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节

  这可是宣传生意的大好时机,华宓君连夜去了趟西北,一口气驮了好几袋水玉石回来。
  为了如期交货,盛言楚让阿九往家中添了些手脚麻利的下人,正好程以贵一家子搬去了武将府,空出的城北盛家小院就做了水玉珰的作坊。
  为了打造出样式好看的耳铛,盛言楚好言好语将钟谚青请到了京城,有钟谚青无与伦比的雕工点缀,做出的耳铛形态格外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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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底,新制的水玉珰送进了宫。
  金玉枝将水玉珰赏给各宫的大宫女佩戴,消息传到坊间,不少女人专盯着宫中出来采买的宫女耳朵上看。
  水玉珰光华绚烂,坠子或长或短,荡在女子耳间极为新鲜惹眼,一时间水玉珰风靡整个京城。
  听闻水玉珰出自城北一家作坊,众人纷纷前去抢买,去了才觉得路线熟悉,一看这不是盛家刀叉雅舍的所在地吗?
  预定水玉珰的人实在太多,华宓君忙不过来,便是将铺面扩了三间,单子依旧排到了八月。
  盛言楚可不想水玉珰的生意只是过眼云烟,便教华宓君多出几个新品,定位高档些。
  女人们对首饰的眼光到底比男人独特,盛言楚稍一点拨,华宓君立马举一反三,骨戒、手镯、吊坠逐渐挂到铺子的高架上。
  钟谚青入了一股,随后从江南调来一些雕刻学徒,由他们设计好的样式,只要有银子,还可以定制自己想要的款。
  华宓君的水玉珰生意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时间转瞬来到六月中旬。
  进到六月后,盛言楚在太府寺忙得脚不沾灰,将各地递送进京的春税归拢好,还没等他喘口气,太府寺的同僚就拉着他唠嗑今年吏部考课升降的事。
  盛言楚摇着扇子驱赶暑气,微微一笑:“我来太府寺才一年,今年吏部的调动应该没有我。”
  几位同僚相视一笑:“那可未必。”
  第186章 【二更合一】 再次下江……
  盛言楚默默的将同僚的话记在心上, 下值后,盛言楚去了趟卫家,就白日在太府寺听到的话说与卫敬听。
  卫敬直言不讳:“当初将你外放是官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陵州, 按你的散馆成绩, 你该留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是个五品官, 你往陵州跑一趟, 再回京城也还是五品官,所以以往年的情况来看,你得再往上升一升,他们说得对,今年吏部的升降折子上应该有你。”
  盛言楚按捺住欣喜, 嘴角微弯:“只我去年仲秋后才来太府寺, 如今又升,朝中会不会有人不满?”
  “他们不满什么?”卫敬反问:“陵州多艰苦?官家让一个细皮嫩肉的翰林修撰去那种地方, 怎么没见他们出来劝阻?”
  说起这个, 卫敬有一肚子鬼火:“要不是你成天在陵州海面上来回倒腾,陵州的腌鱼能销到嵊余府奉河郡吗?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只会上下嘴皮子嘚吧,压根就体会不了打通这条商路的艰辛。”
  腌鱼运往西北的路上曾遭到好几次抢匪突击, 后来西北其它郡府找盛言楚商量买卖陵州腌鱼时, 盛言楚第一时间往‘腌鱼之路’沿途经过的衙门一封一封的送信,恳请这些衙门出兵剿匪。
  盛言楚只是个小小的陵州通判, 哪里使唤的上这些地方官,不得已,盛言楚只好亲自带着陵州兵一路杀过去,地方衙门大概看得不好意思,这才出手援助。
  在那半个月中, 盛言楚翻山越岭追着盗匪跑,以至于后来西北那一片的盗匪一听到盛言楚的名字就头疼,如此一来才护着陵州腌鱼顺顺利利的拉到西北。
  这些事朝中知道的人少,卫敬还是从杜氏和程春娘闲聊时听到了只言片语,后来狠狠将盛言楚骂了一顿,人家做官享福,你做官卖命,值当吗?
  盛言楚憨笑,卫敬瞪了一眼义子:“太府寺年前盐税的事,你那些同僚就没拎东西上门感谢你?”
