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招揽(上)
两浙之乱,乱军中的四号人物陈箍桶死了,据说是在严密的看守下畏罪撞墙自杀,经过监军史勾当与军中仵作的辨认验尸确定之后,用席子一裹草草的埋于帮源的一处山谷中,连个墓碑也未曾留下。
未几,与方腊一起被俘,趁官军争功械斗而得逃脱的吕将也死了。在给朝廷的奏疏上是是如此记载的,吕将在侥幸逃脱后,继续领导残存的乱匪做着无谓的抵抗,直到最后兵败自刎而死。
特制的囚车也打造好了,方腊与一众被俘义军将领被押于囚车之中,在燕青、韩世忠、王子武还有几位西北禁军、京师禁军将领的率领下,由一万禁军押往汴都。除此之外,抢功的忠州防御使辛兴宗以待罪之身随同赴往汴都,等候天子发落。
遍观押解人选,所有人看了皆是竖了一下大拇指,在这份押解方腊进京的名单上,乐天分配的可谓是有理有节,利益各方均沾,各方的面子都给了,燕青代表的是招安的梁山军、韩世忠则是代表了西军,王子武于秀州城下挡止了方七佛,是阻止方腊北伐的功臣,代表了两浙地方厢军,至于汴都禁军是乐天此次征方腊的主要麾下,更不能落了空,除此外还有几位江南西路的禁军将领。
困守帮源、梓桐的二十几万义军,被官军灭杀者数万,被俘的十数万,随方七佛突围逸走南逃者又有数万,两浙因方腊乱损失惨重,蒙难丁口无算己经响影响到了正常生产,这些被俘义军士卒自是不能再行处决杀戮,除了反军头目要么看押要么被发配充军,其余普通士卒在被坐了一番洗脑之后,一人给了两贯铜钱做遣散费回家务农。
方腊落在了乐天的手里,再次被乐天抢了先,歙州城中的童贯气的跳脚,据说设于歙州州衙帅府里的瓷器被砸的一个不剩,侍侯在童贯身边的小内侍与士卒也遭了殃,不是被打的几天下不了床,就是被赶回了老家。
知道这些,乐天只是一笑,并不在意,继续处理帮源的事情。直到将帮源的事处理好后,乐天又开始布署围剿位于仙居、黄岩一带的吕师囊,东阳的裘道人、永嘉的俞道安等方腊残部。
待所有的部置完成之后,乐天才率领一干人等回师杭州府,开始了自己的两浙置制使生涯。
……
“侯爷为何要救我二人?”
在回往杭州的路上,摇晃的马车内,两个身着宋军士卒号甲之人注视着乐天,低声问道。
“二位坐罢,车上摇晃,倒不了茶水,二位见谅!”乐天的身子随着车子的摇晃颠簸着,示意道。
听乐天说话,这扮做宋军士卒的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现出惊色。
随后倒也没客气,坐在了乐天对面。
待二人坐好,乐天依旧是满脸笑意:“二位皆胸怀大志、心存抱负之辈,看不惯这世间的丑陋污秽,不甘于与阿臜之人同流合污,才奋而起事,只是二位眼光稍有欠缺,跟了目光短浅不能成事之人,若就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大志未遂岂不可惜。”
听乐天说话,二人心底越发的吃惊,不由的面面相觑,一个替朝廷围剿义军之人,竟然敢出言诋毁朝廷,实在是令人难以费解。
若有方腊义军中被遣散的士卒在场,此刻定会大吃一惊,这坐在乐面对面的二人,赫然是方腊麾下的两位谋士,陈箍桶与吕将。
将惊色敛于心底,陈箍桶问道:“乐侯爷救下我二人,便不怕朝廷知晓后责罚于侯爷?侯爷这般抨击朝堂,便不怕我二人向朝廷告发?”
“乐某识人辩人之术,当世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乐某看人素来不会走眼的!”听陈箍桶所言,乐天笑了起来。
待笑声落下后,乐天接着淡然道:“乐某做事自然有乐某做事的道理,乐某为国为民,无愧于苍天也无愧于苍生,凡事只求心安理得!”
好奇于乐天说话的语气,陈箍桶问道:“侯爷如何看待我摩尼教!”
乐天言道:“摩尼教本是波斯舶来之物,教义与我华夏认知不符,为佛、道两道排斥所不容,更为儒家所轻视,不止是在我华夏四处碰壁,便是在发源地波斯亦被视于异端,无有几多教徒,前唐接连禁止几经打压险至灭绝,只于民间苟延残喘,如今于东南兴盛,不过是被方腊拿来蛊惑百姓,以此为纽带联络教众,蓄意谋反推翻朝廷的工具罢了!”
吕将虽为教众,但却知道乐天所言是为一针见血,忍不住问道:“那侯爷信俸的是佛、道两教?”
乐天摇头言道:“吕兄与乐某皆是读对贤书之人,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僧、道、摩尼诸教皆不符乐某之信仰,乐某只信仰本心,做人做事以知行合一为准,谨守良知,恪守本心!”
