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我是他儿子
最好的家人在身边，最爱的人在眼前。
病房里，医护人员已经离开。
监护仪上，绿豆点般的光芒平稳起伏，男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而均匀。
肖暖在床前坐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阿霆，刚才外婆来了，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你是不是很羡慕啊？嘿嘿，说起来都忘了，这些年都还没机会带你去见识见识外婆的手艺呢！你别睡了，快点起来，我带你回去尝尝啊？”
病床上，男人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肖暖没有气馁，笑眯眯继续道：“儿子身体中的毒素已经清楚，各方面机能都在恢复，情况稳定。外公说他很快会没事的，你可以放心了。”
话音落，她忽然感觉手中霍厉霆微凉的指尖动了动。
肖暖诧异地低头看去，霍厉霆修长的食指指尖真的颤了颤。她的眸子亮起，欣喜道：“阿霆，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对吗？你能听见我说话，是吗？你快醒了是不是？你也想跟我一起去看儿子是不是？”
她抬手，轻轻抚了抚男人的鬓发：“那我不说话，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你快点醒过来，好吗？”
男人的手指又颤了颤，似是回应。
肖暖弯起眉眼，心里是满满的期待。
她紧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分明的指骨和上面淡淡的褶皱。他的身体痊愈，再不是中蛊毒时那苍老如同枯树皮一样的皮肤了。
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连凶悍的蛊毒都熬过来了。他现在的身体只是虚弱了一点，很快他就会恢复到健康的样子，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
肖暖看着他，回忆着、憧憬着，不知不觉有了困意。她打了个呵欠，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迷糊过去……
病床上，男人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一双深邃的黑眸。
霍厉霆看着雪白的墙、雪白的床，怔了片刻才回忆起晕倒前发生的事情。
源源不断的热量，从掌心传来，他侧过头，一眼就看到趴在床边的女人。精致的眉眼，莹润的唇，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睡得安静香甜。
霍厉霆眉眼不自觉地跟着弯起，他撑着虚弱地身体，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
熟悉的触感，柔软温暖，瞬间就将空落落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医生办公室。
看到霍厉霆监控仪上的数据反馈，胡医生立刻带着医护人员赶了过来。
他们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温馨的一幕。
突如其来的响动，霍厉霆连忙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医生秒懂，他这是想让肖暖多休息一会儿。
胡医生立刻拦住其他医护人员，挥挥手示意他们往外退。众人见这情形，很快明白是什么回事，全都抿着嘴一个个轻手轻脚地往外退。
然而，房门被重新关上的时候，肖暖还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她红唇微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呆萌地往门口看了看，才缓缓地回头看向床上的霍厉霆。
霍厉霆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黑眸亮如星辰。
肖暖猛然直起身，她以为自己看错，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脸上立刻绽出如花笑颜：“阿霆，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霍厉霆淡笑颔首，眼中满是温柔。
肖暖飞快地检查过监护仪上的数据，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霍厉霆摇摇头，开口声音微哑：“我很好，只是感觉很困。”
“困就对了，这是虚弱的表现。你这也相当于是一次换血，至少得好好睡上两个月，才能恢复。”肖暖解释道：“前期会打针吃药，保证你身体中能量的平衡。后面的话，会以食补为主。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休息。”
“好，都听肖医生的。”霍厉霆顺从地点点头：“我刚才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儿子的情况，他真的都好了？”
肖暖弯眉浅笑：“你果然能听到我说话。放心吧，他现在很好，有外公亲自照顾，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那就好，那我就能安心补觉了。”霍厉霆眉头舒展，面上却摆出更加疲惫的样子，虚弱道：“小暖，我想再睡会儿，你陪我，可以吗？”
