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公冶衡看着她,忍不住发笑,“嫂嫂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瞧着,已经是瘦了一大圈了。”
  “不如跟着小叔子回去罢。”夜色下,公冶衡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叔子养你,绝对不会饿着。”
  闽钰儿捶了捶胸口,终于能开口讲话了,“你怎么在这里?”
  公冶衡当即摇头,“不乖。说好要叫我小叔子的。”又是伸手,似是还要拿着扇子打她一下。
  “别别别。”闽钰儿瞪他,“你都多大的人了,天天在意这个,幼不幼稚?”
  “哪有。我天天在意嫂嫂,在意嫂嫂挨饿了没有,怎会幼稚。”
  又是在打趣她。闽钰儿长叹一声,手里的半碗粥着实沉甸甸,今夜这事,够公冶衡笑她一辈子了罢。
  “公冶衡。你能再帮我个忙,送我回去吗?”
  闽钰儿低头看了看,那些人似是没有追上来,要是在这里耽搁久了,她怕屋子里五十几个宫女觉出不对来。
  “为什么要回去?”公冶衡抱着她的腰,手下紧了紧,“回去挨饿?”
  “不是,我……”闽钰儿受不了这么近,下意识想推,公冶衡十分配合,手下顿时一松,彻底松开了闽钰儿。
  闽钰儿身下一空,险些直直掉下去,吓得登时主动起来,抱住公冶衡的手,“公冶衡!”
  “嫂嫂叫我?”
  公冶衡一手把人捞起来,闽钰儿今夜脸色已经白了几遭了,却是再也不敢和公冶衡犟嘴了。
  “送我回去罢。”小姑娘闭着眼,有点恳求的意思,“今夜多谢你了。”
  “真的谢谢你,可是我不得不要回去。我规矩还没有学完,要是偷吃被发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闽钰儿就是这点不好。软软地求人时,比小猫还撩人,叫人招架不住。
  话一说完,公冶衡已经抱着她,稳稳地落到了地上。闽钰儿看不见公冶衡的脸,但有一种直觉,公冶衡这是要带她回去了。
  “我记得是碧璀宫?”他低头问。
  “对对对。”
  闽钰儿说完才想起来,公冶衡怎么知道是碧璀宫的?
  不待她问,一刻钟后,两人已经到了碧璀宫。公冶衡把人放在地上,轻声道:“有人在盯着嫂嫂出错,这两日,嫂嫂还是少出来罢。”
  “好。”闽钰儿点头,小心翼翼地要回去,公冶衡又拉着她道,“待会儿那些人可能要查到这里来,你别的不消说,就说在塌上安睡了一日,拿出你公主的威势来,那些喽啰不敢对你做什么。”
  “那这个……”闽钰儿拿着碗。
  公冶衡又笑,他说:“这个给我。”
  闽钰儿只好给他。她穿过院子,还没来得及回屋躺下,公冶衡又来了,这次他带来一个包裹,递给闽钰儿,没多说就直接走了。
  估计那些人已经追到了碧璀宫外面,他不得久留。
  闽钰儿打开包裹,里面装着满满的一袋点心,各式各样的都有,香气扑鼻。
  小姑娘顿时欢欣起来。
  枝微梦里轻哼了一声,闽钰儿顿时系上包裹,规规矩矩躺到床上。
  与此同时,公冶衡已经回到了殿上,他换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脱去外衣,立即有小厮过来燃起了熏香。
  接过衣物的小厮,看着胸前的一滩污渍,似是沾了什么吃食,不由得讶异起来。
  “没事,叫一只野猫抓了。”他说,“拿去扔了就是。”
  “是。”
  “等等。”他眯起眼睛,想起齐叔晏在自己身边安插了数不清的探子,这次出去的事,他现在定是知道了。
  公冶衡勾起一个笑,他指着桌上,被闽钰儿从御膳房里“捎”出来的碗道:
  “把这个拿去,送给齐王殿下。就说祭祀大典,无以为送,这个碗聊表敬意了。”
  也好让齐叔晏了解一下,自己和闽钰儿方才做了些什么。
  第28章 我陪你
  闽钰儿蒙头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搜寻的人声渐渐过来。
  枝微转头醒了,她起身看了眼闽钰儿,又看了眼外间的火光,随即起身,叫醒了屋子外间的教习宫女。
  搜寻的人眯起眼睛,在院子外看了几眼,“今夜御膳房进了贼人,娘娘这里可曾见到生人?”
  枝微压下声音,“不曾。”
  “真的吗?”那人接着道,“我们过来的路上,看到这边有人影。娘娘……”
  “大胆。”枝微没说话,身后一个领头宫女已经站出来了,“娘娘在屋子里好好睡着,我们这么多人守着,你话里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人都在骗你了?”
  “不敢,只是要确保娘娘的安全。”
  “够了。”枝微冷声说,“殿下忙着祭祀,特意嘱咐娘娘这几日先习着规矩,忙完了就来接娘娘。这几日娘娘也辛苦的很,眼下睡熟至此,这么多动静都没有醒,诸位还是不要扰了娘娘才好。”
  这话把齐叔晏搬了出来,众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叨扰了,不敢扰娘娘的清安。”说完便走,枝微冷眼瞧他们走远了,才转身问:“他们是谁的人?”
