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在路谦等汉臣毫无所觉之际,康熙帝暗中连下几道命令,对旗人进行约束,命令旗人中的青壮年必须学习骑射狩猎,试图用强制性手段让年轻一辈们重拾当年祖上遗风。
  假如祖宗在这里,就会告诉康熙帝,没用的,真的毫无作用。毕竟,他已经试过了。
  成长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太大了。
  以前还在关外时,满人莫说青壮年了,便是女子也都是擅骑射的。不会骑马就仿佛不会走路一般,除非是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不然谁还能不会骑马狩猎呢?
  可如今……
  看这偌大的京城,大街小巷皆是马车、驴车,是有汉人不错,但满人也一样。比起在马背上风吹日晒,坐马车它不香吗?
  更有各色轿辇横行,这在以往那是想都想不到的。
  在满人的文化里,那就没有轿子这个说法!哪怕是男婚女嫁,那也是牛马相随。哪怕是女孩儿又如何?在草原上策马狂奔才是最寻常的满洲姑奶奶!
  如今,一切都变了。
  时间真的是世间最残忍的东西,不仅让汉人们逐渐接受了上头坐着的是个蛮夷异族,更让他们这些异族人慢慢的习惯了汉家文化。旁的不说,皇太子胤礽已于今年开春后就正式开蒙,学的便是儒家文化。
  可再一想,都已经这样了,满洲八旗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就决不允许江山再度易主!
  “传朕口谕,命令礼部择一个好日子,朕要亲自在太和门受贺。尽快!”
  十二月里,康熙帝太和门受贺,将平定三藩之乱一事宣捷中外。
  之后,又为太皇太后、皇太后加徽号,大肆封赏后宫诸嫔妃。其中,晋佟佳氏为皇贵妃,封孝诏仁皇后之妹钮祜禄氏为贵妃,晋惠嫔为惠妃,宜嫔为宜妃,荣嫔为荣妃,德嫔为德妃。
  自此,康熙帝后宫四妃已定。
  大封六宫之后,康熙帝又接连颁发恩诏,赏赐宗室、外藩,随即又诏见直隶巡抚于成龙,称其为“清官第一”。
  ……
  路谦望眼欲穿的等着。
  他等啊等啊等,等到花儿都谢了,也没等到康熙帝赏赐他。别说没升官了,连丁点儿东西都没赏,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受赏的人那么多,加我一个又何妨?
  看到路谦这么不高兴,祖宗别提有多开心了,那简直就是笑得满脸菊花开。
  一嘚瑟,祖宗就开始马后炮:“我早就跟你说了,狗鞑子皇帝就是个渣男!喜新厌旧,用完就丢!你呀,被渣了!”
  路谦:……
  噢,我被渣了啊!
  逻辑是通的,可这话听起来咋就那么不顺耳呢?
  第34章 清朝的社畜。
  不对诶!
  路谦猛的回过神来, 斜眼看向祖宗:“那文章不是你写的吗?”
  两篇文章,彩虹屁是路谦吹的,但如今在坊间流传的祖安童谣却跟路谦毫无关系。最多, 他也就是个代笔者。
  祖宗的笑声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对噢, 那是我写的……狗鞑子居然渣了我?”
  路谦沉默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康熙帝的身形, 又抬头看了看眼前即将原地爆炸的老鬼,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太可怕了。
  竟还不如自己被渣了呢!
  康熙帝这口味……啧啧……
  再看祖宗,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别提有多怪异了,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憋气, 较为恰当的形容词应该是……如遭雷击??
  祖宗整个鬼都不好了。
  都变成了鬼了,居然还会被人渣,渣他的居然还是康熙那个狗鞑子皇帝!!
  “你啥时候去见狗鞑子!我要在他头上蹦跶!”
  路谦倒是不反对这个, 没能升官也就算了, 偏偏康熙帝嘉奖了那么多人,又是大封后宫又是大赏群臣的, 独独没他的份,他是不敢说什么, 但让祖宗过去蹦跶两下怎么了?
  他就问怎么了!
  “再等等吧,腊月里挺忙的,再不济年后新人进来了,到时候我就该正式进入南书房轮值了。”
  到了明年四五月间, 他就是满了三年的老翰林了。还有就是, 依着以往的规矩,在新人进来之前,翰林院就会举行一次散馆考核, 他先前是觉得不关他的事儿,毕竟他是隶属于明史馆而非翰林院。眼下就有些拿不准了,万一他也要参加的话,那还是得提前准备起来。
  这么想着,次日上衙后,路谦主动去找了邵侍读,询问了相关事宜。
  没曾想,邵侍读也拿不准。
  “明史馆的翰林官有两种,一种是同我这般早已入仕多年的官员,另一种则是像路侍读这样初入官场的。”言下之意,他们这些老翰林肯定是无需散馆考核的,说白了这玩意儿本身就是为初入官场的新人准备的。
  “那我们呢?”路谦又追问了一句,誓要个明确的答复。
  邵侍读犹豫再三,还是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这样吧,抽空我帮你问一下。”
  “多谢邵侍读。”
  路谦很是放心的离开了。其实,他本身倒是不惧散馆考核,假如是其他翰林,那么一旦没办法通过散馆考核,面临的就是离开翰林院被放外任的结果。但路谦不是,且不说明史馆这边一直缺人手,单说他如今的品阶,就不会轻易放他去外任。
  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放在京城里倒是不算什么。可一旦放了外任,按照京官高一阶半品的规矩,那他就要当五品外放官了。
  五品外放官代表着什么意义?
