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不然, 许是如今他们便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让他去吧。只要人还活着, 安然无恙就好了。”
  “顾家, 不回也罢。”
  唐氏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氤氲。诵经念佛许多年, 她已经参悟了许多。
  身为母亲,她自然是希望儿女能在身边, 但如果顾家已经成为一座令他痛苦和抗拒的囚牢, 便不如让他在外, 许是还能美满。
  “云瀚离京前,我想远远去看他一眼。”
  “而后便离京, 去檀宁观。”
  姜清筠刚想应声说再去找林翰一次时,便听到唐氏的后半句话, 整个人一惊,“舅母”
  顾氏和姜清时也是惊诧到无言。
  禅山寺是京城方圆百里内最负盛名的佛寺,而檀宁观却是道观。
  “大嫂, 你这是...何必呢?”顾氏知道, 唐氏能说出这话,怕是早就动了这个念头。
  “文鸢。”唐氏握住顾文鸢的手,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我早已经想好了。云瀚没事, 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你不必和别人说。”尤其是对他。
  “清筠清时,你们过几日若是无事,帮我带几样东西给云瀚。”唐氏只字不提顾文临,转而询问着姜清筠兄妹二人。
  姜清筠和姜清时对视一眼,开口说“好”,心下却在盘算着怎么能让顾云瀚和唐氏见一面。
  *
  入夜。
  京中宵禁时间已到,此时街道中四下无人,偶有打更声音传来,便又渐行渐远。
  几个黑衣人身影如同鬼魅,娴熟掐算着时间绕开禁军出城,朝京郊而去。
  小院里。
  林翰睡得浅,再加上幼时在外长期漂泊,对周围的动静十分敏锐。听到院里传来轻浅动静,他立刻惊醒,没敢掌灯,轻轻披上外衫后放轻脚步朝门口走去。
  还未等他走到门口,就有人用剑劈开门,直直朝着他而来。林翰一惊,闪身的同时抓过门口的烛台,猛地朝那人头上砸过去。
  趁着机会他跑出门,却没有离开小院,而是径直去了顾云瀚的屋子,手中还拿着木棍。
  “顾公子,别挣扎了。若是你就范,我还能放过你怀里的孩子。”为首黑衣人拿剑指着顾云瀚,同他说着。
  出得任务多了,黑衣人也厌烦了上手直接取人性命的方式。比起一刀了结的快感,亲自折磨人击溃他们的心防,才更有意思。
  “你们……是杜姨娘派来的人?”顾云瀚抱着顾平温,始终捂着他的双眼,语气平静。
  “不愧是顾公子,可惜只猜对了一半。”黑衣人说着,举剑刚要动手时,院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黑衣人神色一变,心下知道情况有变,顾不得再和顾云瀚周旋,再次动手时,林翰闯进来,举起木棍往黑衣人头上狠狠一敲,而后急急挡在顾云瀚和顾平温面前。
  一时不察,黑衣人被他从背后偷袭的脑袋一昏,原本对准方向刺下去的剑也发生了偏离,直直落到林翰身上,划破他的衣袖,汨汨血迹洇出,染红了衣服。
  尚未等黑衣人缓过神,就有好几个侍卫闯入顾云瀚的屋子,将黑衣人包围起来。
  为首的是姜府侍卫的副统领。
  “是你?”黑衣人和副统领打过照面。知道硬打不行,他想趁机突围保命时,副统领忽然开始和他交手。
  其他侍卫也团团围住他,黑衣人一心二用,身上受了好几处伤。
  清楚副统领武功在他之上,自己负伤任务未完成无法再回去后,他眼神一变,刚要封脉自尽时,副统领一眼看穿他的目的,剑光一闪挑断他的手筋,而后封住他身上的大穴。
  绑好黑衣人押下去后,副统领俯身朝顾云瀚和林翰作揖,“让顾公子和林状元受惊了。属下守在外面,不必再担心。”
  “方才那人交给属下处理便好。大夫一会儿就到。”
  顾云瀚应声:“辛苦统领。”
  “爹爹,刚刚是有人来找你吗?”顾云瀚一松开顾平温的眼,顾平温就问道,满是不谙世事时天真。
  “嗯,不早了。爹爹守着你,你再睡一觉。”顾云瀚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哄着他入睡后便出了屋子。
  院内的血腥味还未散去,一地血红,气味令人作呕。
  也是银月白霜都无法洗脱的罪孽。
  “呵。”顾云瀚讽刺一笑,当年也是杜姨娘设计,他这一生便仕途无望,姻缘成阙。如今他不过是落脚京郊,杜姨娘知晓后便又派人来暗杀他。
  当真是阴毒狠辣。
  “先生……”林翰处理完伤口,站在顾云瀚身边开口。今日之事,他也猜到了一部分缘由。
  “去休息吧,明日我们去姜家。”顾云瀚转身回了屋内,落下轻飘飘一句,林翰却呆立在原地。
  *
  “小姐,二夫人身边的春杏来了,说想见小姐您。”
  松筠居里,姜清筠正要入睡时,辛夷忽然通报了一声,“要不奴婢让她离开?”