  “是谢广尉的人。”几个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来了,“不就是闾丘亡了,投降过来的谢权吗。哼,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莫要以为闾丘越这个小小的县主,能护着他们为所欲为了。”
  听到闾丘越的名字,枝微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闽钰儿还打算起来,抖抖自己娘娘的威风的,没想到枝微两三句话就把人支走了。心下顿时释然,揪着被子,一翻身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下了大雨。闽钰儿一起来,就看到屋子里昏暗的紧。这里处处都是宫殿,紧紧挨着,本就暗的很,不燃蜡烛的时候,就像是暝暗的傍晚时分。
  “枝微。”她叫了一声,外面没人应。往日里一大早就张罗起来的教习宫女,也都没有动静。
  闽钰儿只好作罢,以为今日下雨,众人一时贪睡。迷迷糊糊地去洗漱完,她一推开门,就倏地在原地顿住。
  满院子都站着肃穆的侍卫,刀剑别在腰间,在雨水的冲洗下锃亮。哪怕下着雨,他们也是一动不动,像是一排排的木头桩子。
  枝微和一群教习宫女其实早就起来了,只不过齐叔晏也来的早,他压下消息,带着人过来,将不相干的人隔在了屋子里。
  而他站在廊下,一直等着闽钰儿醒来。闽钰儿出来,就看见了男人立在一旁,袍子下似是受了雨,淌出些水迹出来。
  “齐……”
  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他轻声道,“进去说。”
  闽钰儿只好把人引进屋子。她不知道齐叔晏这么一早过来是干什么。
  屋子里安静了会儿,男人细细看了她一晌,道:“倒是瘦了。”
  闽钰儿点头,若她现在服软,说都是练规矩太辛苦了,才会饿瘦了,说不定男人还会吩咐下去,让那些教习的宫女放过她。
  可是,闽钰儿没有,她像是老成的熟人见面,对着齐叔晏的关心,也寒暄一句:“你也是,你也瘦了。”
  ……
  齐叔晏想起昨夜里,公冶衡专门送过来的一只碗,神色不由得沉了些。
  “以后不用拘着,想吃什么便吃,不用刻意饿着。”
  “高尚监的性子我清楚,她教你一番,想必没让你吃饱过。”
  这倒是说的没错。闽钰儿低头,笑了笑,“没事的,我来这里,的确是有许多要学的东西。”
  齐叔晏眉头这才展了点儿。高尚监虽然有点不通人情,但为人是值得信任的,至少不会让宫里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来骚扰闽钰儿。
  这段时间他实在是□□乏术,把闽钰儿交给她,男人是放心的。
  “那这样。”男人道,“白日里你少吃一点,我这段时间夜里回来,会途径碧璀宫,你等着我一同用晚膳,可好?”
  一起吃饭,闽钰儿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男人那双不沾荤腥的筷子。
  在齐叔晏面前,她明显地犹豫起来,男人皱眉,“怎么了,可是不愿?”
  “不是不是。”闽钰儿想解释,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是想吃肉的,可是你又不吃……”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她似乎还听见了院子里倏忽浓重却压抑的吐息声,那是侍卫在忍着不发笑。
  齐叔晏曜黑的眸子划过笑意,浅浅的,骤然既逝,他说:“自然是可以。”
  “你想吃什么,我吩咐她们去做。有我在,她们不会苛待你。”
  齐叔晏现在过来,是瞒了所有人的。一是因为祭祀大典,这种肃穆庄严的日子不得作乐,齐国上上下下都是这样,他来寻将来的皇后娘娘,已是极为不妥。
  其二,是他们二人还没有正式成亲。按规矩,也是不应该过来的。
  若是南沙王知道了这事,估计是要重重责罚他的。可是齐叔晏还是不放心。
  看着闽钰儿得了准信,小小的脸顿时笑将起来,齐叔晏紧绷的眉头也彻底松了下来。
  “那你在这里等我。”齐叔晏道,“我晚间就过来。”
  “你来我这里用晚膳,不会有人说吗?”
  “没人看见,也无人敢说。”齐叔晏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可放心了?”
  她立即点点头。齐叔晏不能久留,现在耽搁的这些时辰,估计一些臣子站在太庙外,已是候了好久了。
  “嗯,那我走了。”
  齐叔晏不是爱逗留的性子,说走就走,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喉咙里卡着的几个字,一直没有说出来:
  闾丘越昨夜去了祭祀吗?
  她没有傻到那种程度。昨天那几个人来的太蹊跷了,根本就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了,给人通风报信来的。
  而且那些人嘴里说的“闾丘越县主”,她是听的清清楚楚的。
  来了宫里这么久,这位昔日里的小姑子倒是一次都没见着。闽钰儿想,公冶衡说得对,这宫里有人在等着揪她的错处。不管是不是闾丘越,都不能掉以轻心。
  等晚上齐叔晏来了,她要好好跟他地说这件事。
  到了午间,雨势才住。碧璀宫外碧空如洗,空气里满是大雨过后的清香气味,不多时,祭祀的钟声幽幽地传过来,贯穿了宫殿,让整个皇城都显得肃穆十分。
  闾丘越今日穿着紫色的祭祀正装,才堪堪从祭祀大典上下来,带着人路过北门时,忽然想起来昨夜闽钰儿的事。
  她步子一住。身旁的丫鬟也停了下来,她问:“县主大人,怎么了?”
  闾丘越冷冷地回头,看了左后方一眼,那里站着的小宫娥,是昨晚上来通风报信,说闽钰儿闯祸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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