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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萧湛初便没再理会五皇子,领了顾玉磬的手,往殿外走去,五皇子留在那里,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最后咬牙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后,萧湛初先试了试顾玉磬额上体温,之后才道:“这两日还咳过吗?”
  顾玉磬摇头:“不曾。”
  萧湛初:“还是要好生养着,这两日针灸不能停,每日一次。”
  顾玉磬点头,之后悄悄地看了一眼萧湛初。
  他好像全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仿佛他脑子里想的只是自己的身体而已。
  “五皇兄他——”
  顾玉磬犹豫了下,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
  上辈子,她嫁给萧湛初,他们兄弟几个一直都是淡淡的,之后五皇子起事,他手握屠刀镇压。
  这些事,事后,他看到她眼中的惊惶,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并没多提。
  可是如今看来,五皇子那语间,竟仿佛他们曾经兄弟关系不错。
  如果是这样,以后他是以着怎么样的心情来诛杀了他的五皇兄?
  萧湛初握着她的手,神情依然轻淡,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以前他和我还算亲厚,以后不会了。”
  这话语里,没任何一丝情绪。
  顾玉磬接着垂帘缝隙一点微弱的光看着他,想从他墨黑的眼睛中辨出一丝难过或者什么,不过并没有。
  他抿着唇,平静地像是一波古井。
  顾玉磬曾经觉得萧湛初有些幼稚,她记得,当自己觉得他幼稚鲁莽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平静冷淡,没有任何语。
  现在,当他被他的三皇兄那么说,依然是这个样子的时候,顾玉磬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她想着,自己上辈子嫁给他,或许从来没懂过他。
  她看到的,一直都是他让自己看到的,或者说自己以为自己看到的。
  萧湛初自然觉察到了,他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你不要担心,我在做什么,我心里明白。”
  顾玉磬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就是担心。”
  萧湛初:“我这些哥哥,你觉得我不如哪个?我难道怕了他们不成?”
  顾玉磬心里便仿佛被针轻扎了一下,她扑过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腰;“我不怕你输,不怕你不如人,我不害怕,我现在甚至不害怕死了。”
  她其实是最怕死的,但是现在竟然觉得,只要和他咱一起,哪怕再一次被人家害死了,她也可以接受,只要能这样搂着她,她就觉得,重活这一辈子值了。
  她将自己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在幽暗的光线中,喃喃地说:“可什么都不怕的我,还是担心你。”
  萧湛初沉默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动。
  她绵软落寞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进到他的心里,他的心便仿佛被一层融化的糖包容了,甜得丝丝入理,又觉得有人拿了小刀轻轻刮,刮出混了甜蜜的痛楚来。
  顾玉磬却在这个时候,仰起脸来,伸出舌尖,轻舔了他的唇。
  只是舔而已,用湿润的舌尖来润泽他的,却有了别样的细致温存,让人想起相濡以沫,生死相许。
  萧湛初身形微僵,低头定定地看着她。
  她低声说:“反正别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上辈子,她错过的,不曾在意的,要一点点地捡回来。
  第71章 打牌
  最开始是她轻轻地舔着他的唇,她要和他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她曾经那么怨恨过他,恨他也许答应了娶别人,恨他不能护住自己,现在不恨了,她不需要去问上辈子的那个他,就已经不恨了。
  他是天家的九皇子,荣宠尊贵,但其实走得艰难,帝王家的父子兄弟,有几个真的,他唯一的母妃还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上辈子他一直护着自己,这些事,从来不让自己知道,护得她天真无知,想来也是可笑。
  幽暗密闭的马车中,萧湛初的气息不再平稳,他有力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低头亲她,和她一样,是用唇细细地描摹滋润, 湿润而轻微的声响便伴随着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在马车中响起。
  关键时候,萧湛初停住了,他用力地抱住她,将她抵在自己胸口,又低头去亲她的头发,亲她的额头。
  顾玉磬喜欢这种温存,仿佛被他珍惜,舒服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
  到了皇子府,他抱着她下了马车,这个时候下起了微雨,廊灯照射下,毛毛细雨密密落下,早有丫鬟递上了大氅,他将她裹紧了,抱着她径自过了二门,进了内室。
  皇子府不算大,也不算小,顾玉磬被他安稳地抱在怀里。
  她忍不住想着,谁说他小来着,他比谁都强壮有力,也比谁都心志坚韧,所以他说得没错,他除了年纪小,其它方面都不小。
  屋子里早已经烧起了地龙,一进来,暖意袭来,大氅剥开时,她反而打了一个喷嚏。
  打喷嚏的时候,她赶紧捂住嘴避开他,他却并不想避,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
  暖汤很快呈上来,萧湛初坐在榻上抱着她,亲自为了她喝,顾玉磬喝了一些,又逼着他也喝,最后两个人一起喝完了那碗暖汤。
  喝完后,顾玉磬舔着嘴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萧湛初知道她的意思,被她看得耳热,又低头亲她脸一侧,温声在她耳边安抚:“今天让你吃,不过只能一次。”
