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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姑娘小心!”当扶住自家主子后,燕秀才发现对方先前竟是用了全力才撑着走回来的, 如今有了支撑,整个人便彻底失了力气, 顺着燕秀的手往下坠去。
  旁的小宫娥见了也忙上前去扶, 一顿手忙脚乱后,才将她扶稳, 没让她彻底跌落在地。
  好容易将人扶回寝殿后, 仔细瞧了瞧才发现她的双膝已经红肿破皮, 看上去有些严重。
  燕秀见了也来不及多问,忙叫了小宫娥去尚药局请司医。
  过了半晌,司医还没来,李太妃倒先闻讯赶来了。
  “你们都先下去。”她来后的第一句便是将寝殿内所有人都遣离, 接着又续了句,“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她的意思是将此事瞒下, 莫要叫旁人知晓了,可话刚出口,躺在床榻之上的李静涵便虚弱着声音开口:“姑母, 没用的。”
  李太妃便看了她一眼。
  “是长公主罚的我。”李静涵说着咳了一声,“我在明安殿宫门之外跪了一个时辰,虽来往的人不多,可如今整个明安殿的人都知道了。”
  李太妃闻言眼神一厉,想要说什么,却顿时止住,看了眼四周的宫人们。
  “奴婢等告退。”
  燕秀等人是知机的,见状忙退了出去。
  眼见殿内只余下了她二人后,李太妃才走到了床榻前看着自己这个内侄女问明缘由。
  “……你!”听了她的话之后,李太妃双眉紧皱,似乎是对她极为失望,“我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不要去招惹琼英,你就是不听!你以为自己什么身份?琼英同陛下自幼而来的情分,陛下如何看重她这些日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莫说你现在只是我宫中的一个女官身份,便是日后成了四妃之首,见了她也不得轻易放肆。”
  “她是陛下亲自下旨加封的长公主,是有实爵的,除非你日后成了中宫之主,否则同她对上怎的讨得了好?”
  这些话先前李太妃同她说了不知多少回,盖因她看的太明白,自己这个内侄女面上瞧着文文静静,可性子极为争强好胜,再加上自幼便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刚入宫备选那段时日,李太妃将她关在慈安殿中整整一个月,便是告诫她见了穆染要恭敬顺从。
  否则照着李静涵这性子,只怕先时见了穆染做不到这样周全的礼仪。
  只是在宫中待得久了,背后又有身为太妃的姑母撑着,原本同她竞争的那些贵女也尽数离宫,而今唯独余下自己还在宫中,她自然心思便大了起来。
  听得李太妃这话,李静涵便下意识道:“可姑母您不是说,那位置迟早是我的么,您会帮我的。”
  确实,自打李静涵入了宫后,身为对方的姑母,李太妃便不止一次地同对方暗示她会有入主中宫的机会,甚至教导对方行事要知礼大气,才当得起那身份。
  而殿选取消后,李太妃说起这些事的频率便更多了。
  听得多了,李静涵自然便当真了几分。
  再加上自幼而来的傲气,便觉得有些事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的简单,在言谈举止之时便逐渐回到了当初还在家中的模样。
  “我是同你说过这话,可你也要记住,没有到手的东西始终不是你的,你这都还未近陛下身边,便先得意起来,还去长公主跟前被抓住,她罚你便是应当!”
  李静涵不服气。
  “若是因着旁的罚我便罢了,可她是为了那个贱籍……”
  “为了贱籍怎么了?”李太妃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今莫说琼英为了一个贱籍罚你,便是她说你踩坏了她宫中的一草一木要罚你,那你也只能认罚。”
  “你莫要忘了,是你先去她的殿门外举止无状的。那贱籍虽只是一个贱籍,可他身在明安殿,琼英看重他,旁人便轻易欺辱不得。你倒好,明知那兔子是陛下送与琼英的,你还那样去摔,明知自己是在明安殿外,还去折磨那琼英亲自去奚官局讨要的贱籍。”
  “她只罚你在明安殿外跪一个时辰已经算是给面了,若是再狠一些,你只怕今夜都不得回。”
  听得自己姑母这么一说,李静涵才看看回过味来,可想了又想,还是有些不甘道:“可是姑母,我就是不服气……”
  “那你也得忍着。”李太妃看着自家内侄女的模样,最终叹了口气。
  若非她就那么一个亲哥哥,又只得了这么一个嫡长女,她是真的不想再留着李静涵了。
  这性子骄纵便罢了,可连话都听不进去,若日后还是如此,只怕要生出大麻烦了。
  “涵儿,你记住我说的,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万不可再去招惹琼英了。只要你听姑母的,姑母不会叫你白白在宫中虚度年华。”
  李静涵有些犹豫。
  “可是姑母,我今天去紫宸殿连门都没能进去……”
  “这有什么可泄气的?”
  李太妃道。
  “你在紫宸殿见不着不下,不代表日后都见不着。”
  她告诉李静涵,今上继位不过一年左右,仍是储君时身边就没个伺候的宫娥,且她先时同先太后关系那样亲近,自然是知道那时的陛下连个教导人事的宫人都没安排过。
  如今陛下不过弱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一概饮食起居都是内侍动手。
  “这没碰过女子的男人是最容易对付的。”李太妃说着微微弯腰,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听得李静涵整个人都是一怔。
  “姑母,这、这能行吗?”
