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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两位隔山打牛的强者在对轰,而自己,就是中间的那座无辜的山。
  宁姝回道:“尚未许配人家。”
  介贵妃“哦”了一声,又要说什么,就听见皇上在旁说了一句:“食不言,寝不语。”
  登刻,殿内安静了,战争平息了。
  介贵妃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盘子,心里愤愤骂道:我明明还没开始吃饭!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太后,太后立刻低头喝汤,脸上表情写的是:哎呀,今天的汤怎么这么美味?
  她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皇上,皇上正看着刚端上不久的桂花酿微微皱眉。
  介贵妃连忙说道:“臣妾这儿的膳食尚未上来,先说两句啊。”见没人反对,她即刻以超快的速度说道:“皇上不爱吃甜的,这份桂花酿……”
  接着,她就看见皇上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把那桂花酿推到了宁姝面前:“朕未动过。”
  宁姝一脸不解的看着那桂花酿——这是什么意思?
  荀翊冷声说道:“倡俭。”
  宁姝顿时醒悟:了解!皇上不喜欢吃,但是又觉得倒了浪费,所以让自己替他吃了。
  这桂花酿真的特别香甜,碗却小,自己那碗几口就没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皇上吗?!朝里的那些大臣你们睁开双眼看看!还有那些外面谣传皇上不行的人,皇上就算是不行,日后在自己的嘴里也一定行!
  她接过桂花酿,笑的眼睛弯了起来:“谢皇上。”
  第17章
  用过膳之后,荀翊便走了。他向来繁忙,好似有批不完的奏折做不完的事儿,太后和介贵妃早已习惯。
  荀翊出了慈棹宫,突然停下脚步,对戴庸说道:“寿宴上的饴糖,让内务府送些去宁姝那儿。”说罢,他又补充道:“多挑几个样式。”
  戴庸连忙应下,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
  皇上这是实打实的挂心这位宁姑娘,先前送了银碳,用膳的时候也轻描淡写的维护过了,如今又送饴糖,这么一说方才那桂花汤羹难不成是因为宁姑娘嗜甜爱糖,所以皇上才给她的?
  戴庸看着眼前的主子,若真有这么一出,那实在是好事儿,就千万别又是个介贵妃,放在后宫里当副门神画儿似的——权是为了避邪驱鬼。
  慈棹宫内,介贵妃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她本也不是擅长人情来往的人,气氛时不时被带的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介贵妃终于发现了太后额头上的与众不同,这才问道:“母后额上是什么?倒是十分新奇。”
  太后骄傲的抬起头,回道:“是姝姝给我新画的,名为花钿。”
  介贵妃淡淡地扫了宁姝一眼:“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不比民间。额上画这样的东西便是为了讨男子欢心。到时若是后宫人人效仿,凭添内务府支出不说,各个挖空了心思去叨扰皇上,可如何是好?”
  宁姝:槽多无口。但这介贵妃也未免太刚了。
  全程都是介贵妃自说自话,太后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贵妃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哀家的慈棹宫,也由得你来当家作主?”
  介贵妃低垂眉目,干净利落的跪了下去,但说出来的话音确实半点委屈都没有,刚正不阿的宛如言官进谏:“母后慎思。后宫乃是皇上家院,宁可顺顺当当无风无浪,也不要……”她抬眸看了宁姝一眼,意有所指:“也不要兴风作浪的红粉弄蝶。”
  再次感觉自己被两位大佬对轰而不幸中招的宁姝表示:没想到自己还有个红颜祸水的人设?
  太后气极反笑,在袁嬷嬷的搀扶下稳稳当当的坐下,说道:“无需拐弯抹角,贵妃的意思莫不是哀家从宫外接来的人是祸水?还是贵妃觉得皇上对宁姝不一般,怕日后成了自己入主中宫的阻碍?”
