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在他们准备期间,直升机已不知不觉升到将近四千米,焦溏坐在窗边往下看,只看到棉花糖般的白云在悠闲飘荡,远去的高楼大厦变成几个小不点。
  打开舱门那刻,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尽管穿上厚外套,焦溏仍感觉到高空的寒意,冷得脸僵。
  两人此时被设备连在一起,他听到沈辞风在背后鼓励道:深呼吸!怕就闭上眼睛。
  好!焦溏不得不承认,直面几千米的高度,远比想象刺激,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会怎样?
  溏溏!透过呼啸的狂风,他听到沈辞风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大大吸了一口气,焦溏脑里的奇思妙想像吹散的气泡,眼底一片清澈透亮:好了!
  装备时沈辞风反复告诉过他,虽然那人负责操作器械,但最终掌控要不要跳的,是他。
  话音一落,焦溏顶着高空寒冷,抬起脚,主动跳出。
  脚下登时悬空,紧接疯狂下落。
  眼前一片模糊,自由落体不过几秒,焦溏全身血液涌向头顶,只晓得自己像只扑向云朵的鸟。
  幸好这种呼吸停滞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他感觉到沈辞风拍了拍他的肩,朦胧中记起是在提醒他张开双臂,于是他强迫自己做出动作,遂听到嘭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坠下的速度减缓到稳定,是沈辞风打开了降落伞。
  开伞前后犹如天渊之别,焦溏保持双手张开,他和沈辞风一起坐过滑翔伞,此刻有种在天空滑翔的错觉。风不再像初时猛烈,他如同一只自由的海鸟,漂浮在云端,看到了此生中见过最美妙的景色:森林和海洋尽收眼底,像打翻的油画调料。
  焦溏!我爱你!
  半空中,沈辞风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像会随云朵传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溏溏!我喜欢你!
  泪水夺眶而出,焦溏突然有种转身抱住他的冲动,满溢的情感似要涌出胸膛,纵使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他同样放声大喊:沈辞风!我也爱你!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紧密相连的两人身上,焦溏恍惚想到,原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认真表达爱意,为什么要拖到现在呢?他们以后该更常说才对。
  溏溏,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沈辞风凝视着身前人的侧脸,风声让他不得不扬声,我送你的绿宝石,是我们家的定情信物!
  从那时起,他早决定,此生只有焦溏一个伴侣。
  就知道!焦溏心里这么想,不要以为这就可以蒙混过关。
  像猜到他的念头,沈辞风明智扯开话题:溏溏,要不要试试操纵方向?
  要!焦溏清脆答,便感到沈辞风轻握住他的双手,把降落伞的绳交到他手中。
  想去哪里?沈辞风的声音漂浮在半空,环绕焦溏耳边:试试那边?
  手背被沈辞风的手掌包裹住,那人让他合拢五指,轻轻拉动绳索,焦溏便感觉到他们往左边飞去,像真的长了翅膀。
  好好玩!二位一体的感觉比想象中更美妙,焦溏胆子大起来:我们要落在哪里?
  你猜。不知道沈辞风做了什么,焦溏看到山谷、树林、江流,在他眼前慢慢放大,快到了。
  离地面越来越近,焦溏心跳再次控制不住般加速:他们眼前的是一大片草地,颜色不一的草丛,被修剪成两颗心贴在一起的形状。
  喜欢吗?这是只给你的礼物。听到身后的提醒,焦溏收起脚,两人顺利滑降,竟正好停在两颗心中间的位置。
  双双解下器械那刻,焦溏转过身,迫不及待踮起脚尖,两片唇瓣贴上沈辞风的唇,早在半空中时,他就想这么做。
  沈辞风热切回应,像从没亲吻过,迫不及待将他揉进怀里,用力感受他的体温。
  似要分个高下,两人倒在草地上,黏吝缴绕,不肯暂舍。
  身上沾满鲜草的清香,焦溏大口大口吸气,眼角通红,他的衬衣在翻滚中歪歪斜斜,眼神迷离望着按住他双手的人。
  从上往下盯住他,两人的眼神似在隔空激出火花,沈辞风呼吸絮乱,浅尝辄止远不能满足。
  呼吸尚未完全平伏,焦溏抬起手,指尖掠过他稍凌乱的发尖、眼角、下巴看清沈辞风眼里的占有欲,焦溏酒窝被染红,微微垂下眼,仰起头,轻柔贴上那人的唇。
  这个吻比起方才,更像臣服,缱绻羡爱,细水长流。
  微风带来清新的气息,一吻在恋恋不舍中结束,沈辞风额头抵住焦溏的额头,两人心跳声交织,融合成名为幸福的旋律。
  溏溏,沈辞风扶起焦溏,一手抚上他的脸,替他摘下沾在头发上的草碎,谢谢你。谢谢遇见你。