  顾玉磬便满足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环住他的腰,主动凑上去。
  萧湛初既然应了,自然很珍惜难得一次,他怜惜她的身子,想着节制,每次若不是有理由,一般并不会,都是隐忍着,如今好不容易一次,便刻意压着,缓慢了动作,求得一个细水长流。
  顾玉磬却是有些受不住,便用手指甲挠他,挠得他只能快马加鞭。
  最后两个人都得了趣味,总算安静下来,顾玉磬趴在他胸膛上,小口小口地啃他的胸膛,跟小狗一样,啃得湿漉漉的,都是口水。
  萧湛初在气息平稳后,躺在那里,望着锦帐起五皇子:“在我四岁多的时候,开始读书,那个时候我很少张口说话,别人都不怎么理我,唯独他爱和我说。”
  顾玉磬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他是不爱说话,但是她以前一直以为,他自小便是金尊玉贵备受宠爱,哪里可能别人不搭理他呢。
  萧湛初继续道:“后来大一些,和他关系尚可,不过——”
  他停顿下来,她也就看过去,看过去时,才发现他眸色墨黑,比这夜色更甚,犹如泼墨。
  顾玉磬屏住呼吸,安静地等他说。
  她想着,他确实是不爱说话,和谁都不太爱说,他好不容易说,不想打断。
  “也就这样了。”他抚着她带了湿意的发,声线缥缈。
  也就这样了,淡淡的一句话,便概括了他上辈子对五皇子举起的屠刀吧。
  其实五皇子是咎由自取,论长论嫡论才能论帝王心,哪个他都不占,可偏偏他非要争,最后当然争不过,皇家储位之争,争不过,最后不外乎一个死,别说兄弟,就是父母子女之间,都容不下。
  顾玉磬紧靠着这精壮的身体,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的他,有时候会让她觉得青涩锋利,有时候又会觉得,他其实远比自己以为的强大沉稳。
  她听着他轻而匀称的呼吸声,开口道:“殿下,你给我说说你小时候好不好?我想听。”
  萧湛初怔了下:“我小时候没什么好说的。”
  顾玉磬轻声道:“可是我想听。”
  声音甜软,是仿佛若无其事的撒娇。
  萧湛初默了一会,才开口:“我生下来不会说话。”
  顾玉磬听到这话,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总觉得,这样的话,似曾相识,好像有个人和自己说过,但她却丝毫不记得了,她认识这么一个人吗?
  萧湛初道:“不过有一次,有人拿了一本书给我看,说教我认字,我便学会了识字,可以读书了。”
  顾玉磬胡乱想着,这个人是他以前的老师胡大先生吗?
  萧湛初继续道:“那个时候,父皇并没见过我,我生在后宫,长在后宫,父皇只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但是他从未见过我。”
  顾玉磬有些意外,又觉得好像不太意外,他之前一些辞中流露出个这个意思,只是她当时没意识到。
  她咬唇:“我还以为母妃一直受宠呢。”
  萧湛初默了下,才继续说:“她最初只是寻常才人罢了,轻易并不能得见天颜。”
  顾玉磬喃喃地道:“那后来呢?”
  萧湛初:“那个人每次进宫,都会给我带书,我记性很好,认识了一些字,便可以无师自通,自己读多了,还试着写。如此大概持续了一年,一年后,宫里头出了一桩事,有人落水了,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父皇。”
  顾玉磬:“然后父皇对你赏识有加?”
  萧湛初:“这里面自然有些曲折,不过大概算是这样了,父皇才让我进了御学,和其它皇子一起读书,我记性好,得父皇倚重,后来就是这样了。”
  萧湛初说的这些,自是顾玉磬挺难想象的,她一直以为这个人高冷矜贵目无下尘,让人望而生畏,甚至觉得,他生来位高,才养成了那么孤傲的性子,可是谁能知道,他被人所称羡的帝王倚重,太后宠爱,以及让人夺目的出类拔萃,其实都是自己一点点熬出来的呢。
  顾玉磬鼻子发酸,她便用他的胸膛磨了磨自己的鼻尖,之后才低声埋怨说:“你以前都不和我说这些。”
  萧湛初:“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玉磬眼泪却落下来;“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湛初见她哭了,倒是有些慌,忙坐起来,给她擦泪,蹙眉低声哄道:“好好的你哭什么?”
  顾玉磬越发哭得厉害:“你怎么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叫过去了,怎么就叫过去了呢,你我夫妻,你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她越想越委屈,她不知道,真得不知道,是萧湛初的错,但也是自己的错,其实他对自己一直很好,是自己不懂,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不懂得珍惜,固步自封,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懂他的难处,也不懂他对自己的心思。
  他不说,她其实可以主动去想,去问,就算他一时看着冷淡,她作为妻子可以缠着他问啊!
  顾玉磬想着上辈子,刚嫁时,她在想着什么?在伤心吧,因为赵宁锦伤心,是不是自己还惦记着赵宁锦,所以伤了他的心?
  顾玉磬哭着喃喃道:“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
  萧湛初捧着她润满了泪的脸,心痛又不知所措:“你要我说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哭了。”
  然而顾玉磬却根本不说话,她扑进他怀里,哭着道:“你抱我,抱着我,抱住我就不要放开,一辈子都不要放开。”
  说着她自己先抱住了他,是那种像抱一个孩子一样的抱。
  “反正不许你放开我,一辈子两辈子都不要放开!”
  或许是她哭闹了那一场的缘故,又得了风寒,萧湛初对她越发小心翼翼,身边服侍的丫鬟嬷嬷全都仔细叮嘱过,又请了一位御医,专在府中当值,随时为她诊脉,至于针灸,各样温补品,药膳,更是变着法儿地用。
  顾玉磬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脆弱,也曾经特意说给他,让他不用草木皆兵,然而他显然听不进去。
  顾玉磬无奈,想着自己应该越发小心,或许过几个月,她不见病,他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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