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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无所有张子重

  将各自的事情都吩咐了一遍,然后张越就开始准备回南陵了。
  想着嫂嫂,想着柔娘,他归心似箭。
  只是,从长安归家,总不能空手回去。
  得带点什么?
  于是,张越便带着几个宦官,从天子所赐的十枚麟趾金之中拿出三枚,到少府卿那里兑换了五万钱。
  如今市面上,金一斤差不多值钱一万。
  但麟趾金有加成,而且,是张越要换钱,所以足足换到了五万官铸五铢钱。
  五万枚铜钱,重的很!
  差不多有六七百斤!(汉制一斤十六两,一两二十四铢,八十枚五铢钱就有一斤了,合现在大约二百五十克)
  几个宦官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把这几百斤重的钱,搬到了车上。
  张越见了,也是若有所思。
  在汉季,因为铜钱太重,携带不便,所以在事实上,实行的是三元货币制度。
  黄金、铜钱还有绢布。
  在两汉隋唐,绢布都可以作为实物货币使用,而且比铜钱更受欢迎。
  若有搞轻工业的研究生穿越到西汉,一定发大财!
  “似乎,我可以回溯出珍妮纺纱机的图样……”张越眨着眼睛想着。
  在后世,珍妮纺纱机的大名,无人不知。
  它的图样和工作原理,更是登上了历史课本,出现在了广大中学生、高中生的考卷之中。
  作为工业革命的标志,这种将人类带入资本世界的机械,在全球范围内,几乎可以说无人不知。
  只是……
  光有图样,是做不出珍妮纺纱机的。
  还得有相应的动手能力。
  “抽个时间,去少府卿的考工室进修一下技术吧……”张越在心里想着。
  有着空间之助,他可以回溯和强化、固化任何见过和学过的技术。
  若是在后世,他有这么个空间辅助。
  分分钟就能单手拆航母,徒手造卫星。
  诺贝尔奖指日可待!
  而在这西元前,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未尝不能在有生之年,造出蒸汽机!
  只是,这些事情暂时有些远。
  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化解巫蛊之祸,至少要保住刘进。
  刘进不死,才有未来。
  否则一切休提!
  驱车带着宦官们,张越兴致勃勃的来到了长安城里最繁华的东市。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里是整个天下商贾云集之处。
  更是长安城里最热闹之所。
  说起来,汉长安城,也是一个奇葩的城市。
  这座大汉帝都在建设之初,是以秦宫废墟为基础,取龙首山之土而建。
  在建设之初,为了凸显天子的神圣与威严,衬托宫廷的壮观,于是,最初的长安城的格局就是以未央、长乐、桂宫、北宫为核心。
  宫阙在南,而居民区在北。
  形成了一个斗形。
  后来,当今天子营造建章宫,增广宫室。
  又将原本的长安城北也搞成了一个斗形。
  若是站在长安城最高的宣室殿上俯瞰这座城市,你就会发现,这座城市其实南北两个斗合在一起。
  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菱形格局。
  于是,时人便私下以斗城称呼长安。
  就像后世,北京人私底下说帝都,上海人自称魔都一样。
  而东市,则恰好在两个斗形城阙的中轴线上。
  其南接尚冠里大道,北连夕阴街。
  所以,情况很复杂,三教九流,游侠地痞,贵族豪强,乃至于军功外戚,混杂一处。
  但出奇的是,此地的治安是整个长安最好的!
  甚至有人号称,东市比宫廷还安全。
  因为,能在这里做买卖的。
  非富即贵!
  能到这里买东西,也同样如此。
  当年的关中游侠巨头,如季心、郭解,也不敢在东市生事。
  因为,在东市生事的后果,甚至比杀官造反还可怕!
  能在东市做买卖的,基本都是富贾天下的豪商。
  这些人,别的东西没有,就是钱多。
  所以,人人都养了一堆的打手和亡命之徒。
  而来东市买东西的就更不了得了。
  不是长安城的贵族士大夫,就是宫里的人。
  这些人手下,也是一堆的狗腿子!
