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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瓷珠子答道:“贵妃啊,贵妃没什么过人之处啊,就是一路平平稳稳的升上来的,人也不爱出门不多说话,挺和蔼可亲的,大家都觉得不过多久,贵妃就能成皇后了。”
  秘葵这才“哦”了一声,八卦心起:“看来这宫里还是有人正常的。哎,小珠子打听个事儿,听闻你们皇上身体不太行?”
  瓷珠子:“没有吧,皇上身体好着呢。每日早睡早起,十分养生,也甚少生病。”
  秘葵:“不是这个不行,是那个不行!”
  瓷珠子立刻维护起来:“胡说!外面都是风言风语,咱们皇上只不过在男女之事上克制,精力都留在处理朝政上。每个月肯定还是会掀贵妃牌子的。”
  瓷珠子非常有宫廷女官的气势:“你们只要记得,在宫里谨言慎行,切莫动不该动的心思。这宫里便是为皇上一人的,个人的那些小心思小伎俩可都要收起来,别无端端的添烦。”
  秘葵小声对宁姝说:“她这是把姝姝你当成皇上的女人了,宫里的老嬷嬷们都有这个怪习惯。看来这个贵妃不得了。不过贵妃都挺不得了的,你想想当年太平公主和婉儿那么厉害,结果呢?被李隆基给收拾了。收拾也就罢了,还以为多厉害个人,结果还不是拜倒在杨贵妃裙下?”
  两人说着,就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从御花园里疾步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两行泪,嘴里嘟囔着:“之前明明看到这里的亭子木桩劈缝了,好不容易盼到皇上来了,结果内务府竟然昨天给修好了!”
  经宫人提醒太后在前面,她猛地停住脚步给太后请安。
  太后也听见那出话了,有些啼笑皆非:“刘昭仪啊,你毕竟是后宫的女人,怎么就把精力放在这些邪门歪道上呢?”
  刘昭仪心里更苦,这对母子怎么回事儿?!
  自己之前试图勾搭皇上,在水榭里跳舞,结果皇上看了一眼转身就走,还说让自己把精力用到正地方。自己恰巧发现劈刺的木桌,皇上就给自己升了位份。
  如今自己都这么努力的找劈刺了,找了三年了!太后又说自己邪门歪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昭仪抹了把泪,太后看看身旁的宁姝,不由得叹了口气——也怪不得皇上要在宫外找人,后宫里的这都什么情况啊?
  她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快回去收拾收拾。”
  刘昭仪走了,太后拉着宁姝的手,说道:“当年刘昭仪也挺机灵的,谁知是装出来的,傻。”
  当时太后看中刘昭仪就是那一身柔弱无骨的舞姿,又会献媚,想着接到宫里来,谁知道现在成了宫内产品质检员。
  一想到这个,太后就觉得憋气,宫里缺内侍宫女吗?她连自己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竟还想着和下人抢活儿干!
  宁姝跟着太后往里走,转过一圈水榭,听见前面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
  隔着九曲回廊,水汽蒸腾看的不甚清楚,只能看见个挺拔的人影站在山石的那头。
  下雨了,池面上响起了玲珑的滴打声,水幕沿着瓦痕断断坠下,落在已枯的莲叶上,合不拢半个圆。
  第13章
  这一隅像是由天地间硬生生割出来的空间,将世间所有的斜风细雨都攒了进来。外面的和风暖阳是外面的,热闹也是外面的,此处此时此刻都没有。
  明明是北国,暮秋萧瑟却缺了几分枯寂,多了几分柔肠百转。
  太后转目看着宁姝,只见她看着皇上所在的方向有些微愣。
  “走,咱们过去看看。”太后也不说破,拉着宁姝的手踩上连廊,身后即刻有人跟着撑起了伞。
  石面的连廊上积了薄薄一层水,朱漆木头被雨点浸润,山石上的闲株野草冒了头,并不在意季节的变迁。
  短暂却又曲折,山河在此。
  那人的身影愈发清楚,宁姝却慢慢的低下头去。能在御花园呆着,身旁还有人伺候,听了太后来无需赶着行礼的男人在宫里只有一位,百姓不应触犯天颜。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亭台里跪了个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宁姝啧了啧嘴:后宫里真是个好地方,一个个小姐姐都好看极了。下次要是能自己选穿越的身体,她选择当个昏君!
