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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扭转

  熙宁三年,蔡京二十三岁进士及第,这四十八年间先为地方官,后任中书舍人,改龙图阁待制、知开封府。崇宁元年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右相),三起三落直到官至太师,几乎成为官场神话。
  为官四十八载,纵然年势老迈,蔡京又岂一般人可比的,方才那一句可谓是诛心之言,真真正正的戳在了郑居中的要害上,甚是值得令人深省。
  唐朝在为胡化,结果由盛转衰,藩镇割据至五代之乱,皆因礼法废驰,使人心无忠义之思,无论是将领士卒还是平民百姓,心中皆无国家之念,没有了忠君思想,改朝换代对于这些百姓来说只不过是换一个皇帝而己,这也是五代纷乱之根本原因所在。
  本朝太祖、太宗二位皇帝终五代之纷乱,汲五代诸帝之教训,立三纲五常为道,以此来约束士人百姓。
  “三纲”即“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五常”是指“仁、义、礼、智、信。故而“五常”是做人的起码道德准则,此为伦理原则,用以处理与谐和作为个体存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组建社会。
  蔡京正是用“五常”之道反击郑居中,可谓一力降十会,或是说四两拨千斤。二者被蔡京发挥得淋漓尽至。此言入耳,便是徽宗赵佶看郑居中的眼神也是有了些许变化。
  试问一个可以背叛举荐之人的人,又怎么不会背叛君主。
  感觉到徽宗皇帝眼中的不善,郑居中立时惊得一身冷汗,知道自己落败,退回班中。
  政和八年七月郑居中任相,到九月便被罢相,与蔡京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不无关系。
  大宋的朝堂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乐天虽身在千里之外,心中却是明净的很。为了筹划这桩事情,乐天在一月前向汴梁押送那价值四十万贯钱物时,不止在心中、在行动上也己经做好了准备。随着那价值四十万贯钱一同押送的,还有乐天私下各送与梁师成、王黼二人一人一株红色珊瑚树,各色合浦珍珠等宝物。
  没错,乐大人所送的珊瑚树,就是西晋时石崇斗富中所描绘的珊瑚树,这珊瑚树便是海中珊瑚,以红色为贵,每株都有近三尺余高,色泽娇、艳,为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
  事实上在古时海洋中没有污染,这红色珊瑚树在南洋海中并是不如何罕见稀齐之物,只是生长在十数米的海面下,挖取不大容易而己。古时交通不便,南洋距离中原路途遥远,又有奇货可居的说法,所以才会显得贵重珍稀之至,被炒到了天价,历来为士绅贵族所喜受。
  除红色珊瑚树外,乐天又送与二人粉、金、黑、蓝、红、黄各色合浦珍珠。如此来,梁师成与王黼二人如何不替乐天说话。
  这两样价值不菲的宝物,都是乐天在查抄王佐宅院时搜出来的,对于乐天来说,所谓的珠宝远没有银钱实在,将这些花哩糊哨又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送与这二人正好,况且此物在南洋并不是如何稀罕。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见满朝文武再无话说,当值的小黄门见机叫道。
  就在那当值小黄门声音落下时,只见皇城司史勾当官进得殿下,拜道:“陛下,刚收到皇城司从杭州递来的奏本!”
  按说这不合规矩,但眼下杭州之事己经牵动到了朝局,徽宗皇帝特意下了旨,有杭州的奏章要在第一时间内送到他的面前。徽宗皇帝虽然荒于朝政,但不意味着诸事不明。
  立时,满殿文武目光都看向史勾当官手中折子,东南之地的一个小小知县搅动着大宋朝堂风云,所有人都知道皇城司现在归嘉王殿下节制,在嘉王殿下的节制下皇城司势力越发壮大。皇城司从杭州传来的消息,定然是有关于那个被外放到钱塘小知县的。
  徽宗赵佶很是众望所归的谕示道:“念!”
  史勾当官点头应是,拆开信函念道:“据属下等查实,钱塘知县乐天在到达钱塘的第三日正式上任,其间除在西湖泛舟外未与其他人等交往……”
  书信上的话如同记流水账一般,不过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俱没有追责的意思,毕竟这皇城司暗探不是士林举子,皇家只要求其能打探消息就成,对文采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要求。不过一众官员俱是支起耳朵在听,生怕漏过任何细节。
  史勾当官又说道:“六月十九日,钱塘知县乐天微服私行探访民事,遇十数蒙面人冒充官府差伇追杀,幸躲入伎家才躲去一劫,后被伎家龟奴打手发现,扭送官府……”
  殿中大臣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心中惊讶,后是一阵哗然,嘈杂声音纷纷而起,杭州地面上发生了这般大的事情,前后不过数日的时间,杭州知府、钱塘知县先后遇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杭州这块地面上绝对有问题,甚至是寻常人都不敢揭开的大问题。这杭州地面上到底有什么势力这么可怕?