  她算是被对方的话惊到了,显然没想到身为太妃的姑母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的李太妃便是靠着这手段上位的。
  李太妃原本在先帝的嫔妃之中容貌才情都不是一等一出挑的,那时的她又未攀上先太后那条线,因此便只能靠自己。
  先帝又是来者不拒的性子,看上了李太妃同旁的宫嫔不一样的手段,自然上了几分心。
  而李太妃又是个极知机的,眼见自己的手段先帝快腻了时,第一时间转投了先太后,表明衷心,因而便是之后先帝对她失了兴趣,她也依旧在这深宫之中活的舒适。
  眼见李静涵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李太妃便皱起双眉。
  “不必害怕,届时一切由我安排,你只需顺着我的话做便是。……不管如何,事成之后便是暂时无名分,也总好过你眼下白白留在我的慈安殿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的好。”
  李静涵听后自己又想了想,觉着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再犹豫,点头应了,末了了还问了句何时行动。
  “不急。”李太妃道,“总要挑个好时机。”
  “眼下你还是先将这跪伤了的腿治好,万一要是不当心留下了疤痕,那便是大事了。”
  恰在此时,原本去尚药局请人的小宫娥带着司医匆匆回来了,李太妃见了便往旁退了退,让司医看诊。
  及至诊断完后方问了句要不要紧,会不会留疤。得到不过是小伤,不会留疤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嘱咐了一句叫李静涵好好休息后才转身离了寝殿。
  “去我内寝。”出了寝殿后,她才同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如今的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的姑姑吩咐了句,“将我当初叫你收起来的东西拿出来,看看保存的如何了,还有没有效用。”
  待对方应诺离去后,她才转身看了眼寝殿,暗自叹了口气。
  她这个内侄女,显然不是个叫人省心的主,可眼下又没得选。
  同样嫡出的她,并不希望那一人之下的位置被旁的庶出的女儿占了,因此便只能硬扶着李静涵上去。
  只希望对方能尽量将她的话多听进去些,否则总有一日会闹出大事来。
  .
  另一边,穆染开口叫李静涵在明安殿外跪上一个时辰后,便吩咐了人将已经昏厥过去的颜致远抬回了那库房边上的夹室之中。
  同时还派了人也去了尚药局找司医来。
  她自己则在夹室内站了会儿。
  看着对方被李静涵踩得已经完全肿起,甚至指尖都是淤血的手,她垂落在身侧纤细的指尖不由地动了动。
  那当初几乎要根根折断、摧心折骨的疼似乎还隐隐在指尖浮现。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第一次被穆宴救下时的情景。
  及至今日她都知道,若是当日不是恰好碰见了不顾宫人劝告非要去那偏僻之所的穆宴,只怕她的性命早就不保。退一步来说,便是保住了命,这十根手指也许也早已废掉了。
  这些年来她虽然极少提及当初的事,也从未想过要对当初折磨她的人做什么,可幼时所受的欺辱却始终留在心中。
  直到今天再次看见类似的场景,才一下子想起了那时的感觉。
  所以素来不喜欢同人计较的她第一次罚了李静涵。
  在明知对方背后是李太妃的情况下。
  以往便是知晓李太妃不喜她,她也从未想过要同对方交恶。
  或者说,李太妃之于她,不过是个上了些年纪的长辈罢了,她并不很在乎。
  可今日有了李静涵这事后,只怕二人之间怕是结下梁子了。
  但穆染却不觉得后悔。
  且不说那李静涵所知所为引起了穆染幼时的记忆,便是对方在她的明安殿之外公然欺辱她的人,还说出了那样不敬之言,她便无法再视若无睹下去。
  否则叫旁人瞧了,只会觉着她这个长公主性子软弱,连个外臣之女都能随意欺辱。
  看着床上已经完全昏厥的颜致远,穆染便问了句:“司医还没到?”
  身后的千月忙回说只怕就在路上了。
  “才刚叫了内给使去请,尚药局来回也要些路程。”
  穆染便没再说别的,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千月见了便觉得不妥。
  “殿下,此处毕竟不适合您久留,陛下若是知晓了,届时又说奴婢等没好好照顾殿下了。”
  其实千月想说的是,陛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不能劝说长公主,反而让对方同这贱籍同处一室这样久。可这种话,她不能明着说出来,因此便只能稍稍提了句。
  类似的话先前她也不是没说过,那时的颜致远刚从奚官局被带过来,长公主亲自倒水喂了对方,结果却被打翻了茶杯。
  那时千月便劝过了,只是长公主并不放在心上,显然不在意陛下的想法。
  原本千月以为这回也一样,殿下应当还是会在这里等到司医来了再走,谁知她话说完后长公主似是思索了半刻,接着便道:“也罢,本宫还是先回殿中,留在此处也无法替他诊治。”
  说着便转身往房门处走去,还不忘吩咐一句:“叫两个人来照顾颜致远,还是同先前一样。”
  千月一直等对方的身影出了房门,都瞧不见后才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处,她不由地有些惊愕。
  ……殿下这是转性了?
  以前不是最不喜她们提起陛下的吗?
  颜致远是在指尖的剧痛之中醒来的。
  那疼让他竟一时无法忍受,动了动指尖便是摧心折骨般的疼席卷而来,叫他不由地呻.吟一声。
  接着他便感觉到有小宫娥小心翼翼地声音响起。
  “快别动了,司医说了,你的手伤的严重,要好好休养,若无必要不要所以动手指。”
  颜致远这才努力睁开双目,接着见到了一个挽着双丫髻的小宫娥蹲在自己的床边,手中拿着一条刚拧干的帕子,似乎是想替他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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