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他扮演花主的时候,没有机会对诸成玉释放善意,看他一个人行走,就忍不住觉得心酸,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
  诸成玉长得漂亮,在他面前还很乖,虽然三观不正,但是已经找到了好老师,有这么一个弟弟也挺好的。
  诸成玉被沈映雪牵住手,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眼睛有些发酸。他虽然看不到兄长的身影,但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诸成玉估计着他的哥哥个子很高,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从来没有人对诸成玉释放过这样的善意。
  他的眼睛还没有瞎的时候,看到的那些面容,都是带着憎恶与嫌弃,还有一些人深深地恐惧他,仿佛他真的是个鬼,或者吃人的妖怪。
  果然只有至亲的人才不会嫌弃他。
  诸成玉被沈映雪牵着手,仿佛从黑暗中被拉了上来,也像是溺水的人,难得能顺畅的呼吸。
  如果哥哥没有疯就好了。
  想到这里,诸成玉对忠信王府的几个人恨意更深。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把这几个人抓起来,好好折磨一番,给哥哥报仇。
  两个人出来洗完脸,祝让给沈映雪梳好头,带着他去前面的院子里见人。
  沈映雪牵着诸成玉的手,悲伤地发现诸成玉比他走得还稳当。
  尽管眼睛看不到,诸成玉也不像是第一次来,对这院子里的格局熟悉极了。沈映雪自己则是满眼的马赛克,比诸成玉还像个瞎子。
  哥哥小心。沈映雪走到台阶处身体一点都没有变化,还像是在平地行走一样,诸成玉连忙扶了他一把,哥哥看着点地上,别摔了。
  沈映雪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叹气。
  祝让道:你倒是对这里很熟悉,莫非以前真的在这边居住过?
  他打听出来这个院子已经十来年没人住了,如果诸成玉在这里呆过,也是几岁时候的事情。
  诸成玉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沈映雪道:我也想知道。
  诸成玉立刻温顺起来:我小时候跟着姨娘一起住,姨娘总是打骂我,还不给我吃的,经常把我关在门外,不让回家,我就只好找地方休息,恰巧姨娘家离着这边不太远,这里又年久失修,没有人来,我偷偷过来躲个清净。
  诸成玉知道花主最吃这一套,无论他惹爹爹多生气,只要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再说一下自己的过往,爹爹都会对他心软。虽然不知道哥哥是怎样的性情,估计和爹爹差不多。
  那时候我眼睛还能看到东西,知道躲着人走,也能自己找些野菜,或者偷一点别人不要的剩菜吃。时间久了就被人发现了,他们闹着要找贼,我心里害怕极了,要是被他们抓住,又是一顿毒打。挨了打倒也还好,要是打得身上疼,就没法行动,又要饿好几天肚子。
  我就躲在了这个地方,翻墙逃走,没有被人抓住。那些人找不到人,又疑神疑鬼的,见我样貌有异,就说这里闹鬼。诸成玉说,我在姨娘家时,姨娘怕别人看到我,都是用布巾手帕让我包住头发的。也幸好这边离着姨娘家有一些距离,他们没往我身上想。
  沈映雪在心里默默感慨,诸成玉真的太难了。
  跟他的童年对比,这点马赛克又算的了什么?
  他抓紧了诸成玉的手,问道:后来呢?
  诸成玉说:后来姨娘死了,以前那些欺负过我的人也死了,我就在这边安心住着,直到养父过来接我,去了青羽宫里。
  祝让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小子没有表面这般纯良无害,恐怕他口中的话,只有七成真。那些人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这话里的顺序,大概也要换一换。
  不过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得探究,他只要防备着此人,就不怕他背地里捅刀子。
  可是这个堂弟就不一定了。
  他还是魔教教主的时候,就被人算计得很惨,现在人疯了,说不定真的会被诸成玉这些话打动。等诸成玉什么时候不屑伪装,露出真面目,沈映雪应该还会被重重打击吧。
  祝让并不打算提醒沈映雪,对一个疯子言语劝解,应该也是没用的。他只想等着沈映雪自己发现这些人信不过,自然会转向温柔可靠的兄长,跟他回王府里去。
  堂屋里坐了几个人,他们身上都很狼狈,衣服上沾着血迹,面貌上也带着疲惫。
  兰锦本来不想用那些阴损的招数的,可是颜家的人实在紧追不舍,后来又来了另外一批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看着也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兰锦发了狠,趁着夜色走小路下来,在他们的饮食和水里下了毒,一气毒死了大半,接着几人带着簪花巷的人冲下山,跟剩下的拼了个彻底,人都杀干净之后,匆匆离开那边。
  他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诸成玉留下来的记号,跟着记号走,终于找到祝让这里来。
  兰锦的眼睛里都似乎带着红色,他的武功虽然不算好,但是准备好的毒非常厉害,死掉的那些人,有不少是死在他手上的。
  此时尽管疲惫,兰锦也不敢展露出弱态,就怕祝让看他们疲软,让那些侍卫对他们下手。纵然有诸成玉可以保护沈映雪,他们依然不确定,诸成玉能不能打过祝让。
  万一祝让在这个时候翻脸,拿沈映雪作为人质要挟,簪花巷就此可以解散了。
  沈映雪和诸成玉手牵手来到这边,看到那几个杀气腾腾的人,脚步顿了一下,后退小半步。
  沈映雪对系统说:[终于有点刀口舔血的样子了!看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战损美人!如果这个时候有手机就好了,拍张照片,都能当做游戏cg,此情此景视觉冲击太强了,满满都是张力!]