  “是要说来,但我推掉了。”
  盛言楚接着又道:“他们太过见外,我进太府寺的时间虽短,但好歹是其中的一份子,太府寺若因为地方盐税而遭官家的责罚,我也难辞其咎。”
  卫敬用碗盖波动茶叶:“你的一个小小举措就帮官家找回几百万两的白银,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你往上升一升。”
  浅啜了一口,卫敬哼笑:“朝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你甭听,他们的嘴一贯的长,连新后都被他们贬得一无是处,何况咱们这些臣子?”
  盛言楚颔首以示知道,七月热假到来之前,盛言楚如愿以偿的收到了吏部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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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从五品的太府寺少卿一位上满打满算呆了一年后,盛言楚擢升为通政司的右参议使,正五品官。
  此调任在朝中传开后,有人羡慕亦又有人觉得可惜。
  “啧啧啧,盛状元六元及第,当年若没有外放留在翰林院,指不定过几年就能当上翰林掌院,翰林官多清贵…”
  “嘁,通政司不好吗?”有人不屑道:“我要是盛大人,我乐得去通政司。”
  “都说翰林院是三清衙门,只我冷眼瞧着,清贵、清贫、清苦,大概只占去了后两个,什么清贵?哼,我若有盛大人那样的家产傍身,我铆足了劲也要去通政司!”
  “通政司右参议虽只是个正五品的官,但人家通政司和太府寺相辅相成,位列九卿,最可恨的是通政司平常来往于都察院和大理寺之间,日后不管是去都察院还是大理寺都行得通,不像咱们,年年都在六部周边徘徊,连九卿的门都摸不到…”[注1]
  这些话伴着入夏的暴雨斜风落到盛家,盛言楚闻之笑了笑。
  他其实不太喜欢做翰林官,整日埋头写字太过压抑,通政司的活就挺好,受理臣民的申诉时可以听到民意,不至于和老百姓脱节。
  今年的夏天比往年要凉爽,加上升官的事敲定,盛言楚想着带妻儿去外边玩一圈。
  华宓君提出去江南府,至于原因——
  盛言楚当年不是收了钟谚青一堆风景雕嘛,华宓君在小公寓里看到后,一时间对江南府的河山风光向往至极,便起了游览的心思。
  打住主意去江南府后,盛言楚问程春娘要不要跟他去江南府走一遭。
  程春娘摇头,将大哥寄来的信拿给盛言楚看:“你舅舅求我帮棠姐儿在京城相看个好人家,你大舅鲜少托我办事,既开了口,我自是要办妥帖。”
  盛言楚很不可思议:“棠姐儿不才十岁吗?这么早就要说婆家了吗?”
  程春娘:“先看着呗,又不着急嫁人。”
  盛言楚想了想,道:“棠姐儿在娘身边呆了几年,性子越发的像娘,我瞧着她喜欢做菜,娘相看时不若往这方面靠。”
  棠姐儿那孩子行事和婉心机浅薄,不太适合嫁到做官的人家,有一手好厨艺,还不如嫁个市井人家,到时候在京城开个食肆铺子,一样能将日子过好。
  程春娘皱眉:“我担心你菊表姐不会答应。”
  盛言楚:“?”
  “她苦心要男孩,眼下小子才会走路,她就跟你大舅舅诉苦,说她家底薄,小子又多病多灾的,只盼着棠姐儿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也好恩惠弟弟…”
  盛言楚:“……”
  几年不见,菊表姐怎么变成这样了?
  程春娘敛眉低语:“你还不知道吧,你菊表姐前头死了个孩子,大夫说是男婴,可惜没保住,后来生得这个不足月,常年用人参吊着,若非你大舅时常贴补些银子,他家的杂货铺怕是都要赔进去…”
  盛言楚唏嘘不已:“这么大的事,娘咋不知会我一声?”
  “哪里是我不想说,你大舅舅每回来信都让我不要拿他们的事打搅你…”
  盛言楚无奈摊手:“又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事,舅舅也是,藏着掖着作甚,哥儿既有病,该早些来京医治啊,陵州一行,我和太医院的关系混得还不错,宫里不乏有治小儿杂症的高手。”
  程春娘琢磨了下:“那我跟你大舅说说,让他将哥儿抱来京城?”