  各府的同知、直隶州的知州那可都是属于五品官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路谦自认为的老家是在金陵城下属州县的蔚县辖内,但其实金陵城只是大家平常说的,实际上在满清正式的各省府州县一览表中,金陵的正确说法应当是江宁府。
  江宁府的一把手是知府,属从四品外放官。而同知即知府的副手,也就是所谓的二把手。
  他何德何能啊!
  路谦才不担心自己考劈叉了会被放出去,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翻过年也才十八岁,男子二十才及冠。况且他还没成亲呢,在朝廷里也是有默认规则的,所谓先成家后立业,哪怕不会拦着没成家的先立业,但实际上却不会安排未成家的去做一些要紧的事儿。
  怎么算都得让他在明史馆里待满两届才成。
  洋洋得意的路谦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上头的确不可能将他调去外放,但谁说散馆考核就不能参加了?
  得了邵侍读提醒后,朱大人很快就做出了决断。
  明史馆的新人也要参加翰林院统一的散馆考核,但介于明史馆的特殊性,但凡通过者另有褒奖,若是不曾通过,则继续留在明史馆内修书。
  路谦:……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所以他从今个儿开始就要备考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祖宗本着你开心我就不开心,你不开心我就特别开心的原则,笑得鬼身摇曳,花枝乱颤。
  路谦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没人会喜欢考试的!就算考砸了也没关系,他还是不喜欢!
  早知道,他就不去提醒邵侍读了,唉!
  “老话说的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觉得啊,你接下来肯定还要倒霉!”祖宗一锤定音,基本上就确定了这个年,路谦一定不好过。
  “你可闭嘴吧!”
  路谦怕死了祖宗那张嘴,以往的经验告诉他,祖宗倒不是铁口直断,而是典型的“好的不灵坏的灵”,俗称乌鸦嘴。
  果不其然,考核的消息下来后没多久,路谦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这腊月都过半了,也该放假了吧?
  为此,他还特地回了书房仔细寻了一遍去年写的文章草稿。他有存草稿的习惯,一般还会在末尾标注上日期和时辰,当然誊写的时候不会这么做,只是习惯了在草稿上做摘要。
  这么一翻,就翻出了去年腊月里写的年终奏表。
  日子是前两日。
  路谦差点儿没把草稿瞪出个洞来,他分明记得去年年终奏表递交上去后没两日就放假了,而且按理说在放假之前都是有预兆的,因为要将其他琐碎的事情收尾,再将来年的大概计划安排弄出来。无论怎么看,今年都特别奇怪。
  这次,他倒是没去找邵侍读。毕竟,俩人只是名义上的平级,实际上邵侍读是管着路谦的,总找上峰说这事儿那事儿的,总归不太好。
  可找谁呢?
  寻摸了一圈,路谦找了个词科之前就当了十年官,但自从进入明史馆后就再没升官的倒霉蛋来解疑答惑。
  其实这种人挺多的,因为除了先前那位幸运的高侍读之外,也就只有路谦一个人嗖嗖的往上窜了,其他人都是原地踏步。
  三年在原地不动弹才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路谦啊!
  总之,尽管费了点儿工夫,但路谦还是从同僚口中得到了一个惊天噩耗。
  哦不,是两个。
  第一个是,今年要加班到年二十九。
  第二个是,明年初八就要提前上衙了。
  路谦当时就木了,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这个被他暗地里称之为倒霉蛋的同僚,满脸都写得震惊。
  “路侍读不知道吗?”对方很是惊讶的挑眉,“今年是科举年啊!”
  他当然知道今年是科举年!
  就算他一点儿也不关心这玩意儿,人在明史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别忘了乡试那阵子,翰林院人手紧缺,他还被调拨过去帮了半个月的忙,甚至还去南书房轮了一天的值!
  再说了,还有程大少爷二度落榜一事呢,也算是变相的提醒了路谦今年是科举年。
  于是,路谦瞪着死鱼眼看向同僚:“科举年又如何呢?乡试都已经结束好几个月了!”这个时候加班,你们是不是迟钝啊!
  同僚看起来更惊讶了:“还有会试呢。”
  “二月初九就是会试,各地举人们只需提前一天进入贡院即可,咱们可不信,要提前做很多准备的。对了,邵侍读你不用监考吗?如果要监考的话,到时候你还得住在贡院里。”
  晴天霹雳啊!
  五雷轰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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