  系统说:[下个阶段就有手机了。]
  沈映雪知道任务强求不得,手机倒是在其次,他主要是为了欣赏这副美人图。他对系统说:[如果能把他们脸上的马赛克去掉就好了。]
  系统说:{都是随机的。]
  沈映雪问:[这一幕和主线任务有关系吗?你在计算一下,说不定和上次一样呢?]
  系统说:[没有。]
  沈映雪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失落地叹气,看着那几张糊了马赛克的脸。
  兰锦依然是猫猫头,但是猫猫眼睛变成了竖瞳,像只凶猛的老虎。荀炎和江寒枫的马赛克是一样的,直接糊掉了脸,荀炎穿着黑衣,看不到衣服上的血,江寒枫一身白衣,下方的衣摆,还有左手的袖子被血染了大半。
  其他人沈映雪不认识,不过也都差不多。
  他们身上大概也有伤,但是站的非常挺拔,就像伫立在风雪中的青松,各个气势十足,杀意凛然。
  只是在见到沈映雪退缩的动作之后,那股杀意突然就散了。
  沈映雪茫然地看着屋里。
  江寒枫道:凌云。
  沈映雪只觉得这声呼喊里饱含着极其复杂的感情,像是在克制忍耐着什么,但是太复杂了,沈映雪也不知道江寒枫脑补的东西,无从推测。
  他还想往后退,余光瞥到旁边紧紧盯着他的祝让,突然想起来,凌云闹着要找江寒枫,想来一定是对他感情深厚,他的反应不应该这么冷淡才对。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等着他的反应,沈映雪压力倍增,直接进入状态,急切地往江寒枫那边走,结果没留神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到江寒枫怀里。
  沈映雪顺势张开手臂,抱住了他,正想喊他的名字,又觉得直接喊名字太生疏了,要是叫寒枫又怪怪的,喊枫哥,沈映雪觉得有点矫情。
  干脆什么都没有喊,只在他怀里蹭蹭。
  江寒枫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知道凌云特意来找他,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看到凌云安然无恙才放下心。他确实想把凌云拥入怀中,但又觉得那不是君子所为,趁着凌云神志不清,对他动手动脚,既不是两情相悦,也未免太不尊重凌云了。
  江寒枫一直克制着自己,从来没有过于亲密的行为。
  谁想到,凌云见到他之后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江寒枫缓缓伸手,也拥抱住他,内心全然是心满意足的喟叹。先前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和渴望,直接得到了满足,江寒枫感受着凌云身上的温度,觉得就算这样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他果然馋凌云的身子。
  紧接着,江寒枫就发现凌云在他怀里轻轻地颤抖起来,他连忙看向凌云,发现凌云眼睛里带着水光,江寒枫的心像是被人扎了一下,他拍拍凌云的后背:对不起,离开你这么久。
  凌云那双如同烟云笼罩的眼睛含着满满的情谊看向他,然后猛然一颤,伏在他的臂弯,垂下头呕吐起来。
  江寒枫:
  凌云确实说过,看到他的脸会眩晕,恶心,想吐,没想到竟然真的吐了。
  江寒枫一时间不知所措,扶着凌云瘦弱的身体,任凭他将大半重量都倚靠在自己身上。
  兰锦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腕,试过脉象之后,按了他几个穴道,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本就没有休息好,又担惊受怕许久,骤然见到你,欣喜异常,情绪激荡下才有这般反应。
  沈映雪被兰锦戳完,觉得好受很多。
  他刚起床没多久,还没吃饭,身上没什么力气,懒洋洋地靠在江寒枫身上。余光瞥到祝让之后,立刻调整脸上的表情,转身又抱住江寒枫,委屈道:你抱抱我。
  江寒枫一把将人抱起,对其他人点了点头:失陪一下。
  兰锦留意到了沈映雪的神态变化,知道他是碍于祝让,迫不得已逢场作戏,可是心里还是难受得很。他努力开导了自己几句,默念这都是假的,主人不喜欢江寒枫,江寒枫也不喜欢主人,他们之间只是利益往来,才好受起来。
  倒是荀炎,似乎并不知道沈映雪和江寒枫背后的交易,看着江寒枫抱沈映雪离开,还有一点恍惚。
  诸成玉倒是接受正常,因为江寒枫之前就跟他说过,他喜欢凌云。
  诸成玉觉得江寒枫这个人还行,可是当他和凌云相处过,了解了凌云的为人之后,就觉得江寒枫配不上他哥了。
  祝让淡淡笑道:江二庄主和凌云的感情还真是好,他们两个莫非