  低下头,焦溏嘴角上扬,双手贴在脸上,想象不到自己刚才竟那么大胆。
  两人站起身,焦溏看向远方,才明白沈辞风控制得多精准,不远处就是备好的房车和帐篷。
  焦溏,回过头,焦溏屏住呼吸,未曾试过这么频繁地心跳加速:沈辞风单膝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个打开的绒盒,里面两枚戒指在阳光下,反射耀眼的银光。
  虽然我们已经提前领过证,但是,我希望能正式向你求婚。沈辞风的声音好像不属于自己,僵硬的后背渗出汗,指尖难以察觉地颤抖:焦溏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其实他准备了无数版求婚语,前一天统统又被他撕掉。焦溏就是他的降落伞,在他以为人生就是无法阻挡的下降时,拉住了他,让他体会到飞翔,带他看到人生错过的景色。
  焦溏听到胸口怦怦直跳的声音,伸出手,声音哽咽:我愿意。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夏日阳光般的暖意。沈辞风捧住他的手,低头闭上眼,虔诚轻吻过他的指尖,方一手掌心轻托起焦溏的手心,另一手将铂金雕刻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
  *
  这晚,焦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他像一个旁观者,看到了原主书中世界,没有他参与,沈辞风的结局。
  那人仍摧毁了沈家,可在新闻发布会后,回到未整修的秦家老宅时,被沈父蓄意放出的秦雪怡纵火、烧成重伤。
  直到他奋不顾身朝梦里的沈辞风扑去,眼前种种幻影突然消失,他看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用口型对他说:谢谢。
  睁开眼时,天蒙蒙亮,焦溏闻到身边熟悉的松木香,翻过身,那人的体温还在。
  赤脚踩下地,他打开门,看到沈辞风倚在落地窗边,手机半明半暗的光照在那人的侧脸。
  你怎么起来了?结束通话,沈辞风一回头,见焦溏呆站在卧室门口。眼神无辜得像头走丢的小鹿,焦溏脸上带着惺忪睡意,身上睡衣敞开,露出一大片莹白。
  把身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沈辞风将懵懂的人抱回房,一手轻揉他冻得发凉的脚背,低声问:睡不着?
  摇了摇头,焦溏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梦里情景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小声开口: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求?
  沈辞风皱起眉头,两人从相遇到今天,焦溏从未用过这个字,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
  把你的母亲和秦小姐送到国外疗养院好不好?
  听到他的话,沈辞风一怔。
  我只是想焦溏解释的话,被沈辞风的亲吻堵住,吻像春雨般落在他的眉心、鼻尖、唇角
  我刚才、就是在和外国精神病院院长商量这件事。沈辞风不想告诉他,自己同样做了一个梦,梦里秦雪怡点燃破旧的秦家老宅,要与他同归于尽,那个世界没有焦溏,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明天就会派人接走她们。上一代的恩怨,让上一代解决,往后再与他无关。
  焦溏睁大双眼。
  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的婚礼,沈辞风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伏在焦溏耳边沙哑道,以后不要再说求我,好不好?除了
  睡衣无声滑落在地上,朝阳悄悄从云层边缘探出头,只看了一眼,羞涩躲了回去。
  手机锲而不舍震动了好几回,焦溏勉强撑起身,才摸到手机,又被整个人捞回去。
  真的不行了,握住手机,焦溏用口型恳求。
  沈辞风说到做到,果真让他从天没亮求到日上三竿,有一回他半爬到地上,那人竟抓住他的脚腕拉回去。
  眼下还盯着他似笑非笑,装作看不懂,不是人!
  拍开他的手,焦溏看到来电的人,比了个嘘的手势:小桃子?有事吗?
  不好意思在你请假时打扰,电话那头的小桃子对焦溏的处境全然不知,兴奋道,但必须告诉你,先前你给温先生设计的戏服获奖了!
  太、太好了焦溏含糊不清答,他咬住枕头,五指揉进沈辞风的黑发中,听对面道:颁奖礼在下周,我们等你回来庆功!
  挂断电话,小桃子后知后觉,焦溏的声音好像有点哽咽,不过也难怪,大概是为大奖激动吧。
  最后这回焦溏真被惹毛了,就差没把沈辞风扔出房门,后者不得不收敛,讨好端来午餐:陈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海鲜粥,我喂你?
  焦溏气还没消:哼!
