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节
卫敬没难为江知樾,见卫敬拿起华容道玩,江知樾一颗心瞬间提起,倒是盛言楚很淡定,拍拍身边的石凳。
“小知,过来坐。”
江知樾小小的身子往盛言楚身边挪,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卫敬看。
这般灼热的目光卫敬岂能视而不见,三两下将华容道复原,卫敬大手一伸将其还给江知樾。
江知樾又惊又喜,对盛言楚道:“恩公,我玩了半晌才解开,大人好生厉害,眨眼的功夫就、就还原了!”
太过激动,‘就’字都喊破了音。
这华容道是盛言楚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这不江知樾跟他来了宋城嘛,为了给江知樾打发时间,盛言楚便挑了一个四乘四的数字华容道给江知樾玩。
江知樾没读过书,为了认清上边的字就废了半天的功夫,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数字华容道复原其实已然了不起,但这孩子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聪慧,此刻对着卫敬露出惊叹的神情。
见江知樾好奇各种解法,卫敬顿时来了兴致,手把手的教江知樾。
一大一小玩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分开,一番相处后,江知樾渐渐卸下对卫敬的畏惧,离开前还将自己做的狮子滚球送给了卫敬女儿卫羲和玩。
狮子滚球里边放了两枚弹丸,滚动时发出叮当的脆响,十分得卫羲和的欢心,一拿到手,卫羲和便舍不得放下,连睡觉都抱着怀里。
江知樾得知此事后,一口气将自己珍藏的玩具全送给了卫羲和,乍然看到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小羲和‘爹娘’两个字没学会,开口第一个叫得竟然是‘锅锅’。
当然不是在喊盛言楚,而是喊逗她笑不停的江知樾。
杜氏见软糯糯的女儿能开口,欢喜的眼泪直流,管它是爹是娘还是口齿不清的锅锅,能喊人就行。
卫敬就不一样了,醋得跟酱坛子似的,才对江知樾有三分好感,因着女儿这几声锅锅,卫敬一下垮了脸。
盛言楚打趣:“羲和妹妹这般喜欢小知,不若我做个牵线人,等羲和妹妹及笄就嫁给小知可好?”
本是玩笑话,谁料有人当了真,其中就有卫敬,卫敬那叫一个不情愿,抱着不知事的女儿怎么也不撒手,远远看到江知樾踹着拨浪鼓过来,卫敬如临大敌,像贼子一般落荒而逃。
在宋城的这个新年,盛言楚每日除了陪华宓君,再有的乐趣便是带着江知樾在李家各处宅院逮卫敬玩。
过了大年初七,住在李家的各方人马皆要奔走外出,卫敬一家三口走得最早,临走前可把小知这孩子心疼坏了,一路哭着追到了码头,等船开了,小知边打哭嗝边嚷着‘羲和妹妹’。
盛言楚还像从前一样,大手附在江知樾的脑后安慰,孩子呜咽的抱住盛言楚的腰,哭得比去年在陵州城外上坟还要难过。
夜里,华宓君由着盛言楚搀扶坐到床上。
明日送走程有福和月惊鸿等人,盛言楚下午也要打道回陵州城。
为了多陪陪华宓君,盛言楚洗漱过后便没有再看文书。
放下打发时间玩的华容道,华宓君忽对着揉捏她脚的盛言楚道:“楚郎,你莫不是真的想撮合小知和羲和吧?义父此番进京,若是顺利当上兵部尚书,日后等羲和长大,义父的官阶至少要升到正二品,你让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嫁给渔家小子,这未免天方夜谭。”
盛言楚换了一只脚继续揉,闻言笑眯眯地抬眸:“义父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便是天家儿郎想娶,他都不会松口。”
“那你还…”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可别看小知这孩子跟咱们嘻嘻哈哈,实则心思深得很,能得他青睐的人,少!”
盛言楚撇撇嘴,手下锤锻的动作不减:“我不过是给了一顿吃食而已,他就一口一个恩公喊着,你瞧阖府上下,除了羲和,还有谁他放在眼里了?便是对义父,也就嘴上恭敬两句。”
华宓君舒服的半阖眼睛:“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城府,更不能让他与羲和来往了,省得他真惦记上羲和。”
盛言楚扑哧一乐:“孩子们都还小呢,你操这么心干什么?”
