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节
“罢了,他们年轻,我老头子老了,随他们吧。”顾老爷子摆摆手。
这一个月里,顾老爷子等顾轻衍的消息等的急,宫里的皇帝陛下想知道顾轻衍的消息,想知道安华锦的消息,想知道南阳城的消息,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也是气怒交加上了好几次火。
他只能派人盯着顾老爷子,希望从中能得到顾轻衍的消息,可是他让人盯了一个月,也拿顾老爷子无奈了,你说他是装病吧,他确确实实病了,你说他不是装病吧,偏偏他病的太是时候,且一个月病还没好,连床都下不了,自然宫也进步了。
这一个月里,他也看透了,除了依靠王岸知,他还真是没别的办法。
而王岸知,顾轻衍没消息,连带着整个南阳城都没消息,哪怕一丁半点的消息也没有,这让等着拦截顾轻衍消息的王岸知都气笑了,对身旁的近身暗卫凤冥说,“我这七表弟,难道还不想回京城了不成?”
凤冥问,“公子,若不然属下亲自去一趟南阳?”
王岸知摆手,逗着鸟摇头,“罢了,我就不信他不回京城。南阳王都启程来京了,安华锦放心老爷子那么一大把年纪自己来京吗?不放心该怎么办?我那七表弟,是不是要跟回来照看着?毕竟,安家在京城,已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根基了。”
本来是有根基的,但是因为他,被他铲除了一半暗桩,其余的那些都被安华锦聪明地撤走了。
这样一来,他还真没法子打入固若金汤的南阳城奈何她。
王岸知笑了一声,“我也是佩服南阳王,竟然敢来京,果然是南阳王。”
第六章 解气(二更)
陛下召南阳王入京分辩的消息自南阳王从南阳启程之日,如刮起了一阵大风般,转眼间便传遍了天下。
南阳王有八年没进京了。
这一回进京,是为了安小郡主谋害皇嗣之事,百姓们本就关注着京城和南阳的动态,如今陛下有召,南阳王听旨入京,不禁让百姓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自皇帝发出海捕通缉令后,天下各州郡县,贴满了缉捕告示,如今依旧未撤。可见皇帝何等雷霆动怒?如今南阳王入京,皇帝会不会让他有去无回?
与百姓们的担心相比,皇帝听闻南阳王接了圣旨已经动身启程来京了,且还是轻装简行,只带了些护卫,没带兵马,一个月以来一直提着的心反而落下了。
自安华锦回了南阳后,南阳城的消息便密不透风,半丝也传不出来了,他也怕这一个月里南阳王在密谋谋反。
他不止一次召王岸知入宫,商议此事,若非王岸知很肯定地告诉他南阳王不会反,他只有皇后一个女儿,七殿下一个外孙,若是他反了,岂不会想到陛下挟持皇后和七殿下要挟他?他总不能不顾皇后和七殿下吧?以南阳王的为人,不太可能。
皇帝深觉有理,他手里攥着皇后和楚砚,自然不怕。而南阳王一直以来的为人,他倒也信得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下了命令,命人盯着凤栖宫和七皇子府。
皇后看着凤栖宫外的守卫冷笑,对贺嬷嬷道,“咱们这位陛下啊,枉我与他二十年的夫妻,一辈子的贤德都喂了狗。”
贺嬷嬷一惊,立即不顾身份地去捂皇后的嘴,“娘娘,万万不可这样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到陛下的耳里。”
皇后心灰意冷,“我还怕被他听到吗?这么多年,我哪里有对不住他?我错就错在,不该听父亲的,做好这一国母仪天下的国母。到头来,落了个让他这般欺负我的地步,将来我就是死了,也不与他……”
皇后说着,忽然顿住,冷笑,“他怕是巴不得的与花似玉那个女人合葬,那正好了。”
贺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您放宽心,您还有七殿下呢,您可不能倒下,若是您倒下,七殿下可该怎么办?”
“我才不会倒下。我倒要等着看他能不能杀光了我们安家人。”皇后眼底浸了冰峭,“这二十年来,都是父亲惯得他,让他高高在上坐稳着皇位,才有心思耍阴谋诡计谋害臣子,如今南阳有小安儿做主,小安儿不是个好脾气的,也不是个惯会隐忍的,才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若是哪一日,惹急了她,她挥兵打来京城,我看他还能不能坐在皇位上张狂?”
