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节

  那会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天气,也是这样的夜晚,下着雪,起着风,大家都站在廊下互相道别。然后就……
  池小河闭了闭眼,都是五福晋今日闹的一出,不然她绝不会站在这里就想起那些事来。
  “福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秋梨小声问道。
  池小河这会脸色有些发白,神色有种说不出来的伤感。秋梨有点担心,也想起之前碰到五福晋的事。
  她那会还担心池小河回到大殿再见到五福晋会控制不住情绪。后来见她跟没事人一样还松了口气。这会想来,哪里是没事,只不过是把情绪压心底了。这会怕是触景伤情,又给激出来了。
  “我没事。”池小河轻轻摇头,呼了口气,转头去看同四爷说话的八爷,神色里却多了一分焦急。
  好在八爷并没有耽搁多久,过了一会儿便过来了。
  “冷不冷?”八爷伸手握住池小河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
  “抱着手炉呢。”池小河浅浅笑了一下。
  “看你脸色不大好。”八爷道。保和殿廊下的灯笼挺亮的,池小河又正好站在光下面,所以便是夜色深了,八爷也能看清她的脸色。
  “没事,不过风吹了一下。夜深了,咱们快回去吧。免得孩子们冻着了。”池小河道。
  八爷自然没意见。往常这个时候孩子们都要睡了。今晚虽然气氛热闹,但这会散了席,热闹劲过去了,孩子们也都困倦了。
  池小河又给孩子们检查了一下穿着,见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下来。
  弘曦已经在奶娘怀里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池小河便催着八爷加快脚步。
  原本八爷想着池小河穿的花盆底,之前又扭过脚,怕她会再受伤,所以刻意把步子压慢了一些。这会虽然是担心孩子,可他还是从池小河的催促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因为这会赶着出宫,八爷便没问,只是多看了两眼池小河,伸手抓住了她的一个胳膊。
  池小河侧头看了八爷一眼,八爷忙解释,“我怕你走快了又扭脚。我扶着你稳当些。”
  “谢谢爷。”池小河道了声谢,由着八爷抓着她的胳膊一路往宫外走去。
  等上了马车,雅尔哈和弘曦都睡着了,只有弘旺还算精神。
  池小河给三个孩子检查了一下,见都没有冻着,这才把弘旺拉进怀里抱着。
  “额娘?”弘旺诧异的叫了一声。
  池小河已经很久没这么抱过弘旺了。自打弘旺开始去宫里学习,就不愿意被当做小孩子。便是她想摸弘旺的脑袋,有时候都会被弘旺躲开。
  但她这会就想把弘旺这样抱在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踏踏实实的。
  八爷也有些惊讶,池小河这会抱着弘旺的情绪明显不对。但他还是冲弘旺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就这么让池小河先抱一会儿。
  “你近来是不是瘦了?”过了会儿,池小河突然放开弘旺问道。
  “儿子没瘦。这段时间还胖了!额娘看儿子,脸都圆了。”弘旺忙道。
  “有么?”池小河打量着弘旺,并不相信。
  “当额娘的是不是都一个样?”八爷突然笑了起来,“看到孩子就觉得瘦了。”
  池小河摸了摸弘旺的脸颊,神色却很认真的道:“还是再长胖点才好。正长身体呢,每日里要多吃点。”
  “额娘,儿子吃的不少。”弘旺脸都红了。他都这么大了,额娘还摸他的脸,真是不好意思。
  “嗯,你健健康康的,额娘就高兴。”池小河放下手,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来。
  八爷拉过池小河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问道:“福晋今儿这是怎么了?”
  “啊?没怎么呀。”池小河眼神有些躲闪。
  “是不是今晚有谁说家里的孩子生病了?”八爷又问。
  池小河摇摇头,“没听说谁家的孩子病了。”
  八爷心头越发诧异,但却没再问什么,便安慰了一句,“放心,咱们家这三个小家伙都会健健康康的。”
  池小河“嗯”了一声,把头靠在了八爷肩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弘旺一脸疑惑的看向八爷,他也察觉到今晚自己额娘的情绪不太对。
  八爷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弘旺很懂事只是看了池小河一眼,就乖乖地在一旁坐着,没再问什么了。
  等到了府门口,八爷才发现池小河竟不知何时睡着了。他示意奴才们放轻声音,自己把她抱了起来。
  “阿玛,我带弟弟妹妹们回屋。您照顾额娘吧。”弘旺主动道。
  “嗯。”八爷点头,很欣慰长子的懂事。
  待下了马车,八爷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人。便是他今晚从头到尾都忽视的舒舒觉罗氏。
  这会舒舒觉罗氏的脸上满是震惊,显然没想到八爷会抱着池小河下来。
  八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抱着池小河进府了。
  舒舒觉罗氏站在自己的马车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就像是个透明人似的。明明她就站在福晋身边,结果八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看着福晋。问福晋冷不冷,给福晋暖手,同福晋说话,只当她不存在。
  后来出宫一路疾走,她也穿着花盆底,可八爷却根本不管她跟不跟得上,只扶着福晋。
  而刚刚八爷神色温柔,抱着福晋小心翼翼下马车的样子,更是她见都没见过的样子。
  第737章 坦白
  雪越发的大,地面上都浅浅的盖了一层,寒气也越发大。舒舒觉罗氏却站的浑然不觉,只觉得这心里的冷都比不上这身体的冷。
  “主子,咱们进去吧。您身子骨本就没好彻底,别再严重了。”听琴担忧的扶着她。
  知画也在一旁劝,“是呀,主子,这儿风大寒气重,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这身子好不好的还有谁会在意。”舒舒觉罗氏苦笑道。
  今日连福晋还关心了一句她身子没好彻底,别饮太多酒。八爷却是连问都没问。
  “主子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听琴不禁红了眼眶,“别说奴婢们都担心主子的身子。便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也该心疼的。”
  一提到自家阿玛和额娘,舒舒觉罗氏也红了眼眶,“我自出嫁以来没说孝敬阿玛和额娘,还平白让他们添了许多担忧。养我这么个女儿也是他们的不幸了。”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学琴学棋,家里都是大力支持,还特意请了女先生教导,这才有后来的才名。
  她本以为这才名能在后院争宠派上用场。刚开始八爷也确实因为这个来过她院里几次。可她最后也没能把八爷留下来,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过。但这日子还是要过。您才进门多久,日后未必没有别的造化。福晋可比您大几岁呢,就一定能长宠不衰?”听琴安慰道:“您听奴婢一声劝,养好自己的身子,静待时机。”
  “跟着我,你们也受委屈了。”舒舒觉罗氏看着身边的两个丫鬟,笑容越发苦涩。
  她这个主子不得宠,身边伺候的人出去也没底气。指不定平日里被别的奴才奚落,欺负。
  “奴婢们哪里受委屈了。主子别多想。”知画忙道:“其他人再想捧高踩低,您也是万岁爷亲赐的侧福晋!”