  像是当年,魏其候窦婴和武安侯田蚡,家里面的食客和门客都是按照千人为单位来计算的。
  是故,在长安城里,有些身家的人,都会选择来东市购物。
  不图别的,就图安全、便捷,没有强买强卖。
  当年,桑弘羊刚刚上任大司农的时候,就带着整个大司农的官吏,在东市里摆摊叫卖,推销大司农的盐铁产品。
  气的儒生们跳脚大骂,至今依然痛骂不休。
  张越带着五万钱,直奔东市之内。
  首先给嫂嫂和柔娘选了几匹锦缎,打算拿回去给她们做几件新衣裳。
  然后,又买了两盒酒泉郡出产的胭脂——这种胭脂,是现在地球上最好的化妆品,没有之一!
  它是产自匈奴的圣山,皋兰山和胭脂山下的一种蓝色小花,经过数十道精密程序研磨和制作而成。
  纯天然无污染,更没有任何化学添加剂。
  比起市面上很多的所谓读作胭脂写作砒霜的东西,要好上太多。
  在过去,匈奴单于的阏氏(妃嫔)与居次(公主)和其他匈奴高级贵族妇女,就是用这种化妆品点缀自己的容颜。
  自冠军侯霍去病夺取胭脂山和皋兰山后,匈奴人就失去了这种化妆品。
  这使得匈奴人伤心、绝望,于是做歌唱道:失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妇六畜不蕃息。
  敌人的哀鸣,就是霍去病威名与功勋的最佳写照。
  自得胭脂山后,汉室就开始将这种匈奴王室的御用之物,引入中国。
  只是,价格有些小贵。
  小小的一盒就要价一千钱,还不是上品。
  那种用玉盒妆点的上品,一盒就要一万钱!
  这让张越真是感慨万千,无论古今,看来,最好赚的钱就是女人的钱。
  但想着嫂嫂与柔娘的辛苦和照顾,张越就咬咬牙,买了两盒上品。
  这样带来的五万钱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张越一咬牙,索性就在东市把剩下的钱,全部花光。
  给柔娘买了几斤蜂蜜,给嫂嫂买了一块梳妆用的铜镜。
  又给家里的田氏和李氏兄弟们各买了一匹粗布,准备给他们做件新衣裳。
  采购完毕,一个铜板也没有剩下。
  张越心满意足的乘车,在宦官们的簇拥下,高高兴兴的回去。
  他刚走不久,东市的一间店铺内,一个原本醉醺醺的躺在柜台下面的男子,就悄悄的探出头来,望着张越远去的背影,他忽地睁大了眼睛,道:“那不是……”然后他马上住嘴。
  “那是谁?”店铺的掌柜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男子低笑两声。
  若张越在此,一定能认得他。
  此人正是长水乡的游侠头子李大郎!
  李大郎望着张越的身影,他当然记得,并且认得这个那日在他的胁迫和威逼下,依然昂首挺胸的年轻人。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两月时间,此子就真的一飞冲天了!
  侍中领新丰令,受命辅佐长孙!
  这两个头衔任意一个砸出来,都能将他碾成碎片!
  但他的关注点,不在于此。
  而是……
  “朱大兄,我知道,该怎么救你了!”他喃喃自语两声!
  关中的游侠们,行事猖狂,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后果,一切随心随性。
  他们可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匡扶弱小,拯救溺亡之人。
  也可能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拔刀砍了一个路人。
  但从朱家到季心,自郭解到现在,关中的游侠有一点特征,哪怕是最恨他们的刘氏也不得不钦佩。
  那就是讲义气!
  不是假讲,而是真的讲!
  为兄弟两肋插刀,眼睛都不眨一下。
  甚至,为了兄弟,舍弃全家性命来掩护的,也是一堆一堆。
  自朱安世为当今追捕以来,为了掩护和保护这位大哥。
  关中游侠们你来我往,交相呼应,死不旋踵。
  但官府的追捕,却一天比一天严!