“娘娘,您哪怕再气,也别这么说,咱们安家一直是将门忠良,真如您所说,那该是到了何等不能收拾的地步?”贺嬷嬷压低声音说,“您不想自己,多想想七殿下,七殿下毕竟姓楚,我看小郡主对七殿下挺好,当然,咱们七殿下对小郡主也不错。”
皇后沉默下来,片刻后道,“都是陛下之过,若非他八年前非要让父亲订下小安儿与顾轻衍的婚约,今日如何会闹到这个地步?还牵累我的砚儿。”
贺嬷嬷也没话说,“娘娘这话说的是,否则,小郡主何必来京?好好地待在南阳,找个不必太们当户对的,或者近一些的,若能入赘安家,自然更好。南阳君的沈远之小将军,与小郡主青梅竹马,最是合适的人选。您是否忘了?八年前,老王爷曾叹着气说过,本来他打算等孩子们都大一些,看看小郡主与沈小将军是否能成一家,没想到来京一趟,这么早给她订下了婚约。也是迫不得已。”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近来静下心来才琢磨明白了几分陛下的心思,陛下八年前给小安儿和顾轻衍订下婚约,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打算,但是他没想到小安儿长大后,这般厉害,小安儿有能力,有本事,虽是女孩子,却分毫不输于男儿,,她像安家人,又不像安家人,安家人有的骨气骨血志向她都有,但安家人没有的反骨,她也有。所以,以小安儿的性子,陛下若是现在趁着她年纪小不能掌控她,将来父亲百年之后,他还能掌控得住她吗?”
贺嬷嬷心下一惊,脱口道,“娘娘,您的意思是……”
“小安儿那样的性子,人人都说她自小在军中长大,脾气烈,怕是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规矩,可是小安儿呢?虽然的确厉害了些,但是你看她进顾家登门做客时,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就没有一个不夸赞她的,她既能在边关骑马射箭,也能在京中顾家老宅出入厅堂,这般厉害的小安儿,是陛下没料到的,你说,若是真让顾轻衍娶了她,会是什么后果?陛下掌控不了她,而顾家又十分强大,陛下是个掌控欲非常强的人,他岂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恰巧善亲王进京为宸小王爷说话时,陛下就另外有了主意,打算让砚儿娶了小安儿,这样一来,再厉害的女孩子,嫁入了皇家,那就是皇家人,他也不必担心她太厉害出了格跳出手心去。”
贺嬷嬷越听越心惊,“那这样说来,陛下有这么深的心思,怕不是一日两日了。”
“嗯,自三年前小安儿揍了楚宸,陛下怕是心理就不舒服了,只不过没与小安儿接触太多,觉得一个小丫头,还不足为惧,今年,小安儿过了及笄之礼后,陛下催促长公主安排她与顾轻衍在千顷桃花园相看,一是试探看起来脾气性格家世都相左不合适的两个人,是否能看对眼,而是趁机观察小安儿这个人,是否能为陛下掌控,后来发现,小安儿与顾轻衍走的极近,觉得不太妙,又发现小安儿实在太厉害了,那么厉害的毒,她闻一闻就能识破没被毒死,后来张宰辅派大批杀手闯入安家老宅刺杀,也没成功,后来等等诸事儿,天下人都道小安儿厉害,陛下自然也觉得她厉害。所以,她这般厉害,若是不能为陛下所控,那不如杀了。”
贺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陛下怕是早就对小郡主动了杀心了。”
“嗯,本宫也是近来才琢磨明白的,若小安儿与砚儿之事成了,陛下这杀心自然也就收起来了,若小安儿与砚儿不成,那么,陛下自然要杀了小安儿。”皇后沉声道,“本宫与陛下夫妻二十载,这二十年来,没做别的,除了统辖六宫,便是揣测陛下心思,应该不会出错。”
“幸好小郡主自中秋节那日出宫后再未露面直接回了南阳。”贺嬷嬷道。
“小安儿比本宫聪明,她与本宫生长环境不同,本宫在闺阁时,因自小体弱,被保护的很好,而小安儿,自小就被父亲带在军中,后来玉雪岭之战后,安家只剩下她和父亲后,所有人都盯着南阳王府这块肥肉,想倾覆南阳王府,她年少时,常遇到暗杀刺杀,对危险十分敏锐,所以,想必早就察觉了陛下的杀意。”
“无论如何,小郡主杀了花似玉,也是解气。”
皇后笑起来,“是啊,解气,怎么能不解气?陛下都快气死了呢。”
“娘娘,如今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了,陛下的人在凤栖宫外守着,咱们的人想打探消息,都打探不到。都一个月了,也不知小郡主如何了,老王爷如何了。”
“父亲虽对大楚忠心,但还不糊涂,他不会交出小安儿的。”皇后竖起眉头,“咱们等着就是了,我到看看陛下能盯着我多久?”