  先是一阵惊讶,随后又有不少朝臣心中又感到好笑,谁不知道乐大人的风流名声,连同躲避刺客追杀都会选在花街柳巷里,倒是与乐大人风流名声应衬的紧。
  伎家姐儿真是乐大人的福星!立于殿堂末排御史队伍中的陈大人心中不禁叹道。陈大人是乐天的老上级,乐大人每出一件事似乎都会有女伎的身影,在平舆被人诬陷时是如此,在汴梁城与蔡鋆殴斗时亦是如此,现下到了杭州还是如此。
  “六月二十一日夜、二十二日晨,乐大人缉拿奸商王佐一族归案,鉴于王佐认罪态度良好,乐大人仅罚没其家产全部充公,全家开释……”
  依旧是流水账,一众官员一略而过,虽说是乐大人立功,但一众官员只关心最近事情发展的动向。
  “七月二十四日,杭州府前任提辖武松房东从武松租住处发现银钱与一封书信,信上言称钱塘知县买通武松行刺杭州知州蔡鋆,杭州知府王汉之以此为据合两浙置制史陈建、两浙提刑官曹洮民,三司提审钱塘知县乐天,并将其下入两浙提刑司大狱……
  八月初一,杭州府前任提辖武松回到杭州,被两浙提刑官曹大人留在提刑司,同时将钱塘知县乐天开释……另,据臣察,那武松离开杭州府后一直在歙州一带以卖艺为生,与武松供称完全属实。”
  一大堆的流水账中能被称为亮点的只有两处:一是乐天遇刺,二是武松离开杭州后的支向。不过皇城司做流水账无可厚非,皇城司只有查案之责没有审案之权,将事情打探到这里己经算是将任务完成的完美了。
  朝堂之上不缺乏聪明人,立时看出这皇城司呈上来的情报,乍看上去像是流水账,而里面的内容对天乐天全是有利的证词。其中乐天遇刺做为第一个亮点,与王黼那句“乐天惩治奸商从而触动各方利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正好遥相呼应。
  这情报中的第二个亮点,便是武松的行踪,一则证明武松的身份,二则证明了武松的行踪,三间接的证明了刺杀蔡鋆死于牢中之人不是武松。
  “既然真正的武松还活着,那刺杀前任杭州知府的凶犯又是何人?那钱塘知县乐天所写给武松的雇凶信笺又是真伪?”朝中有御史出班疑问道。
  这个问题是所有人都想问的疑问!
  做为大理寺卿,李伯宗出班道:“刺杀蔡知府的凶手是谁?我等不得而知,但可以断定绝不是那个武松。但又一件事情摆在我等的面前,刺杀钱塘知县乐天的凶手又是谁?我等依旧不得而知。但在这二者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依旧是困扰我等!”
  这时,只见本日当值的通政使从殿下抱着一摞奏本进殿,奏道:“臣方才收到从杭州进来奏本,其中有两浙提刑司曹大人的奏本,还有钱塘知县乐大人奏本,臣不敢耽搁,特送了进来。”
  立时间,这通政使手中的奏本立时引来满朝文武的目光。徽宗皇帝点头道:“念!”
  官员的奏本都是从大到小念的,所以乐天的奏本自然要放在后面念。只听这通政使清了清嗓子,念道:“臣两浙提刑司曹洮民顿首叩拜天颜,臣近日重新检索杭州知府蔡鋆被刺一案证据,做为乐天买凶直接证据的信笺,有纸张过新、墨渍过新等疑点,臣有失察不谨之责,请陛下责罚……”
  殿中大臣听了这个,纷纷交头接耳,两浙提刑官这般说话,等于直接洗清了乐天的嫌疑,直接证明乐大人是被人诬陷。乐大人洗清了嫌疑,但整桩案子却显然越发扑朔迷离起来,谁是这桩案子的幕后凶手,才是最大的迷团。
  通政使拿起乐天那一本奏本,继续念道:“臣本布衣,幸得圣上恩典赏识,才鱼跃龙门跻身仕途,臣赴任钱塘两月来勤于王事,不敢稍有懈怠……”
  通政使念的这一篇奏本,正是乐大人几日前写与朝廷的奏本。乐大人洋洋洒洒数百言,其间前三项,表功、诉苦叫屈、劾杭州知府王汉之之类只能算做私事;最后一项则是关于海税之事。
  乐大人这篇奏书拿捏的十分恰到好处,前面表功、诉苦叫屈,包括弹劾王汉之,均只是一笔带过,重点的是放在海税一事之上。乐大人这般做便是有意将朝臣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更为刺杀阴谋论造势。
  试问乐大人将武松救了出来,总要找个替罪羊罢,杭州、明州商贾走私成风,这个黑锅他们不背谁背。
  之前乐大人还以为王汉之会向朝廷奏上一本,装告自己大闹杭州府衙、打伤差伇,但王汉之那边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这件一没有发生一般。后来乐大人心中才明白过来,虽说自己嚣张的几乎是过了份,但王汉之绝对不会让此事张扬出去,想想堂堂正三品的大员被一个从八品的县令欺负成这般模样,他王汉之还有何脸面在大宋的官场上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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