  诸成玉立刻想起来,这里还有个觊觎哥哥的臭男人。诸成玉笑着说:江寒枫喜欢我哥哥,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之前在玉鼎山庄的时候,哥哥就和他定了亲,发誓绝不再娶,与一般的契兄弟不一样,外人谁都不能插足。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荀炎听到在玉鼎山庄时,心里更加沉闷。他们都知道,沈映雪被带到玉鼎山庄两个月,两个月时间太长了,江寒枫又喜欢沈映雪,又无人监管,做了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阻止,沈映雪落到他手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荀炎神情愈发冰冷:我出去看看。
  兰锦道:公子与江寒枫许久未见,正是情意绵绵的好时候,荀大人就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了。
  他相信主人,哪怕主人神志不清醒。
  做戏就要做全套,江寒枫日后,或许会成为花主和忠信王争抢凌云的重要棋子。祝让是忠信王的眼线,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不妥。
  荀炎听到兰锦的话,淡淡看着他,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江寒枫应该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沈映雪动手动脚。只是他害怕沈映雪被刺激得发病不过江寒枫已经和沈映雪私自相处过很多次了,想来应该不会有事吧。
  江寒枫抱着沈映雪来到了院子里。
  这所宅院已经被人前前后后打扫过了,虽然地上有些尘土,倒也不算太脏。
  出来之后,沈映雪就开始走神,不像刚才满心满意都是他。
  江寒枫有些失落,寻了个台阶坐下,横抱着沈映雪,没舍得放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想什么?
  沈映雪回神,就发现他几乎躺在江寒枫的怀里,不过还挺舒服的,江寒枫练剑多年,手臂力气很大,身上有肌肉,但是放松的时候并不硬,反而很有弹性。
  他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视线越过江寒枫的脸,望向天空。
  江寒枫心想:刚才不是很热情吗?怎么突然就变得冷淡了?他虽这么想着,心里其实不太好意思开口,看了凌云一会儿:还难受吗?
  沈映雪摇摇头,抓起江寒枫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胃上,帮我揉揉。
  江寒枫顺从地帮他按。
  这段日子凌云瘦了不少,一看就是在路上吃苦了。兰锦说说起他们遇到的伏击,江寒枫只觉得惊心动魄。就算是普通的江湖人,遇到这么多事情都未必活下来,凌云这样一个琉璃般的人,怎能受得住?
  以后不要这么任性了。江寒枫说完,突然想起来,你从簪花巷出来,花主准许了?
  沈映雪点了点头,小声嗯了一下。
  江寒枫也知道,既然兰锦亲自送他过来,肯定是经过花主的同意。花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同意他和凌云的亲事了吗?还是说,花主觉得凌云无能,故意送他出来受死?
  凌云的身体,只适合静养,不应该到处乱跑。况且他心智受损,与常人不同,恐怕连十岁的小孩子都不如。花主怎么能放心得下?
  江寒枫思来想去,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簪花巷内情况危急,花主不得已才将凌云送了出来。
  他低头看着舒服地眯起眼睛的凌云,知道凌云对他的父亲感情深重,不忍心直言,怕刺激他发病。江寒枫温声道:你出来时,花主可曾说过什么?
  沈映雪睁眼,对上马赛克,立刻移开视线:不记得了。
  江寒枫并不逼他,就像平日里与朋友闲聊那样,随意交谈:祝让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他有没有欺负你?
  祝让过来肯定是忠信王的授意,他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凌云,就算凌云离开簪花巷,忠信王也要派人来监视。
  沈映雪想了想,图省劲儿,还是那句话:不记得了。
  江寒枫看他冲着自己笑,也跟着笑了起来,语气宠溺:你都忘了?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你啊。沈映雪说。
  江寒枫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下热了起来,他紧紧抱住沈映雪,不知如何言语。
  等了一会儿之后,江寒枫又想起祝让的外形,问道:祝让的头发是被火焰烧焦的?你有没有受伤?
  沈映雪摇头,用无辜的表情回视:是我弄的,不是烧焦的,我没有受伤。
  江寒枫立刻拉下脸:不准玩别人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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