  介贵妃:“臣妾从未想过要入主中宫。但如今外面各府总想着法子将女眷送进宫中,其意不言自明。后宫是后宫,并不是个前廷倒影,若是让有人奸计得逞,使皇上左右掣肘,那时又要如何是好?本宫这话便也放在这里,劝宁姑娘切莫打这主意。”
  “那贵妃的意思便是宁姝是祸水了?”太后掀开茶碗盖捋了捋,哗啦一下将茶杯掀了,怒斥:“即便是皇上有意于她,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无端猜测,妒贤嫉能,这就是介贵妃独宠的本事吗?!”
  介贵妃眼看着那茶杯就要砸在自己身上,就看见面前一个身影斜斜掠过,“噗通”一声,栽倒在自己面前。
  “嘶——”宁姝被里面滚烫的热水溅到,双手通红,但低头看见手里的茶碗,缓缓了出了一口气:好险,险些在自己面前就出了一条瓷命。
  茶碗在她怀里虚弱的说了声:“谢谢姝姝,我以为自己再也看不见兄弟姐妹了qaq。”
  宁姝摸了摸她的小碗盖,算是安抚。
  她这么一扑,把介贵妃和太后都给扑傻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宁姝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笑笑:“那个……太后娘娘,贵妃娘娘,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她回过神来才觉察到手上在疼,说话不由得带了丝哭腔。
  太后娘娘猛然想到她家中之事,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瓷茶碗要落地,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冲上去接,然后还说了这么一堆求和的话。怕不是在宁府就是这般委曲求全长大,不然也不会无声无息的将婚约给了他人。
  可就是这么个孩子,也没长成怯懦的模样,难得还乐观大方,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真是心疼坏了。
  太后急急忙忙站起身来,一见宁姝双手都红了,上面还有几个晶莹剔透的小水泡。
  “袁嬷嬷,快些叫太医过来瞧瞧,切不能留下疤痕。”
  介贵妃在旁也是一脸茫然,她万万想不到宁姝会替自己挡下这碗茶,甚至还为此受了伤。若说宁姝是有心为之,她是不信的。太后扔茶碗只是随手,宁姝断然不能即刻反应过来,她真的就只是没有犹豫的扑了过来。
  “你……没事儿吧?”介贵妃眉头微蹙,问道。
  宁姝看着介贵妃,一时也说不准她是个什么情况,哪里有这么和太后说话的?要么就是嫌自己命长,要么就是皇上宠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成为自己靠山的大佬,便点了点头:“不瞒娘娘,有事儿。”
  介贵妃面色一凛,别过头去说道:“本宫无需你扑过来的,就凭你画的那花钿媚俗之物,即便是你扑过来,本宫也不会感谢你。”
  宁姝:“哦……”
  原来是个傲娇。
  太后剐了介贵妃一眼,冷哼一声,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宁姝夹在中间便也咽了回去。
  宁姝思忖片刻,将茶碗妥善放好,说道:“贵妃娘娘可愿听民女说句话?”
  介贵妃看了眼她手上的水泡,深吸一口气:“说罢。本宫听了便算还这人情。但是不管你求些什么,本宫都不会答应。”
  宁姝说道:“贵妃娘娘,女子打扮并非只是为了讨男人欢心。自己变漂亮,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想想刘昭仪,穿的那么朴素,太惨了!
  “她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太后在旁冷嘲热讽:“按照她的想法,本宫如今就应当天天穿素白的,不施粉黛,又老又丑才对。”
  “臣妾并无此意!”介贵妃为自己辩解道。
  “哦?”太后瞄了她一眼:“刚才说我额上是不入流民间玩意儿的东西可是贵妃你吧?本宫尚未给你落个犯上不孝之罪呢。”
  “臣妾是说后宫不应当效仿这些东西,到时候一个个都去皇上面前争宠还得了?”
  “还不是怕别人占了你的独宠?”
  “难道女子风姿非要靠这些外物?”
  “你没试你怎么知道?哦,还是贵妃怕不适合自己,画了之后还不如哀家好看?”
  “臣妾才不怕!”
  “你就是怕!”
  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还没个重点的乱扯,宁姝一个头两个大,小声提议:“贵妃娘娘要不要也试试花钿?若是怕后宫里他人效仿,只要在出慈棹宫的时候洗掉便是。”
  其实那花钿还真的挺好看的,介贵妃想着,有些心动。她问道:“那……你的手如今还能画吗?”