  看着两个丫鬟心疼又担忧的眼神,舒舒觉罗氏的心里生出几分暖意来。到底她身边还有两个贴心人。
  经这一番劝慰,舒舒觉罗氏的情绪总算没有那么低落了。她强打起精神,勉强笑了一下,道:“听你们的。咱们回去让小厨房做点宵夜来,再烫壶小酒,一块儿乐呵乐呵。刚在宫里都没吃什么。”
  “好嘞,主子这才对嘛。奴婢一会儿回去就去小厨房吩咐。”听琴笑着道。
  知画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其实说起来,她们在后院的日子真心不算难过。除了不受宠这件事,别的吃穿用度,福晋并不曾苛待。这府里的奴才也没有捧高踩低,可见福晋治家是很严的。
  而且她们院里的小厨房是一开始就有的,每天采买有一定份例,橱子的手艺也还不错。平日里舒舒觉罗氏的食量也不大,基本都是小厨房解决一日两餐和各种点心。
  正院里,八爷刚把池小河放床上,她自个儿到醒了。
  “到家了?”池小河看了眼四周,迷糊的嘟囔了一句。
  “福晋这一觉可睡的香?”八爷笑道。
  “臣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池小河不好意思道:“又辛苦爷抱臣妾回来了。”
  八爷笑着起身道:“即是醒了,福晋陪爷再用些宵夜如何?刚在宫里都没怎么吃,尽喝酒去了。”
  “爷想吃什么?让厨房弄些热汤水的来如何?”池小河也坐起身来。
  “行啊,福晋看着安排便是。”八爷没意见。一般池小河安排的还是很合他胃口的。
  池小河便叫秋梨来吩咐了几句,让厨房做准备去了。
  “孩子们呢?都歇了?”池小河这会清醒了,也记起三个孩子是和她一辆马车的。
  “嗯,弘旺带着回各自屋了。有他这个当大哥的照应,福晋可以放心。”八爷道。
  “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太不称职了。”池小河愧疚道。八爷要不是因为抱她回屋,也不会让弘旺去照顾弟弟妹妹。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对弘旺,臣妾亏欠的太多了。”想起往事,池小河心里又生出几分伤感来。
  “福晋何曾亏欠于他。打他出生,福晋在他身上费了多少心血,便是弘曦都赶不上他。”八爷不赞同道。
  池小河没说话,弘旺是她第一个孩子,当初能平安生下来,她不知多感谢老天。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费多少心血都不为过。
  “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八爷终于忍不住问道。从出宫的路上他就察觉池小河情绪不对。本来是以为她累着了,可后来在马车上他就知道不对了。这会又说出这个话来,就更不对劲了。
  池小河坐在床边,神色有些怔怔地。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八爷说心里那些纷乱的情绪。
  “冬梅,来给你家福晋把头发先拆了。”八爷没有追问,而是先让人给池小河拆头发卸妆。今日都是盛装进宫的,穿戴繁复,很是累人的。
  “爷,今日家宴中途,臣妾有出去过。”池小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八爷。
  “遇到谁了?”八爷问道。
  池小河看向八爷道:“五福晋。”
  “五嫂?”八爷微微皱眉。
  当年的过节他心里都清楚,如今见池小河这副神情,心里便猜出了几分,“她是不是说了什么?”
  “嗯。”池小河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来,“她向我赔罪,说当年是鬼迷心窍了!如今自己当了额娘才知道那时做的多过分。说不求我原谅,只是想道歉。”
  “不求原谅?那又何必又把事情挑出来说!”八爷皱眉道:“大年下的,这不是故意让人心里不好受么!”
  见八爷同自己一样的反应,池小河的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臣妾当时也是这么说的。语气比贝勒爷这个还要不客气。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为了自己良心好过就跑臣妾面前来巴巴的道歉,她有想过臣妾再想起当时的场景后心里会是什么感受么!”
  她说着又红了眼眶。不管事情过去多久,那时的害怕、不安和疼痛还是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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