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才进门,就见到几处玲珑太湖石耸立,却有些不知什么异样爬藤,虽然天气已经冷了,却仍是叶片青翠,密密的爬满了,也遮挡了人的视线。
  甘棠一看,大为惊叹。
  东淑却很自然的从右手边往内饶了进去,走了四五步,眼前才霍然开朗,院子里一株金桂正在盛放之时,竟是满园的桂花香气,香薰满身,令人陶醉。
  东淑看着这棵树,细碎的桂花如同无数的繁星在叶片之间闪烁。
  同时,心底突然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影像。
  俯身从地上捡了几颗落下的桂花,轻轻一嗅,香气越发令人心荡神驰。
  东淑环顾周围,最终拾级而上走到廊下。
  她打量着那有些斑驳的廊柱,竟没有听见外间甘棠叫她的声音。
  屋门也是虚掩的,东淑上前,抬手在门扇上轻轻用力。
  右手提起裙摆,迈步走了进去。
  还没来得及细看屋内景致,忽有一只手从旁边探出来,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他把东淑轻轻一拽,她的后背就贴在了门扇上,发出“砰”的一声细响。
  东淑惊而抬头,正对上一双沉静幽深的眼睛。
  第50章
  李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东淑, 而东淑也不明白……为什么李尚书居然会“从天而降”似的出现眼前。
  目光相对,两个人都有点懵。
  这屋子跟外头的院子很少有人来了, 安静的连一声鸟鸣都显得格外响亮。
  尤其是房门掩起, 室内更是冷清寂静, 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这种异样的清冷, 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住在这里, 毫无人气儿的缘故。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终于是李衾先开口了,他盯着面前之人的眼睛,心中的震惊无法言喻,“你来这儿做什么?!”
  东淑听出他语气里的震惊,最后那一句甚至还带一些沉沉逼问的意思。
  她也有点儿反应过来了。
  两个人的姿势太过暧昧, 尤其是李衾的手还擒着她的左手腕子, 简直要把她抵到门扇上去了。
  “李大人……”东淑忙敛神,手也随着挣了一下。
  李衾留意到这个动作, 目光转动瞥了眼自己的手,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
  东淑揉了揉手腕:“这是哪儿?”
  “你……”李衾浓眉紧锁:“你说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东淑茫然抬头,又转头打量周围:“我也不知道, 本来府里太太叫人带我去歇息, 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李大人怎么也在这,这儿、难道是外客歇留的地方?”
  她猜测着这般说, 但是不管这院子还是屋内的情形,都不像是客房的样子。
  但如果是内宅,李衾又怎会在这里?
  东淑疑惑地看向李衾。
  “你、真的不知这是哪儿?”李衾的双眼之中是震惊, 但也有极大的怀疑。
  “我得知道吗?”东淑反问。
  探究的目光在东淑的脸上迅速扫视了一遍,李衾道:“别当着我的面儿说谎,到底是有人叫你来的,还是你听别人说了什么?”
  东淑也看出了李衾不管是口吻还是神情里都透着戒备跟狐疑,甚至还有些无法掩饰的不悦。
  “李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东淑皱眉道:“什么说谎?我为何要在你跟前说谎?这难道是不能来的皇宫内苑不成?你这样如临大敌是怎么样?若真是了不得的禁地给我误闯了,我道歉就是了。”
  李衾竟看不出她脸上有什么欺瞒作假的痕迹。
  但是想起方才她见周老夫人时候那种“真情流露”,却又说不准了,若那都能“演戏”,此刻又怎知她不是在演?
  一念至此,李衾忍不住上前一步:“江少奶奶。”
  东淑眨了眨眼:“我已经不是什么少奶奶了。”
  李衾顿了顿:“江夫人。”
  东淑嘴角轻抿,明澈的眸子黑少白多地看了李衾一眼,这是个忍而未发的小白眼,是她无奈而不快的表现。
  两人几乎贴身而立,这神情李衾看的非常分明。
  李大人屏息,心头又是一股刺痛。
  他盯着东淑,缓缓道:“我知道是萧大人让你演这出闹剧的,我不管他教了你什么或者允了你什么,你要明白,假的就是假的,你不要……逾矩。还有这里……不许你再来,听见了吗?”
  东淑给他这几句话惹得很不高兴。
  又见李衾不知不觉中靠的很近,他腰间的荷包一角几乎都碰到自己身上了。
  “没听见!”东淑说着抬手,猛地就在李衾胸口一推!
  以李衾的身手自然不可能给她推得动,只是猝不及防的,又没想到这看着像是小兔般弱的人居然敢动手,微惊之下,到底是稍稍后撤了半步。
  东淑收手,仍是瞪着他道:“李大人说的什么闹剧,是说周老夫人那里吗?老夫人的身体不好,萧大人才叫我来安慰她老人家的,这不过是一点孝心!什么教了我又允了我的,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意思!”