  他不知道,他的眼角似还沾着胭脂,只抱住枕头,发怒不但没有半点威吓,在沈辞风眼中,还别有一番滋味。
  听说你得奖,我们的婚礼发布会看来要提前,沈辞风咽了一口水,捧起冒着热气的碗,喂到他嘴边,吃饱了才有力生气。
  焦溏:
  即使他们已通过雷泽集团的官方网络账号官宣过,仍有不少媒体在等一个正式的公告,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将新闻发布会定在后天。
  发布会当天,临出门前,焦溏拿出一个礼盒:给你的。如果不是这两天被沈辞风哄在城郊别墅两人一起避人耳目,他早该完成。
  盒中是一条黛蓝色领带,在有光泽感的真丝上,以银丝暗纹绣芝兰玉树,高贵优雅。
  指腹摩挲过领带,沈辞风想象焦溏伏在绣架前一针一线的模样,眼底溢出笑意,在他面前弯低身:焦先生,我是否有幸?
  抿嘴笑,焦溏踮起脚尖,仔细把领带环在他衣领下,白皙纤长的五指如同翻飞的舞蝶。
  好了。放开领带,焦溏眼睫毛颤了颤,两人的脸颊几近贴上,沈辞风非但没直起身,反将他推到门边,慢条斯理尝起他的嘴角。
  要出发,被他亲得耳根发红,焦溏双手虚按在他西装上,半开玩笑道,沈先生自重。
  意犹未尽放开他,沈辞风侧过头,坏心眼地朝他泛红的耳垂吹气:现在自重会不会太晚?满意看到人被逗得捂住脸,沈辞风才挽起焦溏的胳膊,肩并肩下楼。
  雷泽集团大楼会议厅中座无虚席,闪光灯不停闪烁。
  本来那位一直对外保密的总裁自爆身份,就足够震撼,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他竟然是沈家弃子、谣传中焦溏的金丝雀,有部分人至今仍拒绝相信。
  当沈辞风携焦溏亮相在雷泽厅前那刻,整场鸦雀无声,连记者都忘了拍照,哪怕早在网上看过结婚证,传闻中最不可能的推测,居然是真的?
  两人穿的是一套情侣款定制西装,各别上蓝红宝石领带夹,一个英俊硬朗,不苟言笑;一个妍姿艳质,张扬耐看;明明气质南辕北辙的两人,当他们十指紧扣出现在台上,却那么般配。
  感谢各位到场,沈辞风站在发言台前,脸色冷峻开口,本日召开发布会,一是为正式宣布与焦先生的婚礼,将于三天后举行。
  说到焦先生三字,他感觉到焦溏悄悄挠了挠他的掌心,害他险些没绷住,低咳一声,镇定自若道:二是为宣布雷泽集团已设立非遗传承专项基金会,开展一系列非遗传承创新项目,第一期的刺绣及戏曲展览馆将于近日开馆,欢迎各位参观;三是为宣布与焦家旗下服装集团的深度合作关系
  说完重点,沈辞风朝助理点了点头,遂听助理开口:接下来请媒体朋友有序提问。
  一位记者率先开口:请问沈先生,为什么突然选择公开身份?
  沈辞风看向身边的焦溏,后者嘴角含笑,眼神亮晶晶看着他,由衷答:不想焦先生再因为我受非议,先前隐瞒是无奈之举。
  另一位记者则问题尖锐:那请问您摧毁瓜分了沈家产业是真的吗?
  话音一落,会场气氛骤然紧张,哪怕沈辞风没有明显表现出不悦,不少人却隐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感。
  本来我不想亲自公布这件事,不过既然被问起,随沈辞风漠然的声音响起,他背后的大屏幕出现一张警方通报,沈天阔与沈谦先生涉嫌利用精神病人犯罪,人证物证具在,目前已被警方要求协助调查。
  另一边,因雷泽集团放出结婚证后,惴惴不安的沈家父子,看到新闻发布会时彻底坐不住:爸!你快看!
  电视上传来沈辞风平静无波的声音:个人认为家人的义务是双向的,相信警方,一定会把谋害我母亲和我本人的凶徒绳之于法
  沈谦抓住父亲的胳膊,声音止不住发抖:爸!我们可能被通缉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沈天阔瞪着屏幕,颤颤巍巍抬起手,他万万没想到,被刻意养废、打压的大儿子,会隐忍多年就为报复他,蓦地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
  沈天阔被送进医院,当他知道沈辞风特地把秦家姐妹送到他和沈谦所在的城市,病情越发严重,乃至中风半边瘫痪。
  同样看到发布会后瑟瑟发抖的还有许建麟,要早知道沈辞风就是雷泽总裁,他巴结都来不及,怎会有胆子向那人示威?!等他匆忙带上护照奔往机场,却在登机前一刻被海关截住:许先生,请配合调查有关你涉嫌在华国境内洗钱偷税漏税行为
  *
  还剩一天大婚,两人回老宅准备,这时焦溏才感觉到,沈、秦、焦三家确实是大家族,一堆他有印象的、没印象的亲戚全在这时冒出来,向老爷子问好、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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