“知行合一?”听乐天这般说话,吕将心中惭愧,但心中越发有不解之意,向着乐天拱手问道:“敢问乐侯爷,何为知行合一?”
话音出口后,乐天忍不住的暗笑,为了应付眼前二人,自己拿话哄人,一不小心连后世王阳明的知行合一也说了出来,这可是超越了四百年。
“吕兄本为太学生,因上谏花石纲而触怒奸佞,被罢去功名,实朝堂昏暗所致,更是我大宋一大损失!”乐天先给吕将戴了顶高帽,随后继续说道:“乐某所言的知行合一,是为乐某多年潜心所想之心得,是指客体顺应主体,知是指为良知,行是指人的实践,知与行的合一,既不是以知来吞并行,认为知便是行,也不是以行来吞并知,认为行便是知。”
好么,一不小心,知行合一成了乐侯爷最先提出来的哲学思想。
听乐天之言,吕将陷入于思虑之中,半响后忽起身拱手向乐天拜了一拜,口中言道:“于太学发愤数载,不如聆听侯爷一句天音,学生受教了,这一拜侯爷当收下!”
二人在自己面前文诌诌的说话,似打哑迹一般,陈箍桶不解道:“吕秀才,侯爷说的是什么意思,俺没读过多少书,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吕将为陈箍桶解释道:“侯爷所说的知行合一,是不仅要有良知与认知,而且还要实践于行,只有把‘知’与‘行’统一起来,才能称得上为‘善’。”
看陈箍桶仍有不解之色,乐天又解道:“吕兄所释极为恰当,正如之前本侯兵围杭州,杭州城内粮草匮乏,方腊却不肯回撤,恰应知行不合之谬,焉能不败!
方腊起事,席卷东南,烧杀劫掠,视人命如草芥,敛夺财物,又何有良知一说,便是连摩尼教义亦不相符,又岂脱得了最终的覆灭?”
陈箍桶身为义军中的第四号人物,自是知道杭州之战失利在于何处,联想乐天所说心中立明朗了许多。
乐天趁机言道:“如今吕师囊于仙居、黄岩一带,裘道人于东阳,俞道安于永嘉,继续率残部抵抗,依二位之见,此几人能坚持得了多久?”
陈箍桶与吕将皆是不言,心中都明白的很,吕师囊、裘道人等义军余部难以坚持甚久,被官军剿灭只是早晚之事,此也应了乐天方才所说的知行合一之理。
读书人并不全是书呆子,吕将明白了乐天的用意:“乐侯爷是要我二人劝降于他几人?”
“本是必胜之局,乐某又何必操心。”乐天笑道,踢起了皮球:“劝于不劝,在于二位本心,乐某并无意苛求!”
乐天皮球踢的轻松,但又抛过来一个更大的难题,陈箍桶与吕将二人若不去劝降,便缺了知行合一的良知,义军残部抵抗下去,惟有死路一条,二人出于本心又怎么能不去劝降。
陈箍桶有意问道:“我二人若去劝降,侯爷不怕我二人一去不归?”
“天下势犹桶板,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乐天笑着诵道,随之又言:“能说出这番话之人实非常人,有如此胸怀抱负之人,又岂会让机会从手中白白溜走?”
陈箍桶清楚的很,这句天下势犹桶板是自己说的,乐天竟然连这些都知道,显然事先对自己二人做了许多研究。
“侯爷招揽我二人,意欲何为?”吕将问道,随即又问到了自己最为疑惑,也是最为诛心的地方:“如今大宋君昏臣庸、奸佞当道,莫非侯爷有问鼎九五,取而代之之意?”
在吕将看来,乐天冒着大不韪救下自己二人,定是有所图谋,甚至图谋不在方腊之下。
闻言,乐天摇头一笑:“吕兄是读书之人,自是熟读经史,历代均逃不掉二三百年治乱分合的老套路,如今大宋立国方才百六十年,正值壮年之际,况我大宋强干弱枝,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难蹈前朝之覆辙,除非……”
听乐天说话,吕将品咂其意,深表赞同:“侯爷所言极是,我华夏历朝皆逃不过二三百年治乱分合之套路,虽大宋君昏臣庸,然控军权冠历代之首,实非民变可覆也。”
陈箍桶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解的问道:“侯爷所说的除非,后同再不言,又是何意思?”
乐天不能多说,只是言道:“乐某观大宋之患不在内而在于外!”
“侯爷之意是,大宋若亡,只会亡于外敌,而非内乱?”吕将问道。
“时事,命也!大宋国祚事干天机,又岂是吾等能推测的?”乐天摇头,随即道明来意:“实不相瞒,乐某招揽二位,是有意让二位打理乐某于海外的生意!”
“海外生意?”吕将、陈箍桶二人不解。
陈箍桶、吕将二人皆有帅才,乐天冒了相当大的风险将二人救下,自然有招揽为己所用之意。
既然二人相问,乐天便也不隐瞒,将自己于海外的产业合盘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