  春杏?
  “让她进来。”姜清筠下榻踩上鞋,披上外衣后就出了内室。
  外间里,春杏已经在候着了,见姜清筠出来,她什么都没说直接跪下,“二小姐,奴婢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二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奴婢计较。”
  “奴婢此次来,是想和二小姐做一个交易。”
  姜清筠手摸着盛有热水的杯盏,闻言来了兴趣:“你拿什么来交易?本小姐又如何信你?”
  春杏咬唇,而后挺直腰背,双手交叠在身前,“奴婢在二夫人身边多年,一定会有二小姐感兴趣的事情。”
  “奴婢是来投诚的,若是二小姐不信,奴婢可以白纸黑字写下画押。”见姜清筠迟迟不回应她,她有些着急,主动开口说道。
  姜清筠摩挲着茶盏,不疾不徐开口:“你的条件。”
  “只要二小姐能在事后保住奴婢性命,不让奴婢受伤便好。”
  看了春杏片刻后,姜清筠才开口,“辛夷,去取纸笔来。”
  “小姐,春杏的话能信吗?”春杏走后,辛夷问道。想着春杏方才说的话,辛夷总感觉不对劲。
  “白纸黑字画押之后,她也不敢说假话。”不然,春杏主动出卖了二房,又在她这里耍花招,任凭她多有谋划,也逃不出一个姜府。
  “你和茯苓回去吧,不用守夜了。”姜清筠躺下后翻身,背对着床幔,困倦地说道。
  辛夷放好床幔后,吹灭蜡烛后就退下回了自己房间里。
  夜半时分屋外下过一场小雨,雨声泠泠。
  睡梦朦胧间,姜清筠辗转反侧睡不安稳,总感觉屋外有打斗的声音,但又在顷刻之间归于平静,仿佛不过是梦中的幻境。
  *
  燕翎宫中。
  “娘娘,皇上来了。”佛堂里,沈之瑜还在虔诚抄写佛经,兰翠忽然叩门轻轻说道。
  “本宫知道了。”沈之瑜起身,收好佛经焚上檀香后便出了佛堂。
  “你鲜少会派人去金銮殿。”沈之瑜过来时,谢景寻已经坐下了。
  行过礼后,沈之瑜便自觉坐在下首,同谢景寻保持着距离。
  “前几日太上皇和秦太妃召见臣妾,询问之后选秀的事情。”
  “依太上皇的看法,此次选秀怕是要大选,以充后宫。”
  沈之瑜毫不保留地说道,对选秀这件事也是反应平平,仿佛同她没什么关系。
  谢景寻登基一年多,后宫妃嫔屈指可数,膝下更无子嗣。时常有大臣上折,想请皇帝办选秀,纳后妃,早日诞下皇嗣。
  而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奏折在谢景寻翻开看过一眼之后就让陈还全部收起来堆着,没有一道上面留有皇帝的批红。
  “不必大办,一个形式罢了。”谢景寻想都不曾多想,选秀于他而言本就无关紧要,后宫中的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
  只是忽然间,他想到了姜清筠。
  端午之后,他们两个人便再没见过面。如今算起来,她的及笄礼也快到了。
  “那臣妾到时便选两三个乖顺的,之后也好教导。”
  沈之瑜当初因为太上皇和沈家而入宫,这一年以来对宫中的大小事务,早已熟记于心。
  在后宫,最重要的不是去争来自皇帝的宠爱,而是少去打扰皇帝。
  安分守己,才是保命之道。
  “之瑜,日后你若是想出宫……”谢景寻和她商议好选秀时的对策,起身准备离开燕翎宫时,忽然对她说着。
  沈之瑜为何进宫,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皇上说笑了。”沈之瑜也跟着起身,却摇头拒绝了谢景寻的话,送他出了燕翎宫。
  这深宫禁庭,即便有皇帝的应允,也不是她想离开便能全身而退的。
  沈之瑜站在燕翎宫门口,遥望着宫门外的方向,平淡地收回视线,转而又去了佛堂。
  “主子,今晚有人行刺姜二小姐。一人伏诛,另一人已经被属下带回,关在暗房里。”
  谢景寻刚出燕翎宫,长街上便出现一人,正是之前他放在姜清筠身边的暗卫。
  行刺?谢景寻微微眯眼,眸色如永夜,危险深沉。
  “知道是谁做的了吗”
  “据属下判断,是安王的人。”暗卫跪着说道。
  安王……
  “去查清楚,京城今晚还有哪些异动。”
  第41章 对峙  是二小姐在陷害妾身
  翌日, 姜府。
  今日休沐,姜承文顾文临等人都不用上朝,此时却都坐在前厅, 就连老夫人也被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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