  戴庸在旁轻声提醒:“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嗯。”荀翊只应了一声表示知道。
  戴庸急忙又往回廊那头看,太后身旁跟着个常服的姑娘,想必就是那位宁姝宁姑娘了。皇上一早就命自己去送银碳,显然是上心了。
  但为什么上了心还不入后宫呢?皇上又是怎么知道她在太后侧殿冷的呢?
  戴庸不知道,皇上不说他什么也不应该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儿,皇上终于关心了一回太后以外的女人,那这个人就顶顶重要。
  “皇上,宁姑娘也来了。”戴庸又小心翼翼的提醒一句。
  不管怎么样,让人家看见赵婕妤跪在这儿哭总是不好。
  “宁姑娘?”荀翊先是短暂的愣了一瞬,随即看向太后来的方向。
  烟雨雾气中,她看着一点都不醒目,淡青色的大氅接近于白,边角沾了雨水往下坠着。太后拉着她的手,回廊偏窄,两人并排走难免拥挤,她侧着身子让了大半个回廊给太后走,又怕太后脚滑摔了,憋着嘴搀的专心致志。半个身子从伞里避出来,脑袋却还在努力往回挤,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但也是不想着凉最后的挣扎。
  荀翊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对戴庸说:“去给太后撑把伞。”
  “啊?哦。”戴庸看着太后有伞,先是一愣,随即看见宁姝半年身子在伞外面,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笑——皇上竟然会心疼人!
  他连忙举着伞划破雨幕冲了出去:“娘娘,皇上让奴才给娘娘撑把伞。外面雨大。”
  因是戴庸来,太后这才松开宁姝的手。宁姝即刻往后退了一步,将太后摆在了前面,而自己也顺理成章的钻回了伞下,舒了口气。
  “母后。”荀翊开口,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冷清的像是竹香,相得益彰。
  宁姝在旁给他行礼,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怪不得外面人都传皇上不行,这声音听着就带着股禁欲的味道。
  荀翊看着一旁的宁姝,她鬓发湿了,贴在干净的脸颊上,顺着发丝儿尖往下悬着水滴。
  他由很早之前就夜夜能看见她,只不过如今的角度却是与以往不同。
  太后发现了,自打自己到了,皇上的目光便都在宁姝身上,挪都挪不开。
  但为什么皇上就是不开口呢?
  太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太后开口道:“皇上,怎得这么巧,我说带姝姝来御花园赏菊,却恰巧皇上就在这儿。”
  “嗯。”荀翊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声。
  宁姝一边感叹这皇上也太禁欲系了,一边为自己的膝盖哀嚎——青砖板上好凉!
  秘葵在旁借着无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哀嚎:“姝姝!快调整一下袖子!我想看不行皇上长什么样!”
