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

  会议时间很长，一直从下午三点持续到了晚上九点。
  幸而中场休息过一次，大概在晚上七点，该吃晚饭了，燕导让人叫了披萨，大家放松崩了一下午的大脑，边吃边闲聊些其他，气氛还挺热络。
  本来乔羽以为周砚只留一会儿就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全程参与了会议，一直在旁认真聆听他们聊剧情和人设。
  晚饭的闲聊时间中，乔羽才知道周砚此次是想转型，尝试一部电影。
  ——他之前接拍的剧都是偶像剧类型，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同一类型的角色。
  他想突破一下自己。
  周砚的父亲周鸿儒跟燕如歌是好朋友，之前燕如歌的几部作品，都是周砚父亲做制片人的。
  燕如歌跟周家关系不错，几乎是看着周砚长大的，所以，带带后辈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周砚现在也很火很红。
  如今流量王道，老导演也要尝试接受新观念啊。
  剧里带点小鲜肉角色，也算是一种新尝试了。
  晚饭还没结束，气氛很松弛。
  导演他们聊着别的，无非是娱乐圈的一些八卦。
  乔羽开始还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后来身体不适，便外出去了卫生间。
  昨晚醉酒和下午晕车的后遗症还在，头疼，嗓子沙哑——会议室里，燕导和孙导、康恺他们还抽烟，熏得他脑门疼。再加上咖啡是冰的，他喝得有点急，下午开会的时候胃就开始不舒服。哦，可能还有跟感冒药相冲的原因在，总之，此刻他胃也疼得越发厉害了。
  乔羽在洗手间吐了两次，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四肢酸痛，且浑身发冷。
  ——怕是还发烧了。
  乔羽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有点泛红的脸颊，勉强提起了精神。
  他暗暗给自己鼓劲儿：再坚持一会儿，乔羽。剧本会议快接近尾声了。这是你第一次接触大导演，熟悉一部剧所有过程的好机会，千万别掉链子。
  外面脚步声响起，乔羽直起腰来，扯了张纸巾擦拭双手。
  来人是周砚。
  看到周砚朝他走来，乔羽便对他笑了笑。
  “还好吗？”周砚在他旁边站定，一边洗手一边透过镜子打量他的神色。
  下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乔羽脸色不太好，藏在桌下的手时不时抵在胃部，晚饭的时候披萨也没吃两口，倒是连喝两杯热水。他问道，“是胃不舒服吧？”
  “嗯？”乔羽有点讶异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过他仍轻描淡写地揭过了，“没事儿，老毛病了。”
  “你们编剧是不是经常废寝忘食的？”周砚问道。
  乔羽笑了笑：“比不得你们演员废寝忘食。”
  周砚也笑了笑：“你跟乔然——”
  “异父异母。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兄弟。”乔羽简单解释了一句。不过关系已经互相脱离的事他没提，也犯不着跟别人说这个。
  周砚恍然大悟：“哦。”顿了顿，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我今天不小心说漏嘴了。”
  “没关系。也不影响什么。大家又都不是外人。”乔羽在某些时候，情商还不错。
  两人回到会议室后，其他人还在闲聊。
  周砚坐在他对面，帮他把一杯玉米汁拿过来，放在他手边。
  “不吃东西脑子会跟不上的。喝点这个，还热乎的。”
  乔羽：“……谢谢。”
  乔羽注意到周砚晚饭只吃了一点沙拉，剩下全程都在喝水，不由问道：“你不吃么？”
  周砚笑笑：“最近在节食塑型，要接一个很瘦的角色。”
  乔羽慨叹：“做明星太难了。”
  周砚点头：“是啊。不过，做哪一行都很难。”
  晚饭时间结束后，众人又聊了一个多小时，白板上的关键剧情和人设写了擦，擦了写，搞了好几版。
  叶文助理的录音笔都录到没电了，改用手机录。
  乔羽他们这边，主要是康恺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页。
  乔羽也用手机录音了。
  不过他只是打辅助的，录不录也都不影响。
  会议结束后，双方的合作意向很明显，燕如歌觉得康恺这个创意很好，双方约定下周再抽时间聊一次，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大概五月中旬就能定下来。
  这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众人都很开心。
  燕如歌等人把孙岳鹏三人送到楼梯间，彼此告别后才算散场了。
  电梯合上，下楼去了。
  里面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康恺抱了乔羽一下：“谢了，乔羽，你给我打了个好开头！让我不至于那么紧张。昨天跟你聊到的好多细节今天也都用上了，谢谢谢谢。”
  孙岳鹏在旁边看着他俩，轻咳一声：“不谢谢我吗？”
  康恺赶紧又过去想要抱他，孙岳鹏躲了一下：“别这么肉麻，改天得请我吃饭才行。”
  “一定一定。”康恺还是抱了孙岳鹏一下，“孙导，谢谢谢谢，我最感谢的当然还是你。如果没你引荐，我怕是这辈子都没办法跟燕导认识。”
  “夸张了啊……”孙岳鹏笑道。
