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哪里逃 第241节
“衍圣公?”
于杰的目中,流露出了些许的厌恶之意。然后他就从眉心中,打开了一只金色的眼,往国子监与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
仅仅须臾,于杰的目中就滋生怒意,蓦然从这间公堂腾空而起,飞向了高空。
就在此时,于杰望见门中站着一个人影——‘当朝次辅,少保’高谷!
“于少保这是要去何处?”高谷语含深意的说着:“本相有军情要事,与于少保相商。”
“稍后再说!”
于杰却是毫不客气的回应,直接从高谷身边掠过:“只要不是也先打到北京,什么事都比不得我理学传承更紧要。高谷你今日如敢拦我,于某必定不惜一切,碎了你的文心浩气!”
高谷愣了愣,他似欲出手,可最终还是叹了一声,任由于杰从他身边掠过。
而此时飞入高空的于杰,则是眉头微皱,他望见对面天空,站立着一个御剑少年。
此时将一口绽放青蓝光华的剑悬于身前:“我金阙天宫办事,少保请回!”
于杰则是以一声冷哼回应,抬手就一道巨大的印玺,往那御剑少年压了过去。
“滚!”
少年遥遥望了一眼,只见那印玺之下,赫然是‘崆峒’二字。他的身躯一震,眼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崆峒神印?景泰帝他竟将此物都给了你?”
那竟是仿造‘崆峒印’制成的仙宝,其正身由上古三皇五帝执掌,在‘和氏璧’之前代表着‘人道’,‘皇权’与‘龙气’。
可御剑少年随后已无法顾及其他,他的周身爆出漫天剑潮,气势就宛如腾跃出海的巨鲲。然后那虚空中发出剧烈的震响,整个天地都晃动了霎那。
少年一口鲜血溢出,整个人就如流星般坠落向了北京外城。
而此时于杰的身影,已经疾掠至国子监的上空。到了此处,他却又神色略显错愕的看向了天空。
只见一个巨大的神躯,正隐伏于云层之上。他穿着文士袍服,却被众多的锁链缠卷困束着。此时这位正凝目注视着下方,眼中略含异色。
“文忠烈公?”
于杰蹙了蹙眉,惊讶于这位北京城隍的袖手旁观。可随后当他往国子监凝神注目,也是瞳孔微凝,停住了出手的打算。
要从孔修德的身前救人,对他与文忠烈公来说是轻而易举。可那件将李轩与孔修德隔绝了的仙宝,却让他感觉无比棘手。
于杰自认为破之不难,可他无法在破除这仙宝的同时,不伤及存身在内的李轩。
不过此刻的李轩,却让于杰的眼神一亮。
那个孩子,他似乎正在以浩气破境?冲击七重楼境吗?
※※※※
“知行合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是李轩刻在自己神魄当中的第一句话,是开宗明义的总纲,以一持万的挈领,与他身旁最核心那个‘理’字一同,都是他掌握的一应法门,一应道理的根本。
以此法为根,那么任何无法在实践中检验,无法完成‘知行合一’的道理,日后都可以从他的神魄中剔除。
‘知行合一’源于王阳明的心学,是唯心主义的名言。可李轩对于‘知行合一’这一句有着自己的理解,并不同于阳明先生。
在现代的世界,也有许多人就‘知行合一’这一句做出别样的阐发。
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则是唯物主义的核心。
——这二者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不谋而合。
然后李轩又写下了,‘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与“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
这是对于前面两句的补充与注释,当它们被刻录完成,李轩就只觉自己的神魄之内剧烈动荡,仿佛天地开辟般的动静。
整个元神陡然扩张,内部则宛如一个正在成形的星系。
此时那个‘理’字,就位居于核心,其它的字迹则环绕其外,仿佛星辰环绕着太阳。包括李轩新刻的字,也包括他以前篆刻于灵魂深处的诗词。
李轩所有的神念,浩气则都为之一收,同样盘旋在‘星系’之外,它们原本是无序的,被放任自流的。
可它们现在却有了核心,有了骨架。
再接下来,李轩刻录的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富贵不能淫——’,是‘生,亦我所欲也——’
他不准备刻录一整篇的儒门经典,而只是从儒学经典当中,摘取他认可的文字,填塞其中。
而当篆刻完这三句出自于《孟子》的经文,李轩就感觉到自己身临的压力,进一步的减弱。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他的浩气更加的坚韧,更加凝固,就仿佛是被混入了钢筋水泥,填入了金刚骨骼。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李轩的刀意法相,那颗在孔修德浩气重压下略显窘迫的紫竹,此时已挺直了它的竹身。
那位衍圣公带给它的压力,似已不值得它为之弯腰。
再接着,李轩又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篆刻下了‘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句句儒家的名言警句。虽然短小,却都是万世不移,亘古不易的道理。
生活在那个现代世界的李轩喜欢阅读,记忆力也很不错。他记不得完整的儒家经典,可对于这些别人整理出来的儒家名言却很喜欢,也认可它们所阐述的道理。
接下来也不独是儒家,李轩将部分他喜欢的法家名言,也充塞于内。
他篆刻的速度越来越快,也使得这个位于李轩神魄之内的星系,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浩瀚。
这令李轩藏于袖中的‘文山印’一阵轻振,内中的器灵似乎异常的愉悦,为之振奋不已。
在其体外,不但有丝丝紫电生成,天地间更有一股力量与之隐隐应和。一道紫色的长虹,蓦然从天际横空而来,落于李轩的上方。
望见这一幕,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不由眼眸微沉,惊疑不定;站在李轩对面的孔修德,则是面色微沉,眼神冷冽的抓紧了手中的‘大成至圣文宣王印’。
他发现了李轩浩气的变化,这位理学护法身周的紫意已经越来越浓。
李轩本身的浩气虽然没有太多的增长,可如今,孔修德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将之碾碎,将之磨灭。
如果衍圣公也来自于现代,就会知道‘有效利用率’一词。
往日李轩的一身浩气,他最多能使之发挥三五成的作用;可如今,这个数值却已提升两倍以上,且在不断的增长攀升。
这让孔修德心念间滋生出不祥预感,本能的就欲增大自身的力量,去将李轩碾碎,压垮!