贺嬷嬷点头,“张公公还不错,隔几日就暗中送来七殿下的消息,说七殿下仍旧在府中闭门思过,让娘娘放心,否则,这么一个月,还真会让人急死。”
“张德啊,他倒是个好的,这些年我从没想过,他自小伺候陛下,却不与陛下一条心。”皇后冷笑,“众叛亲离,陛下早晚要体会到。”
第七章 严令(一更)
七皇子府,楚砚已闭门思过了整整一个月。
他这么多年有自己的势力,自然不同于皇后,皇后待在皇宫里,只要皇帝下了口谕命禁卫军封锁了她的宫门,她便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但楚砚不同,哪怕皇帝派人盯着七皇子府,但他一样能得到外面的消息。
比如,敬王十分受宠,接手了朝中大半事务,这一个月来,势头很盛。
比如四皇子、五皇子不甘落后,没敢明着与楚澜杠,却暗中也在发展自己的势力。
比如顾老爷子已经病倒了一个月了。
比如南阳半丝消息都没传来,外面根本就没有安华锦回南阳城后都干了什么的消息,也没有顾轻衍去了南阳城后的消息。
比如,皇帝这一个月上了好几次火。
比如王岸知十分受皇子器重,皇帝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上王岸知,王岸知成了朝中新贵不说,还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更官职连升三级,兵部尚书告老,他一跃成了兵部尚书。
……
消息太多,楚砚常常听过后摆摆手,不置一词。
楚砚这么些年在皇帝面前练出了,能沉得住气,单七皇子府的许多幕僚都沉不住气了,这么多年,他们陪着楚砚,在二皇子和三皇子受宠时,十分艰难地避开二皇子和三皇子受宠皇子的锋芒一步一步走来。
二皇子被赐死、三皇子势力受牵连打击一下子式微后,楚砚前景在望,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但随之也伴随着巨大的压力。这半年里,他被无数人的目光盯着,处理了无数棘手的事儿,早先大旱,后来大涝,旱灾水灾,他都管统筹调度,尤其是陛下与花似玉颠鸾倒凤那些日子,朝务都推给了他,他每日辛苦的不行,连个好觉也睡不好,身边亲近的支持他的人都看在眼里,可是明明一切看着都好,谁知道,转眼间,就一落千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如今他已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一个月对寻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争权中的皇子来说,那影响可实在太大了。有支持他的人可能会看着形势动摇,有他辛苦培植的势力可能被其他的皇子蚕食,根基被人深挖趁机铲除,再更久一些,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幕僚们有的嘴角都起了泡,“殿下,您吱个声啊,该怎么做?我们总不能这么一日又一日地干等着。”
楚砚看着面前最心腹的幕僚,“等南阳的消息。”
幕僚们对看一眼,“南阳至今还没有消息,这么一直等下去,万一南阳反了,那陛下您可就危险了。”
楚砚淡淡一笑,“南阳不会反。”
就算要反,无论是南阳王,还是安华锦,都不可能不管他和他母后。
一名幕僚捋着胡须道,“殿下,您这般镇定,可是安小郡主走时,与您说了什么?”
“她是说了些话。”楚砚不打算与幕僚们说,“所以,耐心等着就是了。”
幕僚们只能作罢。
不过没等两日,南阳传来消息,老南阳王接了陛下的传召,已经启程离开了南阳前往京城而来。
幕僚们都心惊了,对报信的人问,“消息确实吗?老王爷已经启程了?那安小郡主呢?”
“消息确实,老王爷的确已经启程了,没有安小郡主的消息,大概是没来。”
幕僚们又问,“老王爷来京,带了多少人?”
“老王爷据说是轻装简行,只带了几百护卫。”
幕僚们更心惊了,齐齐看向楚砚。
楚砚倒是笑了,“外祖父一生戎马,战场上经历无数生死,怎么会惧父皇区区传召?父皇传召的是外祖父,表妹自然不必来,就算传召,表面也定然不来,父皇又何必再自打脸面?”