  “乔羽，你感冒是不是严重了？”等待打车的间隙里，孙岳鹏跟康恺都注意到了乔羽的状态不太好。
  “嗯，有一点。现在头特别疼。”乔羽咳嗽了几声，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们，“而且，你们下午几乎把会议室变成吸烟室了……虽然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要鄙视你们。”
  孙岳鹏和康恺都笑了：“这没办法，我们多年的老习惯，不抽烟脑子不转。”
  “都是借口。”乔羽摇头叹息，他又瞪了康恺一眼，“还有你，不是说为了女朋友戒烟了吗？”
  “嗨，这不是燕导在吗？不抽两根，不太好意思。”康恺挠挠头，笑得憨厚。
  乔羽偏头又咳嗽了几声，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瘫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孙岳鹏见他症状的确严重，便道：“今天辛苦你了，明天放你一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乔羽眨眨眼：“真的？带薪吗？”
  孙岳鹏捶了他肩膀一拳：“我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财迷啊！带带带，休息吧。这合作成了，收益不小，从康恺的奖金里扣。”
  康恺：“？？？”
  乔羽没忍住也笑了。
  他叫的车到了，乔羽便挥挥手：“我不陪你们等了，先撤了。”
  “行，回去好好休息。”
  “嗯。拜拜。”
  乔羽上车后瘫在后座，昏昏欲睡。
  现在他只想快点到家。
  快点，快点，再快点。
  然而，在他终于站到自家门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钥匙不见了。
  乔羽撑着门翻了半天自己的口袋、手提包，但始终找不到钥匙。
  难道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神志不清，所以忘了带钥匙？
  还是说丢了？
  乔羽情绪上头，有些烦躁地抬脚踹了一下门板。
  不过，考虑到此刻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他还是在踹出去的瞬间放轻了力道。
  乔羽深吸一口气，顶着浑身的不适靠在门框上，用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的大脑运转了一会儿。
  ——钥匙是找不到了，接下来有三个办法。
  一，找个开锁的人来帮自己开门。
  二，去附近找个酒店宾馆之类的凑合一宿。
  三，去公司拿备用钥匙。
  乔羽首选二。
  但是再次受到打击——他没带身份证。
  因为怕丢，身份证一般他不会随身携带。
  接下来是找个开锁的师傅来——
  然而手机挣扎工作了一天，即将没电。
  而且，他也没存什么开锁师傅的电话。
  再换一把锁，时间、金钱都要花费——之前因为忘记钥匙，他换过一次锁了，这次又换，实在舍不得。
  更何况他在公司留有备用钥匙……
  唯一不爽的是，还得折腾一个来回，即便晚上不堵着，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半小时了。
  想想就觉得崩溃。
  乔羽手机电量不足，又提示了一下。
  还剩百分之十了。
  趁还有电，叫辆车还来得及。
  乔羽认命地叫车，下楼，回了公司拿钥匙。
  四十分钟后，他到达公司，刷指纹锁进门，准备去自己工位旁拿备用钥匙。
  半夜十二点的公司特别安静，乔羽开了自己工位区域的灯，大概是才从黑暗中过来，灯光打开的瞬间，他觉得有些晃眼。
  在走向工位的过程中，乔羽眼前逐渐模糊。
  他按住旁边的桌子停下了脚步，心中暗叫不好。
  糟了——
  在这要命的时刻，竟然……低血糖犯了……
  乔羽眼前发黑，浑身无力，心跳极速加快……
  他的意识在逐渐消散，慢慢倒在了地上。
  完蛋……
  这种战损方式也太没面子了……
  乔羽趁还有一点意识，本能地摸到刚才摔在地上的手机，点开了通讯录。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打给的人……似乎没有……
  不过，排在第一位的通讯录，是危机时刻的首选……
  指腹按上去后，乔羽便失去了意识。
  电话拨通了，对面传来穆泽阳的声音。
  “乔羽，你怎么了？”
  “喂？乔羽？”
  “说话啊乔羽！”
  “乔羽——”
  声音除了从手机传来，也隐约可听见前台处的响动。
  沈立晖跟穆泽阳正站在前台处。
  两人脚边都有行李箱，显然是刚出差回来。
  路过公司，沈立晖本来是想跟穆泽阳来公司顺便拿一份文件的，结果穆泽阳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然后秒接，紧接着脸色就变了。
  乔羽……
  这名字很熟悉……
  沈立晖正自想着，穆泽阳没听到乔羽说话，挂断电话重新拨了出去。
  与此同时，沈立晖发现办公区域有灯光。
  他诧异道：“奇怪，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公司吗？”
  穆泽阳正准备乘电梯离开，闻言，他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远——
  办公区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
  穆泽阳拔腿奔向办公区：“乔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