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想公剩觉西都乐(下)
此外,还可以从直属大都督府的三参部门中,专门提供相应出征序列的配套参谋、虞候等文佐人员,以彻底扭转兵随将走的痼疾。而当需要横跨数个战区合力集结成为大兵团作战的时候,再以别设一个临时性的总筹协调机构,称为(短期)招讨行营(长期)经略司。
当然了,到了这个层面上的格局,就不再是一场或是数场战争能够决定的战略方向了;因此需要来自整个国家机器当中庞大而精密的官僚体系配合和协同;而从各部司属当中抽调相应负责人加入其中组成参谋和后勤班底,这也是近现代军队组织的最大特色。
不再拘泥与一两场胜负上的得失或是局部战局的力量对比,而依靠国家动员能力和资源产出的积累优势,通过相关各个领域的分工协作,直接用源源不断人员和物资构成的战争潜力,在四平八稳的正常操作当中,怼死敌对势力的操作。
因此,除此之外,周淮安还打算模仿苏联的故例设立一个军事总监组,以接受那些年纪到点或是因为伤病退出指挥序列的将领;作为变相优待养老的同时,以其从军多年的经验提供訾议或是编写军事教材,或是受命组成调查组以定期巡查军队相关的问题和风纪事务。
遇到大规模战争的时候,还可以组成特别的军事顾问团,为各处别设的招讨行营、经略司或是由天子总领招讨事的最高大本营;从战略层面上提供相应战争进程的推演和研判的内容;正好与诸多参谋、参军和参事组成的三参部门,提供高低中端的互补参考意见。
在未来,周淮安还打算设立继承人旁听的陪朝制度,等到自己的孩子五岁以后开始略为懂事,就会安排陪坐在相对隔音的帘幕后面,不定期的旁观和听闻自己是如何处理政权事务的过程;培养一个基本的印象;然后等到稍大一些有基本思考能力的十岁以后,就可以在事后提出并且解答一些问题。
然后,等到自己的继承人培养体制相对稳定下来之后,周淮安还打算定下一个新的规定;从自己以后的历代在位者,到了五十五周岁就必须退位太上皇,或是令太子代为监国和出席内廷、外朝两会的祖制。以免因为上年纪精力不济又不肯放权的私心作祟,导致所托非人而国家治理溃乱的弊端。
然后,做了太上皇之后就随便你自由放飞享受生活去,爱开无遮大会就开无遮大会,爱钻研木匠手艺就钻研木匠手艺,热衷金石古玩书画就尽管去沉浸,爱炼丹修行房中术求长生就去求;以天下之力专供一人所好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不在权位上继续瞎折腾就好。
至于,后代之中由此可能产生父子兄弟之间权力上的政争和矛盾,反而不放在周淮安的心上了;至少无论谁人成为胜利者,皇权都是在自己的后代当中流转;反而是让不适合的人选继续在位把持权柄,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更加严重一些。这一点,那位让大唐胜极转衰的唐玄宗,就是一个最好的反面典型;
而有唐一代初期皇位流传的例子证明,通过上层小圈子里有限的政治斗争中得以竞争上岗的天子,相对统治上限和下限都比较高一些;反而是隐忍多年憋屈太子出身的唐肃宗以后,为了避免威胁和竞争,直接被当做猪圈养起来的历代继承人,就像是老鼠下崽一般一代不如人一代,只能操持与宦官、妇人之手。
“老杨,你可有什么想法么?”
然后,周淮安又对着一直在旁听的杨师古问道
“确有一些。。”
杨师古却是点点头道:
“自从去年督府入关以来,各军将士就转战多地至今,不知军中可有疲惫倦怠和厌战之态了?”
