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节

  想她当年失踪的时候,还是个待字闺中,未有婚配的丫头呢。
  “清颜姐姐,好久不见……”
  这道轻柔的嗓音也极是熟悉,可似乎总有什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赵清颜她说不出来。
  但当她看清了立在阴影下身形魁梧的另一名男子,她似乎又什么都懂了。
  赵清颜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她的目光缓缓移回赵雅容的脸上,望着赵雅容唇角那抹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儿,启唇淡声问: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雅容公主这一失踪就是九年。
  在被带来这里之前,看见那副画像的时候,赵清颜甚至想过,赵雅容同她一样,也是被抓的人质。虽然未同其他不幸惨死的皇子皇女一般,她还活着,但大概这几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可是以现下的情况看来,赵清颜却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
  面前这个女人,显然不是人质,恐怕在这里受到的待遇还是极好的。
  她虽穿着北疆妇女的服饰,但却与普通妇女略有不同。裙衫是丝绸制成,这种绸缎在长安一代十分常见,但于北疆却算是稀少。而她身上其他的金银首饰,雕琢精细,瞧着也是不菲。
  这个时候赵清颜心里便明镜一般,赵雅容非但不是人质,几乎可以笃定她与她身后的人甚至是一伙的。
  赵清颜平静地望着她,继续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本宫不明白,你在宫时,无论是父皇,或是本宫自己都不曾亏待于你。你可知你现下在做什么,这是欺君辱国的行径。”
  赵清颜的猜测其实并没有错。
  这个当年在宫中排行第五的小公主,她背叛了赵国。早在护国将军当年镇压淮南之前,她便早与那淮南王暗中勾结。联合邪教叛党里应外合,几年前的那一场刺杀,那一支来自藏宝阁,刻了盘龙花纹的箭羽似乎都有了解释。
  不过等赵清颜知晓这些,也已是后话了。
  然而正当赵清颜的嗓音刚刚落下,柴房阴暗的角落,忽然传来一阵浑厚的笑,随后便是几下徐缓清脆的掌声,走出一个一身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四十上下,皮肤黝黑,身材魁梧。从左半边额角到下颚,横了一道扭曲不平的疤痕。笑着的时候,眼角泛起明显的褶皱,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在昏暗的光线下,让人看了不禁心头发怵。
  但赵清颜神色却未有什么改变,她面上毫无惧色,抿着唇,镇定地看着那男人缓缓朝她走近。
  “好!好!平阳公主果真如传闻里的那般冰雪聪明。原本想着让你这皇妹妹从你嘴里套些话出来,真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男人哈哈大笑,口里这样说着,脸上却不见什么遗憾。
  “既然公主这样聪明,不如再考考你,公主觉得,我又是谁?”
  男人在离赵清颜半步之遥的地方站定,他目光带着兴致,居高临下地望着捆绑在地上,那个被迫以一种显然不会舒服的姿势跪坐在地的女人。
  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呵,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竟还能冷着那一张玉砌般的脸。
  置身在最脏污阴暗的焦虑,依旧维持着优雅高贵的姿态,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赵清颜仰面盯着男人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她朱唇微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吐出了三个字。
  “淮南王。”
  男人一怔,有些错愕地望着赵清颜。半晌儿,愈发畅快的笑声自他嘴中传了出来。“聪明!实在是太聪明了!”
  赵清颜仍旧抿唇不语,沉默看着眼前的淮南王。
  其实猜出这个男人的身份,并非什么难事。
  先帝遭人陷害,意外驾崩之后。赵清颜也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她知晓先帝之死与当年淮南王叛变之事,绝对脱不开干系。
  先帝确实是死于刘婕妤的那一株文殊兰,但刘婕妤到底只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凭她一己之力,并成不了大事。
  后来赵清颜便直接想到了淮南王。
  她对这个淮南王有了一些了解,再者根据玉文先生打探到的消息,淮南王当年落败,不止是军力受损,自己也身受重伤。诸葛睿与他交手之时,曾给了他当头一剑,故而赵清颜方才看清男人脸上的疤痕之后,便断定此人是淮南王无疑了。
  “不过公主,你虽然猜的中我便是淮南王,却一定不知晓我的另一个身份……”
  淮南王说到此处,略微停顿。满意地看见地上的女子微微蹙起了娥眉,面上浮出了一丝不解。
  他唇际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一些故弄玄虚道:“你猜不中的,我便告诉你吧。除了淮南王,我还掌管着整个‘弑杀盟’。没错,就是你们口中的邪教,你们兜兜转转那么许久,谁也不会知道教主竟然就是我哈哈哈……”
  赵清颜听了这个,稍稍睁大了眼,眸色微变,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可是本宫还是不明白。”
  出乎淮南王意料地,他道出了这么样的惊天秘密,平阳公主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震惊。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将视线从他身上离开,再度落向一侧另一人身上。
  “无论是淮南王也好,‘弑杀盟’也罢。他们要刺杀父皇,企图谋权篡位,这并不稀奇。可是你呢,你的动机又是什么?本宫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这一句,赵清颜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三人却都知道,她是对着淮南王身边那赵雅容,可以说是同她一道儿长大,从前在宫中最疼爱的皇妹说的。
  而另一侧,赵雅容自知事情已经败露,继续隐藏下去也是毫无意义了。
  她面色沉了下来,那一抹温顺笑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记略带嘲弄的冷笑。
  “动机?”赵雅容冷哼了一声,面上挂着的,是令赵清颜感到陌生的讥诮与讽刺。“只要能让那个皇帝,能让你不好过,我还需要什么动机?!”
  见那赵雅容一瞬不瞬地俯视着赵清颜,神色阴沉恶毒,从前那个乖巧可人的公主模样早已是荡然无存。
  赵雅容盯着地上的女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无人亏待于我,你眼睛瞎了吗?从小到大,又有谁真正好好待过我呢?”
  闻声,赵清颜蹙了下眉,却并没有说话。
  赵雅容见赵清颜一声不吭,心下更是厌恶。她不屑地冷笑,继续恨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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