  寿宴在太后那处,秘葵只是匆匆一瞥看到个背影,没怎么放在心上。
  宁姝偷偷动了下手腕,秘葵反倒沉默了。
  过了片刻,秘葵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寿宴上的贵女们那么说了,要是有个男的长成这样,就算是不行,我也可以!姝姝你会不会跳舞?要不你即兴献舞一曲吧,你不是以前锻炼身体的时候经常跳一种名为广场舞的舞种吗?我看这个皇上好像挺喜欢看人跳舞的,说不定因为你比较猎奇就留下你了。”
  宁姝:……
  一张脸就打破了秘葵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信念,实在是不得了。闹得宁姝也想抬头看,但她又不敢。也不知道朝臣们每天低着脑袋会不会得颈椎病。
  荀翊在旁开口:“平身罢。”
  宁姝这才赶忙谢过,站起身来。
  谁知道她还没站稳,太后在边上一弯膝盖,顶了下她的腘窝,宁姝一个踉跄,直直的往荀翊身上栽了过去。
  荀翊往前一步,稳稳地把她接住。大氅的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露出里面明丽的朱粉色,衬的藏在里面的肌肤光洁。
  平日晚上挨得近归近,但在瓷器上是感觉不到气流和温度的,呼吸、风拂、柔软、坚硬都是不知道的。荀翊又向来不看不该看的那些,夜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规矩闭目养神。
  如今这样的柔软温度就在面前近在咫尺,好像浑身的热气都冒了出来,荀翊实打实的愣了一下。
  宁姝仓促中抬头看了一眼荀翊,这才明白秘葵绝非虚言。
  笔刻水墨的一张面庞,有刚有柔,刚的地方是眉间微拧的痕迹、是唇角笔直的弧度、是下颌流畅的线条、也是险峰一般的鼻梁;柔的地方就少些,似是只在眼里。
  可一眨眼,柔又没了,换上铺天盖地的雨幕,遮挡的干脆。
  宁姝的大氅哗啦一下掉了下去。
  戴庸在旁抿了下嘴——太刺激了!刚才皇上趁着有大氅挡着,说不定摸哪儿呢?
  太后:回去得让袁嬷嬷给我再去民间借点小话本来,这不就是霸道皇上小民女的故事吗?!我可太机智了!这一膝盖顶的好!
  秘葵:姝姝你也太直接了,我只是让你献个舞而已啊!大可不必如此……
  赵婕妤:我还在地上跪着啊!
  宁姝往后退了一步,这回认真站稳,赶忙又跪下告饶。
  皇上没说话,宁姝脑袋上倒是被个东西盖的严严实实,皇上这才说道:“回去好好洗洗。”
  说完,就带着戴庸走了。
  宁姝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盖着的是他方才披着的青缎毛锋披。她看了眼自己落在地上的大氅——嗯,确实沾水了,小毛领都不毛了。
  没想到这个皇上还是个好人呢!怪不得不行呢!长得又好声音也好听人也善良,总要有点缺点。理解理解,理解万岁。
  自己出去一定好好说他好话,为皇上树立英武不凡的形象!
  宁姝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视线,她向前看去,只见赵婕妤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的……月匈?
  宁姝连忙用毛锋披遮挡住,冲她友好的笑笑。
  赵婕妤:嘤嘤嘤,皇上果然喜欢的是月匈大的!
  太后带着宁姝回去的路上时,在旁仔细问道:“姝姝是何时见过皇上?”
  宁姝实话实说:“上次寿宴在娘娘殿内,恰巧皇上来了,那是第一次。”
  太后猛然想到,那日自己穿了朱红色的披挂,宁姝穿的好像也是朱红色的衣裳,皇上当日鲜少开口的称赞了这颜色一回,原来是在借着自己夸宁姝?
  破案了!
  但问题就是,既然皇上都知道宁姝畏寒,那么两人应该聊的挺多的吧。宁姝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呢?那皇上为什么不让她进宫陪伴呢?
  待到宁姝回侧殿去,太后和袁嬷嬷认真探讨起来。
  袁嬷嬷含糊了半天,方说道:“娘娘您听了别罚奴才。”
  “不罚,你说。”
  “奴才觉得,人家不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吗?这宁姑娘,可能正是对了那个味儿。所以皇上这才不提。”
  太后沉默片刻,一拍桌子:“所以皇上方才走时才说‘回去好好洗洗’!”
  袁嬷嬷其实没想到这个地步,但太后说了,她也幡然醒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太后叹了口气,掉了几滴眼泪:“也怪我,翊儿小时候受的苦多了,难保有些……特别的嗜好。罢了罢了,但凡能找个女人生个皇孙给我,谁管他呢?再说,这原本也是我这个当娘的不是,是老天有意磨难我们母子。”
  袁嬷嬷也跟着流眼泪:“娘娘,娘娘和皇上这些年都不容易,可切莫这么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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