  李衾看她有些凶巴巴的,竟一时愣住了。
  东淑冷笑着继续道:“还有……什么假的就是假的,你是说我不是萧姑娘吗?哼,这个不劳你操心,我自然知道,我也一早都跟萧大人说过了!你当我稀罕假装自己是萧姑娘吗?你未免太小看人了,我又不是没有名姓,为什么要改姓萧!”
  李衾喉头微动:“你……”
  东淑说到这里,却往旁边挪开一步,偏偏往内走了过去:“这儿又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禁地?看着也不像是外头男人们的地方……倒像是女孩儿的闺房……”
  说到这里,东淑顿了顿,目光掠过屋子里的陈设布置,越看越是眼熟。
  正面墙上挂着一张极大的“太湖春晓”图,群山环抱,绿树葱茏,桃花绯绯,白墙黑瓦的村落层叠隐现,环绕着一方湖泊,湖面上小船点点,春意盎然,又透着自在逍遥。
  东淑怔怔地看着这幅图,不知不觉走到了靠墙的长桌旁边:“这个是、这个……”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碰一碰这张画,只是太过专注,竟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一个美人耸肩瓶,那瓶内斜插着两三只半开的墨菊,深红如血,细长的花瓣上还带着点点水珠,显然是才放上去的。
  给东淑一碰,那花瓶摇晃着从桌上跌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东淑看画的时候,李衾也正在看着她,等发现花瓶掉落,已经是来不及了。
  花瓶落地的瞬间,李衾的手堪堪碰到了一角,下一刻剩下的就只有散落的墨菊跟飞溅的瓷片了。
  李大人俯身看着这一幕,才熄灭的怒意重又熊熊燃烧。
  “你太过了!”他生气的抬头看向东淑。
  东淑也吓了一跳,见状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赔给你就是了。”
  李衾浑然无语,忍气说道:“你、你给我出去!”
  正在这时,外头隐隐地有声音响起,像是甘棠在叫她,似乎还有别人。
  东淑还没反应,李衾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他看看门口又看看东淑,似在忖度什么。
  此时外头有人道:“怎么会来这里呢?这儿是我们姑娘以前没出阁的时候住过的……自打姑娘仙去后,老太太不许人随便进入的,外头本也上了锁,怎么竟开了?”
  甘棠的声音道:“不、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来的时候就没上锁的。话说回来我们奶奶呢?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进了屋子里面去了?我去看看……”
  “别去!”那丫鬟忙拦着:“是我们姑娘的房子,别说是老太太吩咐过,我们三爷也格外说了,不许闲人乱闯的,若是进去,给三爷知道了可了不得。”
  甘棠迟疑:“那、那我们奶奶到底去了哪里?才刚不是听见响动吗?”
  丫鬟道:“你再叫几声看看,若是这里没有,少不得再到外头去找……嗯,究竟是谁把锁打开了呢?好大的胆子。”
  两人说话间,屋内东淑扭头看向李衾。
  这会儿她总算明白了。
  东淑看看地上的花瓶碎片,小声说道:“原来这儿是萧姑娘的闺房,呵呵,李大人也是偷跑来的?”
  李衾正屏息听外头说话,竟也有些担心那丫头进来找人,听他们说不敢进来,脸色才稍微好了些。
  又听东淑这么问,他的脸上莫名多了一点红,当下眼神带冷扫了扫东淑,仿佛想叫她闭嘴。
  此刻甘棠在外头叫东淑,东淑暂且不应,只道:“其实李大人也不用不好意思,这毕竟是你故去夫人住过的地方,睹物思人,也是大人的深情。”
  李衾将脸转开,终于无声一叹,弯腰把地上的墨菊捡起来,重新就摆在了桌子上。
  东淑道:“这花儿也是李大人特意折了拿过来的?真是有心了。”
  正在这时侯,只听到“咔啦”一声,从门口传来。
  东淑还以为是有人进来了,忙往李衾身后一躲。
  毕竟孤男寡女的,给人看见了却是不太好。
  谁知竟是那房门给人从外头拉上,听这动静,却是上了锁的。
  东淑从李衾身后探头往外看了眼,总算后知后觉:“等……”
  “嘘!”才张口,就给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是李衾闪电般探手及时阻止。
  却听外头那丫鬟道:“既然没有人应,必然不再这里,去外头找找吧。”
  甘棠答应着,听脚步声两人是往外去了。
  李衾瞧他们去了,才又回头看向东淑,却见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此刻他才察觉掌心所触,温热娇软。
  李衾一愣之下忙又撤手:“抱歉……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我都在这里。”
  东淑道:“那李大人藏起来就行了,如今连我也锁在这里可怎么办?”
  李衾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原来李大人虽然不想让萧府的人发现他在东淑房中,可也不想让人看见眼前的“江雪”也在这里,毕竟又会有些不必要的嚼舌,他可不想让萧东淑的旧居再跟不相干的什么人牵扯在一起。
  李衾环顾周围,道:“既然不能走门,到底还有窗户。”
  东淑笑道:“李大人高见,听您的话,倒像是熟门熟路,做惯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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