  特别是丞相公孙贺为了救他的宝贝孙子,几乎已经是不惜一切了。
  这位丞相在上任后,第一次动了真格。
  他亲自坐镇丞相府,指挥三辅都尉和京兆尹、右扶风、左冯翊的官吏,在整个长安甚至整个关中布下天罗地网,严密监视所有与朱安世交好的贵族、商贾、豪强、士大夫。
  这张网现在正越收越紧,迟早有一日,会将朱安世抓捕。
  作为当年曾经追随过朱安世,得到过对方礼遇和恩赐的游侠。
  李大郎现在心里面满满的全是义气。
  他抬起脚,在心里说道:“朱大兄,只要能躲进张子重家里,就一定能够安全!”
  是的,再没有比这个同乡家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再借丞相公孙贺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查这位张侍中的家宅!
  再给关中官吏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冒犯张氏家宅!
  没看到,在执金吾衙门里,连丞相之孙,都因此子而入狱吗?
  这样想着,李大郎马上就起身,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马仔们,策马而走。
  ………………………………
  张越带着采购的东西,回到建章宫里。
  张安世、暴胜之,都带着人来了。
  “听说张侍中准备回家省亲……”张安世笑着拍拍手掌,立刻就有着下人,捧着一堆堆礼品,送了过来:“愚兄略备薄礼,作为送给侍中家人的礼物……”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一箱箱的绫罗绸缎,让张越的眼睛都花了。
  暴胜之也道:“愚兄也给侍中准备了一些礼物,愚兄家贫,不如张尚书,所以,礼物略显单薄……”
  然后,表示礼物很单薄的暴胜之的下人,将一张被红布盖着的田契送到了张越手里。
  “此乃旧卫逆在长水乡的田产和庄园,卫逆叛国,这些东西都被充公,愚兄想着,贤弟仙乡也在长水乡,就花了点钱买了下来,送给贤弟,万望贤弟不要推辞……”
  张越看着,脸颊都有些抽搐。
  卫逆卫律,当年在汉室也算是一个新星,他与李延年交好,多次得赐土地、庄园。
  以张越所知,卫律被充公的庄园和土地加起来,少说也有三五十顷!
  价值百万以上!
  当然,作为御史中丞,暴胜之要买,肯定要便宜很多很多。
  但少说也花了几十万吧?
  只能说,地位到了他们这个阶段,钱已经不是钱了。
  他们手里的权柄,轻轻松松就可以为他们带来无数好处。
  就像张安世他爹,根本不需要贪污,只需要玩一玩内幕交易,就有大把的好处!
  但,两人的好意,张越不打算推辞。
  就连后世,你要是拒绝了同僚的好意,都可能有麻烦,何况是在这西元前的世界?
  反正,张安世和暴胜之,日后总要摆酒的。
  到时候,还回去就行了。
  “两位兄长拳拳爱护之心,毅感激不尽!”张越向前一步,恭身一拜,就让人将礼物都收了起来。
  张安世与暴胜之见了,表示很高兴,也都笑着道:“听说侍中将回家省亲,桑都尉也让人给侍中送来了一些礼物……”
  又有下人,抬着一个箱子,放到张越身前。
  比起张安世和暴胜之所赠,桑弘羊的礼物就真的很‘俭朴’了。
  都是些不值钱的黄金与珠玉。
  简直太俭朴了。
  张越都快感动的哭了!
  妈的,这箱子黄金珠玉,起码价值百金!
  日后回礼,岂不是得加一点?
  自己这个侍中的俸禄,一岁也就千石而已。
  算上赏赐、新丰令的薪水,特么一年的工资全拿出来,恐怕也不够去这三位大哥家里吃酒的。
  若是不幸,三位大哥多添了个儿子女儿孙子什么的,那……
  现在,张越终于知道,当年平津献候公孙弘为什么睡觉都不敢盖被子了!
  穷啊!
  他也总算明白,为何总有人喜欢说:居长安,大不易!
  张越现在,真想高歌一曲一无所有来抒发内心的感情。
  是的,在几位大哥面前,张越惭愧的无地自容,自卑的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人穷志短啊!
  “我也要想办法赚钱!”张越在心里发誓。
  不想法子赚钱的话,就只能去贪污了。
  而,贪污的事情,张越是打死也不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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