“我？现在？”肖暖诧异地指着自己。
霍厉霆眨眨眼：“恩。”
肖暖撩起他的衣袖：“行，我先给你把个脉。”
刚醒，这么快就困，虽然监护仪上一切正常，但她还是要亲自确定。
脉象平稳，缓而有力，的确是好转的势头。
肖暖放下心来，将他的手掖进被子里：“行，那我就陪你再睡会儿。”
她打了个呵欠，倾身往床上趴。霍厉霆撑着身体，往床边挪了挪，抬手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到这来。”
肖暖瞪大眼睛，下意识往病房外看了眼：“这不好吧？万一医生过来巡房……”
“有你陪着，我才能睡得踏实，你不想我快点恢复？”
他看着她，样子有点可怜。
肖暖的心软下来。
vip病房的病床宽大，她睡上去也不会影响到他。等他睡着，她可以再偷偷起来。
念及此，她缓和语气，起身躺上去：“至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霍厉霆拉开被子，将她结结实实地拢了进去。
起初，肖暖还想着等霍厉霆睡着后起来，保持着几分警醒。可渐渐的，困意袭来，她比霍厉霆还先睡了过去。
她又当医生又当护士，连轴转了好几天，早已经疲惫不堪。
看着她沉静香甜的睡颜，霍厉霆眼中闪过得逞的狡黠，随即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肖暖这一觉，直睡到翌日清晨。
护士轻轻地将她推醒，压低声音道：“肖小姐，云天少爷可能要苏醒了，胡医生他们让我来通知您。”
肖暖迷茫地眼神在听清这句话的一瞬，清醒过来：“真的？”
护士轻轻地点了点头。
肖暖急忙起身，感觉到有什么横在她腰，霸道地将她禁锢。她带着力道挣了下，才意识到是霍厉霆的胳臂，连忙放轻了手脚。
可霍厉霆已然被她的动作惊醒。
霍厉霆抬手挡了挡明亮的光线，轻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肖暖不想惊醒他的睡意，低声安抚：“没事，你接着睡。云天可能要醒了，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霍厉霆不由分说就要起身，肖暖急忙按住他：“不行。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卧床静养。否则不但帮不了云天，还会延长整个治疗周期，让大家担心。”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医嘱。”
不等霍厉霆的话出口，肖暖就直接给他堵了回去：“你也不想让儿子反过来还要担心你吧？”
霍厉霆怔住，有些微讪地躺回床上：“我听你的。不过，不管儿子有什么情况，你都要马上告诉我。”
肖暖飞快地点点头，利落地翻身下床，疾步消失在病房门口。
……
云天病房。
胡医生、周医生、还有血液科的专家黄医生和脑科张医生等都到了。他们围在病床四周，比对着云天的监测数据和身体的实际情况。
肖老爷子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侧着头给云天把脉。他的面色有些暗沉，苍眉微微蹙起，一双眸子里布满红色的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
肖暖心疼地蹙眉，快步过去：“外公……”
肖老爷子抬手，示意她别说话。
肖暖只能咽下满腔的担忧和关切，转头去看病床上的云天。因为把脉的缘故，他的手是手心朝上，半张着搭在床上的。他的指尖微微卷曲着，正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
肖暖心中一喜，抬眸去看他的眼睛。闭合的眼睑下，他的眼珠也在有节奏的晃动，似乎正在跟什么做着对抗，正在努力地想要清醒过来。
看到肖暖，胡医生合上手中的病例：“别担心，他的情况很好。黄医生亲自给他做了检查，他血液中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换上霍先生的血之后，融合度也非常好，他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的排异现象。”
“太好了，辛苦各位！”肖暖感激地朝着众人颔首致意，目光融融地定格在云天稚嫩的脸上。她俯身轻轻一吻落在云天光洁的额头上，心里默默地腹诽着：“儿子，加油，快点醒过来！”
仿佛是母子连心，肖暖绯红的唇瓣从云天额头上移开时，云天紧闭的双眸竟然奇迹般的缓缓睁开。
黑珍珠似的眸子，倒映着明亮的灯光，璀璨如星。
他看着肖暖，菲薄地唇角扬起：“妈咪……”
稚嫩的童音，带着些许病态的沙哑，却如鼓槌重重敲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肖暖整颗心都像是被融化掉，水眸中迅速氤氲起雾气：“儿子！”
她俯身，紧紧地将他拥在怀里：“妈咪在，妈咪在！”
“醒了、醒了！”
众人确定不是幻听，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互相交换着欣慰的眼神。
……
三天后，云天顺利从icu转入vip病房。
肖暖将霍厉霆和他安排在一间双人病房，而她的陪床，就放在两张病床中间的位置。
赵晓棠抱着一束鲜花和提着一篮水果的黎磊进门时，就看到肖暖坐在折叠地陪床椅上，正左边一勺、右边一勺地给霍厉霆和云天喂饭。
赵晓棠捂着眼睛，夸张道：“妈耶！这真是没眼看眉眼看！这么大一口狗粮，我看我今晚上都可以不用吃饭了。”
“何止是今晚，以后只有看到他们三人同框，感觉都是暴击！”黎磊附和道：“要不，这果篮我就拿回去自己吃了，反正你们三个现在就是个大写的甜，什么水果也甜不过你们了。”
肖暖讪讪一笑，嘴上不甘示弱地反怼道：“哟哟，这一唱一和的默契不错嘛！是给我们发狗粮的同时，暗示快给我们发喜糖了？”