华宓君甩来一个抱枕,没好气道:“好没良心,日后你女儿被其他男人偷偷惦记,我看你还说不说这等风凉话!”
盛言楚接过抱枕,咧嘴笑得欢乐:“你怎知就是女儿,若是儿子呢?”
一说儿子,华宓君眼神黯淡了下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叹气:“我倒希望这两个都是女儿,若是儿子…”
盛言楚抿紧唇角,视线顺着华宓君的手在肚子上打圈,也跟着叹了口气。
“管他是儿是女,终究都是咱们的孩子,便是儿子要送给义父养着也不妨事。”
华宓君不喜地瞪向盛言楚,盛言楚赶忙解释:“你听我说,等陵州城的事办妥,我大抵是要回京的,义父要任尚书,左右人也在京城,我已经写信让周掌柜帮我留心,义父的府邸设在那,周掌柜就帮我在隔壁买一栋紧挨着,到那时,你我便能日日看到孩子。”
“也只能这样了。”华宓君苦笑一声,每每说到送出长子的事,华宓君心情都不佳,尤其预产期越来越近,华宓君更听不得‘生儿子’三个子。
“安心睡吧。”盛言楚心中愧疚不安。
造成如今这局面皆因他,谁叫他年少时轻易许了诺言呢?
第167章 【二更合一】 重建鸡鸣……
华宓君的预产期渐近, 程春娘得留在宋城李家陪产,此番回陵州,就剩盛言楚一个人。
临上船时, 挺着大肚子的华宓君欲言又止:“真不要个丫鬟伺候?”
盛言楚哭笑不得, 连连说不要。
“陵州事多着呢,三天连头的要往外边跑, 头都不碰枕头, 要丫鬟作甚?”
通房的丫鬟多娇惯,到了陵州,指不定是谁伺候谁,再说了,他真的无心想那些事, 华宓君三月间就要生孩子, 若是男孩,他还得送往京城给义父, 孩子细嫩, 些许能在华宓君身边养个半岁,他总得在孩子半岁之后争取回京述职,如此他才能以后日日见到儿子。
华宓君笑着扬唇, 和丈夫相处这么久, 他既说不要,那就真的是不要, 她不必学外头那些妇人假扮贤良的非要往丈夫身边塞一二通房,也不必担心丈夫背着她偷偷在外边厮混。
“楚儿。”程春娘走上前,殷切嘱咐,“宓丫头这肚子约莫是三月间的事,到时候你再忙也得赶回来一趟。”
盛言楚笑着点头, 带着阿虎登船挥手告别家人。
宋城距陵州并不远,做船顺风时两三个时辰就能到,盛言楚是半下午从宋城出发的,回到陵州城时暮色降临。
几位御医都没回京过年,盛言楚一下船就被御医们团团围住。
“恭喜恭喜。”徐医官笑着拱手:“咱们年前撒下去的药效果十分的好,老朽这十来日一直看着,水质要比从前澄净的多。”
盛言楚笑开,跟着几人连夜去陵州城附近各大岛屿转了一圈,发现飘在水面的臭死鱼少了很多,捕捞起来的新鲜鱼腮里也不再往外渗奇怪颜色的水。
欣喜之下,周医官给了一个棒槌:“附近海水渐有起色,但鸡鸣岛凤血树因长期卧有毒肥,好些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凤血树都萎了,大人得找人趁着春日多种一些新的凤血树才好。”
徐医官沉吟:“种凤血树不难,难在那片土地毒素太深,药撒上去得花好长时间才能清毒,时间太长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换土。”
“换土?”盛言楚觉得不切实际,鸡鸣岛可不小,从哪换土,谁来换?靠通判府的人?