  宁姝尚未回答,太后娘娘在旁说道:“姝姝可没那些心眼,若到时被人倒打一耙,说画的不好看可怎么办好?不如我来画吧。”说完,她已经拿出胭脂盒与细笔,跃跃欲试。
  宁姝看出来了,太后就是想画着玩。她不由得替介贵妃感到惋惜,人生中第一次尝试额间妆,就要被太后给毁了。
  太医来的时候,就看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贵妃娘娘正老实坐着,太后聚精会神地在她额头上涂着什么。
  这两人平日不睦的传言宫内人尽皆知,如今看到这一幕,太医不由得有些怀疑人生。
  因中间来了这么一出,宁姝回自己侧殿的时候便有些早,一进殿门就听见一堆瓷器担的担忧。
  “姝姝,你没事儿吧姝姝?”
  “姝姝,你的手被烫的厉害吗?快来给我看看。”
  “姝姝,我这里有凉水,快冲冲。”
  跟着宁姝一起回来的瓷盒十分神气:“我这里有烫伤药膏,太医院的!本烫伤药膏一抹,你好我好他也好!送亲人送朋友送上峰,还是本烫伤药膏好。”
  宁姝连忙安抚大家:“没事儿,就是轻轻烫了一下,太医已经看过了,这几日不要碰水,按时上药,很快就好了。”
  “可千万别留疤。”秘葵说道:“手上的疤不好处理,总不好像婉儿一样做个花钿遮挡吧。”
  绿釉执壶叹了口气:“宫里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原本就不好,如今姝姝在太后娘娘这儿,贵妃定然觉得姝姝是太后给皇上相的新人,为的就是分自己的宠。姝姝这回难做了。”
  宁姝想到午后太后给介贵妃画花钿的模样,觉得两个人似乎没有那么水火不容,只是当中有些误会越滚越大,兴许说开了也就好了。
  小白砸了咂嘴,问道:“这个介贵妃可有什么具体的喜好?我帮姝姝想想办法,让她日后不要来找姝姝的麻烦。”
  绿釉执壶思忖片刻,答道:“好似没有,甚少听到瓷器们说贵妃娘娘,只是有个大概。”
  “为何?”
  “贵妃娘娘之前见皇上把殿内瓷器都搬了出去,她便也搬了。除了吃饭的时候还用,其他时日居所内都没有瓷器,哪里有瓷了解她呢?”
  “那岂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小白惊道。
  “也不是……”宁姝看着自己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回想了一下,说道:“贵妃娘娘好像是个傲娇。”
  至少宁姝觉得后宫里的坏人,得是那种表面看起来无害实际内心残虐的。而介贵妃显然不是,她太直来直往明刀明枪了。
  “傲娇?”小白陷入了沉思,心里盘算着撩傲娇姑娘的办法。
  秘葵突然开口说道:“姝姝,为什么我感觉你已经陷入后宫争斗了?明明你还没入后宫啊。”
  宁姝深沉的叹了口气:“红颜祸水啊。就皇上那副样貌,但凡尝过鲜,谁愿意放手呢?”
  荀翊:……朕刚过来,就听到了这般虎狼之词。
  第18章
  烫伤不比其他,明明没破皮没流血,但就是疼。宁姝手上被缠的严实,不方便抱孔雀蓝釉罐去床上,今夜便将他放在了外间,与其他的瓷器们呆在一处。
  夜深人静的时候,瓷器们估摸着宁姝睡安稳了,这才又开始窃窃私语。
  小白看着被搁在桌面上的孔雀蓝釉罐,颇有些幸灾乐祸:“哟,今晚小孔雀这是失宠了?怕是姝姝看上了皇上英武,小孔雀日后得让位了。”
  秘葵无奈:“小孔雀不能说话,说不准连个生魂都没有,你和他置什么气啊?”
  要是有形体,恐怕小白此刻就要昂起骄傲的小脑袋了,“我堂堂大盈库出身的邢窑白瓷罐,怎么能被一个路边随便的蓝釉罐给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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