赵晓棠脸颊瞬间泛红：“做梦吧你！”
她将鲜花放到旁边的茶几上，过去接过肖暖手中的碗和勺子：“我是心疼你，你却挖苦我，塑料姐妹！”
她嗔肖暖一眼，转头对云天道：“宝贝，姨姨喂你吃好不好？”
云天咽下口中的饭菜，傲娇地扬起下巴：“我不吃除了妈咪意外的人喂的饭。”
肖暖端着碗勺的手僵住，赵晓棠的手也僵在半空，她转过头，严肃道：“臭小子，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妈咪这么辛苦，同时照顾你们两个吗？难不成，你是想让我给你爹地喂？我敢喂，你爹地也不敢吃吧？”
云天眼珠一转，隔床看向霍厉霆。
霍厉霆满脸无辜，无奈地笑笑，伸手去端床头上属于他的碗筷：“我自己吃就行！”
“不行。”肖暖连忙伸手拦住他：“你现在是能不用力就尽量不用力，哪怕端碗的力也不行。你只管好好躺着，至少一周，一周以后才可以自己动手。”
她的表情郑重，态度坚决。
云天看着，鼓了鼓腮帮子，直接伸手一把将肖暖手中的碗勺接了过去。
“我自己吃。”短促的四个字，掷地有声。
言落，他就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赵晓棠抿唇偷笑，戏谑道：“宝贝，脸疼么？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云天抬眸，鼓着腮帮子严肃道：“自己吃不算喂，自己也不是别人。你听得懂吗？”
赵晓棠知道他这是心里憋着气呢，笑嘻嘻道：“哟哟，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呢！不过，姨姨看着，你这全身换了你爹地的血之后，比以前更帅、更精神了呢！果然血脉交融看起来就是比一脉相承更有父子相呢！”
云天蹙眉：“什么？你说什么血？谁的血？”
他醒来之后，只知道自己在书房中毒昏迷，然后经过医生们的换血抢救才保住性命。
赵晓棠怔住，连忙抬手捂住嘴，心中暗道：完了，这回惹祸了。
都已经好几天过去，她是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肖暖和霍厉霆居然还没有告诉孩子。
她求助地看向黎磊，黎磊立刻打着哈哈解围道：“宝贝，舅舅买了很多水果，你想吃什么？告诉舅舅，舅舅分分钟给你切个果盘，怎么样？”
云天不为所动，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晓棠：“姨姨，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能解毒重新活过来，是因为他给我换了血？还是换了我全身的血？”
他字字铿锵，话音落下的一瞬，病房中一片寂静。
霍厉霆看着肖暖，肖暖也看着他。
黎磊则无奈地看着赵晓棠，无声道：你自求多福吧！
赵晓棠睁大眼睛，用眼神无声地抗议道：合着，现在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呗？
黎磊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垂下眼帘。
“行！算你们狠！”赵晓棠豁出去，转头对云天道：“对，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中了毒、换了血，都是你爹地换给你的。所以他现在才跟你一样，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你爹地妈咪不告诉你呢，肯定是怕你担心，怕你有心理压力。毕竟，这件事的风险极大，你爹地为了救你，也算是豁出性命了。”
赵晓棠的口吻有些赌气，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感动起来：“当时抢救室的情况，真的是非常危急。你吐了好多血，纱布都挡不住，只能用盆。全靠你爹地，不顾性命的让医生给你输他的血……”
云天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中毒失去意识，中途几次毒发呕血的时候有过短暂的清醒，眼前似乎晃过了某人焦急决绝的面容。
他握着碗勺的手指用力收紧，平静地打断道：“我是他儿子，身上流的是霍家的血脉，他拿点血救我，难道不是必须的？”
话是对赵晓棠说的，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霍厉霆和肖暖，认真中带着一点点笑意，傲娇中透着点满足的小窃喜。
霍厉霆和肖暖相识一眼，欣慰地点点头：“当然，当然是必须的。”
他终于亲口承认，他是霍家的血脉，他是霍厉霆的儿子！
肖暖拿过云天手中的碗勺放到桌上，左手牵住他的小手，右手牵起霍厉霆的手，郑重道：“他是你父亲，你可以像相信我一样相信他。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有需要，他都会用生命保护你、保护我。”
云天的眼圈泛起淡淡的红晕，他矜傲地扬着小下巴，不让任何人看见他的柔软，冷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到现在还没有户口吧？霍家不想要的话，就算了。妈咪，你也别舔着脸去给人家当什么儿媳妇，我养你，我养得起你。”
看他煞有介事的大人模样，肖暖哭笑不得，挑眉看霍厉霆一眼。
霍厉霆给她给稍安勿躁的眼神，朗声道：“白宇。”
白宇就守在门外，偷偷地听着墙根，闻言立刻推门而入：“三少，有什么吩咐？”
霍厉霆看了云天和肖暖一眼，字字清晰道：“马上去给小少爷办好户口，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他是我的儿子，是我们霍家的曾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