那些已经退到百丈的人群,则是嗡然不休,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紫意似乎更浓了。还有这异像——”
“不会看吗?临战破境,他分明在尝试冲击丹心照日!”
“在大敌之前破境?不知能不能成。护法大人这般的声威,不知究竟所治何典?”
“气合天地,紫气长虹!怎么会有这样的异像?护法大人习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本经,为何能使天地应和?”
“你们看那刀意法相,衍圣公他分明已压不住了。”
人群中的王静,则蓦然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龙睿原本正面色震撼的,看着李轩身边正在发生的异景。然后就听王静道:“守智,你可知道我们儒家的第三门,为何叫做丹心照日。”
“源于后赵大儒,在理学当中别开‘心学’一脉的陆子静。”
龙睿想也不想的答道:“传闻这位踏入第三门的时候不但气红如血,周围的日光都为之黯淡。所以这一境,也被称为‘丹心照日’。”
然后他就见王静指了指天空:“守智你看太阳,是不是暗了一点,现在可是正午时分。”
龙睿悚然一惊,看向了头顶上空。然后就见那轮悬于空中的大日,此时竟是光影暗沉。
这个时候,李轩依旧专注于神魄之内。
他已经将所有能够想到的道理,都篆刻于自身的神念之内,无论是儒家法家,还是出于古代现代。
可李轩发现这还远远不够,这些文字散而无序,并不足以形成完整的框架,完整的秩序,也没法让他元神内的‘骨骼’真正成形。
李轩再次迟疑,然后就心想自己终究还是必须走这一步不可了。
他先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就在自己的元神中继续篆刻。
“——世界的本质是物质,世界上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映。”
这一句,与李轩身在的这个仙侠世界无疑是格格不入。在人的意识能够改变现实,能够直接以神念观想核聚变的世界。说世界是唯物的,未免有些无力。
可李轩坚信这个世界,必定有它自有的法则存在。人的心灵,是物质的衍生。它可能是电磁波,可能是一种能量,只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变得更加强大。
这一笔写下之后,李轩就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开始洋洋洒洒,行云流水的将一连串文字写下。
“——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重视意识的能动作用,重视精神的力量,自觉树立正确的意识,克服错误的意识。”
李轩渐渐的全神投入,就连正以浩气金柱压制着他的孔修德都已忘怀。
可此时的衍圣公,却已渐渐的面色大变。他已发现天空中的大日越来越黯淡,周围萦绕的紫气则越来越浓郁。
在李轩身后的‘法相’赫然已发生巨大的变化,之前的紫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旋绕的巨大星团。
那星团使周围的天地扭曲,使无数的紫色雷霆滋生,也令孔修德的浩气金柱,渐渐的无法接近。后者的磅礴浩气,竟是触之即碎,碰之即散。
尤其那位于星云中央处的‘理’字,使李轩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天地间的另一个核心,另一颗太阳。
孔修德一眼望去,竟感觉有无尽的道理蕴藏其中,他凝神想要看清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在当孔修德不甘心的将灵力灌注到双目,他竟感觉自己的双眼一阵刺痛,竟有两颗血泪,从他的眼角处滴落。
“怎会如此?”
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茫然失神的看着李轩,看着孔修德那逐渐崩散的赤金气柱。
她知道,这是‘道’的碾压。
二者的‘道’已非是在同一层次,此时李轩的浩气,虽然在量方面还不如孔修德,可却是小而坚硬的钻石;而孔修德虽是浩气磅礴,气贯天地,可却是大而脆弱的鸡蛋。
伪理在真理的面前,岂非就如用鸡蛋去撞击钻石?
她随后就紧紧的一握拳,眼里的杀机更浓郁三分。
金甲少女想‘司祭’大人断定此子会搅乱天机,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也能理解为何‘司祭’一定要收回文山印不可。
此人在世一日,都是对金阙天宫的巨大威胁。
而那位国子监祭酒,则是看着李轩周身的景致,一阵失神。
“此等异景,可谓亘古未有,闻所未闻!看起来,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先圣。可这个天地,却已认可了他的道。”
这是站在祭酒身侧的‘国子监司业’,一位浩气修为同样达到浩气长存境界的大儒:“祭酒大人,你可能猜出他的本经为何?”
国子监祭酒不禁失笑:“我若能猜出来,现在就已是诸圣之一。且你都说了,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圣贤,那就定是未见于此世的经典。我亦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竟能撼动天地之灵,遮蔽日月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