“可是老王爷入京后,陛下那里……万一对老王爷……”
“动手吗?父皇不敢。”楚砚摇头,“他想必也没有料到外祖父会这么快就应召,既然应了召,他的打算想必也是扣着外祖父,威胁表妹来京治罪。”
“这样一来,老王爷岂不是十分被动?小郡主为了孝道怕是也会被陛下胁迫。”幕僚开始担心起来。
楚砚笑笑,语气浅淡,透着淡淡情绪,几乎不被人察觉,“若她是那么听话的人,就不会离京回南阳,就会乖乖现身让父皇治罪了。她既然敢杀花似玉,敢在父皇的通缉下明目张胆地回南阳,就是不怕,她也不是会为了孝道而让自己被动的人。”
“那老王爷来京后呢?”幕僚对老南阳王毕竟不太了解,只知道多年来,楚砚性子淡漠,老南阳王似乎也不管这个外孙,一年到头,没有一封书信来往。
“来京后,陛下不放人,正好趁机养老了。”楚砚云淡风轻。
幕僚们:“……”
幕僚们一时你看我,我看你,都十分无言,一时间不知该再说什么。因为这么被楚砚轻描淡写地一说,仿佛老王爷来京,来赴陛下的鸿门宴,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了。
枉他们老的已六七十,不如七殿下淡定。
一名幕僚道,“王岸知这个人,十分深不可测,行事手段十分邪性,此人如今深受陛下器重,一个月连生三级,已官拜兵部尚书,若是他在兵部动动手,那么,南阳军的供给,可就又难处了。”
“南阳军这么多年,也没用朝廷养什么。”楚砚冷笑,“王岸知就算想断了南阳军的供给,也饿不死南阳军,否则这么多年,南阳军谁都能养谁都能夺走了?”
安家之所以立世一百五十年,无非是呕心沥血,在朝廷指不上的时候,一己之力,蓄养着百万兵马,南齐和南梁虎视眈眈,隔三差五就联合起来打一仗,京城远,天子见不到血腥的战场厮杀,便以为盛世太平了,殊不知,没有南阳军,大楚早就被南齐和南梁联手灭了。
若是他以前不了解南阳军时,王岸知若是在兵部阻拦耽搁拖延不给南阳军供给,他也许会有这个担心,但自从安华锦入京后,他也对南阳深入地了解了些事情,自然不会担心了。
“据宫里传来的消息,王岸知十分推举敬王,怕是早已投靠了敬王。这个人实在有些厉害,背后又有王家,若是他投靠敬王,那么,有他帮着靖王,殿下这边更会艰难,毕竟,如今看敬王这势头,有陛下支持,十分迅猛。”
楚砚笑,“你们是不是忘了他的人被表妹收拾掉了十之七八?”
幕僚们齐齐一拍脑袋,这阵子敬王实在是风头太猛,让他们还真就忘了早在一个月前陛下开始通缉安小郡主时,敬王几乎可以算得上派出了倾巢人手出动,结果,全被安小郡主的人给绞杀了,只回来了一个,报了个信,倒地而亡。
如今,敬王还能有多少人?
风头迅猛锋芒毕露联络朝臣门庭若市又如何?自身势力,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除非……
一人道,“镇北王府苏世子近来与宸小王爷、江小侯爷十分叹得来,交情看起来十分要好,还未曾探得镇北王府彻底帮助敬王。”
一人接过话,“镇北王府大约是在观望,镇北王派苏世子进京,应该是为了探查京中形势。如今这般形式,镇北王怕是更会慎重。”
“王岸知那样的人,恃才傲物,心性邪肆,任意妄为,怕是看不上我八弟,如今为何会有他支持八弟的消息,此事还有待后观。至于苏含,他聪明的很,怕是也看不上我八弟,镇北王府若是想表态,早就会表了,不至于一直拖着,把宫里的良妃那么能忍的性子都拖急了,打着主意想借着回漠北省亲之机劝说镇北王扶持我八弟,只不过,父皇不知道基于什么考量,还没答应。”
楚砚负手而立,对众人摆手,“等外祖父入京再看吧!外祖父入京后,鬼魅魍魉,想动的,都会坐不住出手了。这段时间,吩咐下面的人,都听我命令,不准轻举妄动,违者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