的成果，除了真元的恢复和稳固外，就是对炼丹的理解提高了很多，这一点，从这些极品丹药就能看出……但是，修为的提升，却依旧纹丝不动。
  曾剑知道，天玄迟早要回来，但是天玄之上呢？
  那一日的“血海”体验，如同模糊的泡沫在曾剑脑海中回旋，越是认真思索，却发现越是想不起什么……他只隐隐记得，那里有海，海很红，还有一个如同哥斯拉般巨大的怪兽……
  这半年，曾剑每天和老黄下三次棋，不多不少，却从未赢过，但心态比之前平和许多，也能坦然接受这种结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杨振一开始还各种讥讽，到了后面甚至连观棋的兴趣都丧失了，只要曾剑到来，必定是走到一旁呼呼大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黄前辈，今天我要赢你。”
  “叫我老黄就好。”
  “老黄，今天我一定可以赢你。”
  “这么自信？”
  “试试就知道。”
  开局和战略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两人依旧是打得磨磨唧唧，许久才落一子，杀到尽兴处，老黄发现这年轻人似乎快睡着了一般，眼帘低垂，无精打采，平时正襟危坐的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等这一子，硬是等了盏茶时间。
  老黄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胖子杨振从睡梦中醒来，正准备去觅食，却发现这诡异之极的一幕，眼中露出古怪之色，却再没有像从前那般出言打扰，也跟着老黄再一旁等待。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曾剑忽然睁开了眼睛，神态呆滞，眼神空洞，轻轻举起一子，落在了棋盘上。
  杨振愣了愣，托着下巴观察了一阵，顿时脸色大变，忍不住惊呼道：“好棋！”
  “确实是好棋。”老黄叹了口气，“但若是再这么走下去，纵然能赢我，你最终的道路也将陷入万劫不复。”
  “我不后悔。”
  曾剑淡淡地说道。
  老黄皱了皱眉，没有吭声，不动声色地落了一子。
  这一次，曾剑落子飞快，几乎是在老黄落子的瞬间，他又跟着落子，仿佛是“阿尔法”机器人一般，简直不需要思考的时间。
  半刻钟后，老黄手握黑子，沉吟片刻，含笑道：“我输了。”
  此话一说，杨振惊讶地无以复加，张大了嘴巴，震惊道：
  “真……真输了？”
  “输了。”老黄点头。，
  杨振双眼顿时变得黯淡无光，盯着棋盘沉默不语。
  从棋盘的走势来看，老黄虽不至于兵败如山倒，但确实是被困兽之斗，天罗地网缠绕，想赢，概率很低，加之曾剑此时越战越勇，仿佛有不败之势，在打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杨振握紧了拳头，愤怒地看向曾剑。
  他很不甘，自己踏入“断界”的时间，远超曾剑……可最后，对于“断界”的理解，却败下阵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输给他？
  曾剑松了口气，茫然的眼神，立刻变得清明，看向对面的老黄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输了，你赢了。”老黄笑呵呵地说道。
  “真的假的？原来我这么厉害？”曾剑愣了愣，随即大笑道。
  见到曾剑这个反应，杨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赢就赢了，装什么装呢？下了几百盘才赢一盘，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脸装逼？”
  曾剑也不动怒，只是苦笑道：“我确实……是忘了。”
  杨振哼了一声，虽然知道曾剑说的并非假话，但心中就是感到不爽。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这个时候过来。”老黄淡淡地说道。
  曾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
  ……
  第二天晚上，曾剑如约而至。
  老黄和杨振正在下棋，曾剑在旁边站着，观察他们的打法。
  曾剑很好奇，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杨振的棋术，依旧那么臭？
  动不动，就犯下一些新手的错误，而且屡教不改。
  最让曾剑费解的是，杨振在和老黄下棋时，从来都没有进入过“断界”状态，以他本来就不高明的棋术，不禁断界，哪有一丝一毫的胜率？
  事实上，是曾剑错怪了杨振。
  他能在战斗中进入“断界”（前提是不受干扰），但和老黄下棋的时候，因为心中有一股执念，导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对“断界”的理解不够深刻，这一点，从他和曾剑战斗中，被其侮骂导致扰乱心神就可看出。
  半个小时不到，杨振惨败，哼了一声，一脚将旁边的一颗大树踢成了两截，起身去睡觉去了。
  曾剑坐下，正待清理棋盘，老黄却伸出手道：
  “不急，你就用这套残局和我打。”
  曾剑愣了愣，看向杨振这“稀烂”，九死一生的局势，他很奇怪，这活不了的棋，怎么打？
  甚至，曾剑都不知道该下哪一步才好。
  “不急，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你可以慢慢想……时间还很漫长。”老黄盯着曾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残局，表面上来看必败无疑，但若是沉下心来，未必不能找到蛛丝马迹……须知，修道一途，往往突破大境，多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时。”
  曾剑沉吟了片刻，执子，欲下。
  “不用急，你的时间还有很长。”老黄表情严肃道，“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年轻人，不要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还要往后考虑才对。”
  曾剑握着棋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即便错，我也绝不后悔。”
  啪！
  落子的一瞬间，曾剑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重新回复知觉时，他看到了无尽的海……
  血海……
  浩瀚无边的血色的海洋，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吼声，喷溅着猩红的泡沫。四周悬崖峭壁环列，峭壁下有终年奔腾咆哮的海浪不断拍打着礁岩，浪花飞舞，水光粼粼。
  曾剑，又站在了海的正中心。
  他眼神迷茫，脚下踩着摇摇欲坠的木筏，单薄的身子，被狂风暴雨，不断地冲击。
  这时候，海水被波涛和狂风蹂躏着，似满地碎银。前浪引后浪，后浪推前浪，浪拍云，云吞浪，绞成一团，化作水烟细沫整个大海顿时变成一个万马奔腾、金鼓齐鸣的战场……
  轰！
  一只庞然大物，从水面冲了出来，足足有近千米高的体长，浑身密布着血色的鳞甲，爪子长而锋利，一双比灯笼还大上好几倍的猩红眼珠之中更是泛着残忍与嗜血。
  “又是你……”
  曾剑喃喃自语，仰头看想着庞然大物。
  吼——！
  回答他的，是怪物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它倒海翻江，身形涌动，激起一阵巨大的浪花，朝着曾剑漂浮而来。
  这一次，曾剑总算没有再坐以待毙，一咬牙，准备逃跑。
  可是，当他看到四周的汪洋大海后，瞬间又处于了茫然状态。
  这里……都是血海，
  怎么逃？
  怪兽猩红的气息，已经充斥了整个空气，巨大的身体，就像泰山一样压了下来。
  曾剑一咬牙，纵身跳入这血海之中。
  扑通——
  水花溅起，曾剑的身体快速下沉，下沉，再下沉……
  无数的血水，朝着他靠拢，浇灌在他身上每一个部位……
  他本是屏住呼吸的，但因为僵尸之力的“消失”，导致他的呼吸时间十分有限。
  水岸外，是凶神恶煞的怪兽，他不能出去。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终于，他忍受不住了，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瞬间，
  血水拥入了他的嘴巴，灌进了他的喉咙，冲击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