“这事容本官再想想。”盛言楚斟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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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鸡鸣岛种植凤血树的事,盛言楚当然有必要找知州马大人商量对策,马大人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给盛言楚出主意。
“陵州城内百姓少,想在鸡鸣岛遍地种上凤血树,盛大人得去邺城招工。”
盛言楚想的也是邺城,邺城比宋城离陵州还要近,但因地形的缘故,邺城并不临海,算是内陆,故而邺城的水源并没有受到大面积的污染,南域畸形儿出现后,邺城成了南域最后一片圣地。
很多南域百姓有钱的就往江南和静绥跑,没钱的,或是不想离家园太远的,就会第一时间投奔邺城,以至于现在的邺城人口比从前要高出十倍不止。
人一多,各种社会问题层出不穷,最先遇到的困难就是温饱。
邺城从前是以二道贩卖海盐为生,南域海水出问题后,海盐的生意势必要受一波冲击,城中百姓都要面临经济危机,何况从南域各地逃难过来的人。
邺城百姓家家户户都有盐田,和盛言楚所在的静绥不同,这边的百姓春秋交得是盐税,如今盐晒不成了,老百姓吃饭问题先暂且搁置,得讨银钱将这两年的春秋两税补上。
总之,不管是邺城本地人,还是逃难过来的人,都缺钱。
听从马大人的建议,盛言楚立马让人去邺城张贴招工告示,一个成年壮汉一天二十个铜板,妇女十五个,孩子则是八个,人越多越好。
告示一贴到邺城,很快就引起了老百姓的注意。
“不给住的地方?”有人念出告示。
“嗐,包一顿饭已然不错了!”人群中一男子兴奋的举起手,“我去!左右在邺城没事干,去陵州打点零工也好!”
一呼百应,很快前去衙门报名的人多了起来。
此事不久便在城中传开,邺城的官员看到告示后,直呼盛言楚是救急的菩萨转世。
“阿弥陀佛。”
邺城的几个主事的官员齐齐跪拜北方,嘴中念念有词:“南域出了事,各方百姓都往邺城钻,如今城中盐业暂歇,我等子民若再无出路,今年的春税怕是又交不起。”
又一人道:“你们说这位陵州的通判官从哪掏银子结算工钱?”
“这…”几人迟疑了,“衙门的官银有限,难不成他自掏腰包?”
“不好说,那位通判官是商户出身,听闻手中的铺子不计其数。”
“铺面再多也耗不起啊,城中多少百姓你是知道的。”
“知道又如何?”有人顶嘴,“又不是本官逼着他贴告示招工,他自己的主意,自是要他自己出银子。”
话是这么说,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官员却又有了其他主意。
午后,盛言楚正在听阿虎禀报招工事情的进展,一切都很顺利,只这工钱……
阿虎忐忑:“爷,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上万两的银子您说出就说,回头少夫人那边知道了,怕是要和您怄气半天。”
盛言楚偏头笑了笑:“这银子用不着我出,自有人送上门。”
“谁?”
“你等着看就是。”
一盏茶还没喝尽,通判府里就来了稀客,来的人是邺城的主事官员,分了三批,都是来送银子的,宗旨就一个:盛言楚想法子让邺城的百姓有活干,他们作为邺城的父母官,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其实不捐银子也行,只盛言楚回京述职时便不会提他们的名字,他们身为邺城的官员还不如盛言楚一个陵州官关心老百姓的温饱,一旦盖上这个戳,他们甭想独善其身。
思前想后,还是出点血算了。
望着满院子的铜钱箱子,阿虎欣喜若狂。
“爷,这下好了!”
“不够。”
盛言楚粗略估算了下,别看装银子的箱子都堆满了院子,但这里面大部分应该都是铜板。
阿虎弯腰将上边几个白银挪开,果真如盛言楚所说,下边全是铜板。
“白高兴了。”阿虎颓丧地哼了声,“还以为他们有多大方呢。”
盛言楚让人将箱子抬进库房,笑笑道:“他们能主动送银子过来就是一份心,是多是少都无碍。”
并非所有的官员都是贪官,有些人做官几十年还穷得叮当响呢。
阿虎明白这个,但…想了想,阿虎忍不住道:“难道大头都要爷来出?爷的家产又不是大风刮来了…”
话音还未落,院外走来一官差,说邺城大盐商找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