“有是自然有一些,但是还不算严重;”
周淮安想了想回答道:
“这一方面,我军作战序列的轮换和修整比较频繁,以河中到河东、代北的三连战役为例;具体接敌的战斗序列大概只有三四万,但是通过作战期间的不断轮替和修整、补充,实际参战部队已经达到了十万以上。因此,也相应摊薄了相应伤亡对于士气军心的影响。”
“另一方面,则是大量借助了外围归附的武装(天平、河阳、东都),进行前期作战的缘故,因此,当河南、河北境内的本军开始接手之后,基本都是在占据了上风和优势的情况下,开始一股而下的击溃、摧毁和歼灭作战,并没有能够让敌势相持和拉锯太久的机会。。”
“因此,目前督府最大的动员和消耗,主要还是落在维持这几条战线的进度,而陆续在横跨千里地域之内征发、调动起来提供输运的水陆车船,及沿途长短期的民夫役使上。前后涉及大概达到了二三十万人次的规模,每日所耗钱粮物资也有谷米麦豆近万石,费钱三千多缗了。。”
“不过,因为相继打下泰宁、武宁和平卢的本镇之后,由此所获历代节帅的储集不少;后来又缴获了魏博镇的历代府库。因此依靠着四镇所得,在短时间内河南、河北境内的我军各部非但钱粮不虞,还多有富余可以反哺和投入到善后行司,对于地方的肃清和改造工作当中去,”
“然后,西南战线自有剑南三川和峡江路以为协济;西北各路有关内道和山南东道的支应;而河南道则是有来自淮南两路和江东三路的输送转运;甚至就连早前在新罗境内的攻略都随着打开局面,而能够徕民屯垦而自持自足相当部分了。更别说福建观察路初步平定后,而已给夷州大岛相继输粮数万石了。”
“故而,现今督府在中原最主要消耗和纯支出的大头,还是跨海而征的辽东和支持卢龙军对于燕北后续征讨的缘故;但督府同时还有两岭、荆湖、江西在内的南方八路,尚有相对产能和库存、丁役的余力,作为以备万一的对应手段;只要不是遇到横跨数道流域的大灾荒,总有办法对付过去的。”
“如此准备得当,我便可以安心了;不过,身为訾议军国的要任和职责所系,我还想代人问上一句王上?”
这时候杨师古却是微微颔首又再问道:
“但请说来,”
周淮安微微挑眉道:难道还有人能够说道的动这位给自己进言么?
“就是想问完成,如此王上急于见成边疆境外的征拓,甚至不惜数度推缓新占地方休养生息的既定之策,可是有所其他缘故么?”
杨师古不紧不慢道:
“这个自然了。。”
周淮安心道果然是如此,却是轻轻笑道:
“因为,我曾在梦中预见到契丹之患,假以时日将越发不可收拾,而如前朝初年东西突厥故事,而荼毒九边各地。而西域更有外道异教,图谋我中国自古以来的安西故地和藩属;所过之处夷族灭信自此易华夏为夷种。你可相信么?”
然后,接着看着面露无奈和惊诧的杨师古,周淮安又继续道:
“当然了,你大可以这样告诉他们;正所谓是自古胡人无百年之气数,更不允许有百年之气数。这契丹各部自前隋以降,历经草原上的东西突厥、薛延陀、回鹘各任强雄,而依旧得以将族类沿袭至今,这就是最大的原罪和过错;”
“此辈存续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的足以让这些非我族类吸收了历代各族的经验教训和源自唐土的汉家之长,形成华夷之辩而自成一体的族群概念,更是足以凭持聚拢和吸收、侵并那些游牧塞外草原的诸胡,而成为中土的长远之患;因此只能乘其蛰伏时扼杀于萌芽了。。”
“至于那异教东来,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的。西国有黑衣大食崇信天方教而好以教义鼓动征战杀戮事,名曰为圣战之道;因此,在百年之前的开元天宝年间,就已然开始觊觎和图谋染指西域列国;如今更是以信传道,势弱时恭顺如羔羊,势大时横恶如虎狼。”
“一度更是号称屠戮为宏道护法,多杀者可入清泉美果之境,得数十处子相伴;日常则以讲经的教门宗长为酋帅,各家自备武装而聚众操练,遇事则倾巢而出号称杀不信者以为报主;动辄聚众裹挟至上万,行烧杀掠之事而不耻为荣。。”
“因此,如今从西域到五方天竺的诸多佛国皆已为此辈所破灭,无数寺院珈蓝皆成瓦砾,信士大德俱化枯骨,士女百姓唯有改教得活;我虽身为俗世之主,但也绝不容许此等的异教肆意渎灭。是以迟早有一日要再复汉唐荣光与故地的,如今也不过是未雨绸缪的先行准备而已。”
“竟然是如此!真乃率兽食人尔。。”
听到这里,杨师古的表情也不由肃然动容起来,而正声道:他却是想到了两汉末年太平道的黄巾之乱,虽然太平剧建立政权的主张和纲要当中,同样有源自汉末流传下来的《太平青领书》部分内容,但是对于其破坏力和影响力也是心中早有成见的。
想到这里,周淮安突然对着身侧候命的承发房主办,还俗小沙弥出身从广府开始就跟随自己的袁静道:
“替我捎个口信到朱老三哪儿去,就问他麾下的将士当中,有没有兴趣参与对外开疆拓土的?或许将来还可以考虑将他家老大放出来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