  “孩子的病拖不得。”盛言楚侧过身,叹气:“早就该抱来了。”
  程春娘不敢再耽误,加急送信到静绥,将盛言楚的话送到程菊夫妇家后,程菊激动之余有些愧疚,也不知此行去京城有何脸面见女儿棠姐儿。
  程菊嫁女护儿这步棋走得实在令人心寒,棠姐儿是大姑娘了,程春娘带着棠姐儿走访京城官宦之家后,棠姐儿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小姑娘不敢当着盛家人的面委屈,就跑到西苑后边的竹林偷偷哭。
  这一幕被山栀瞧了去,华宓君心疼不已,夜里将棠姐儿的事说给盛言楚听。
  “咱们去江南把棠姐儿带上吧。”华宓君摸摸女儿的脑门,缓缓道:“菊表姐糊涂了么?咱们已经答应帮她儿子请良医,她怎么还想着将棠姐儿嫁到官宦人家?”
  “高官攀不上,只能寄希望在那些小官上,不是我瞧不上这些小官,在京城想要活下去,关靠那些小官的俸禄怎么够?”
  “他们就等着像棠姐儿这样有手艺的姑娘嫁过去,到时候贴补婆家,哼,成亲后别说让弟弟沾姐姐的光,棠姐儿自个可能都要搭进去。”
  盛言楚也是这么想的,去京城前,盛言楚和程春娘提出带棠姐儿去江南府散散心。
  程春娘忙去给棠姐儿收拾包袱,这些天别说棠姐儿受不了,一想到京城那些人家对着棠姐儿左挑右捡的神情,程春娘越发替这孩子心酸。
  坐船去江南府之前,盛言楚让盛小黑驮着程春娘去西北,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江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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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府山青水绿,在钟谚青的带领之下,几人上午登山俯瞰大地,下午划船游湖好不惬意。
  八月有院试,清一色戴着布巾的童生们瞬间成了江南府的一大景观。
  江南府的学子得知盛言楚人在江南,一波一波的童生们堵在钟谚青家门口,嘴里嚷着求盛言楚说说院试的注意点。
  盛言楚摆摆手,说他不太懂院试。
  一帮童生愣住了。
  “怎么会?”
  “对呀,多少说两句也好,我家兄长那年乡试得亏盛大人的谆谆教导,我如今有幸碰上盛大人,可不得讨两句教诲!”
  “是啊,盛大人…我爹将你写得字高高挂在书房上,我日也看,夜也看,今个我遇见大人了,大人能否也赠个字给学生?”
  盛言楚被一堆稚嫩的童生围着走不开,赠字可以,但有关院试的东西,他确实无从下手。
  他九岁考了县试后就破格成了秀才,别说院试,他连府试都没经历过,这让他如何向这些童生们传授经验?
  诸位童生们:“……”
  草率了,他们怎么将这一茬给忘了。
  饥渴求教不成,童生们只好求字,大多数童生求得都是一些祈祷高中的吉祥话,唯有一个小童生引起了盛言楚的注意力。
  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黝黑干瘦,一点都不像读书人,上前先是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四个字的往外蹦字眼。
  “求大人写,安康顺遂,四字即可。”
  小童生字里行间停顿的时间很短,一般人很难发现此人有口吃。
  科考禁口齿不清的人入场,这孩子能瞒过搜查官想来用了一番心思。
  盛言楚挑眉,问小童生为什么单单要这四个字?
  小童生略带哭音:“为家母求,的。”
  盛言楚微一踟躇,没有再往下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祝愿康健的话。
  小童生感激涕零,捧着纸又蹦又跳地走了。
  盛言楚觉得这孩子有意思,便跟钟谚青打听。
  “他啊?”
  钟谚青感慨:“他老子娘身子不好,他爹倒是个疼人的,家中几亩薄田都卖了,只为救妻,可惜…左右熬不过今年…他娘强撑着一口气不咽就是不想因为自个耽误了他的科考,一旦家里有丧事,他连贡院的门都进不去。”
  盛言楚轻皱眉头,距离院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是他诅咒,倘若小童生他娘有个什么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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