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619节
孔秀醉眼惺忪的瞅着自家的小童,手随便挥舞一下道:“长安有的是钱。”
小青发急道:“长安有钱,我们没钱。”
孔秀瞅着小青呵呵笑道:“长安有钱,我们就有钱。”
小青怒道:“可是,我们连明日的饭钱都没有着落。”
孔秀大笑道:“我好不容易离开了残破的山东,一头扎进了这盛世繁华之中,岂有不大醉一场的道理,傻孩子,在乱世,你家公子我一钱不值,到了这盛世,你家公子想要钱有何难?
且给我招来这梅香阁最美的妓子,就说,老爷我要与美人月下谈心。”
“要不,我去取点?”
孔秀转过头瞅着小青笑道:“乱世的法子,就不要用到盛世了。”
小青道:“公子不是说乱世的法子是最方便快捷的法子吗?”
孔秀摇头道:“云昭用乱世的法子短短十五年就一统天下,你看看他现在,想要修复天下费了多少工夫?小子,最快的法子,未必就是最好的法子。
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小青又道:“既然您不准我去偷抢,那么,咱们如何赚钱呢?”
孔秀挣扎着站起来,小青连忙帮他围上大毛巾,就听他家的老公子对他道:“取笔墨纸砚来。”
小青匆匆取来了笔墨纸砚,孔秀饱蘸浓墨,思忖一阵,就把毛笔落在白纸上,片刻之间,白纸上就出现了一丛竹子,想了想,又在空白处写了一个硕大的“竹”字,落了山东野人的款,就交给小青。
“少于五百枚银币不卖!”
小青捧着墨迹未干的画作,呆滞片刻道:“公子,还是我出去找钱吧,您以前从未售卖过书画,长安多俗人,恐怕不能察觉公子高才。”
孔秀又喝了一杯酒大笑道:“如果这幅画卖不出去,我们就回山东。”
“您不是来给二皇子当先生来的吗?这样回去怎么成?”
孔秀叹口气道:“当年董仲舒要把儒家献给刘彻,曾经说过,儒家这样的绝色美人,嫁给刘彻这样的小子亏了。
我儒门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弄坏了,所以只能卖五百个银币,不过,这也是我们的底线,如果儒门连五百个银币都不值,我们不回家更待何时呢?”
小青极度不愿去,可是,自家老公子是个什么人他太清楚了,不得已,磨磨蹭蹭的向院子外边走去,出了院子,他还能听到自家老公子还在嚎叫。
“我要最美的女人……”
梅香阁的老鸨子春娘,听到这声嚎叫之后,就斥退了刚刚退下来的两个妓子,对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低声道:“看好了这个穷酸,要是让他逃掉,唯你是问。”
壮汉嘿嘿笑道:“且放心吧,他逃不掉,如果拿不出钱,就卖给煤矿当苦工,也要把钱还给我们。”
眼看着壮汉守在了院子外边,老鸨子春娘这才来到前院。
才出了月亮门,就看到那个穷酸的童子挡在路中间,好似正在等她。
老鸨子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走上去道:“小公子可是要会账?”
小青冷冷的道:“我们没有钱了。”
老鸨子脸色立刻变了,尖声道:“莫非要白嫖?”
小青哼了一声道:“放心,我家公子不会少你一文钱,现在,把最美的美人给我家公子送过去。”
老鸨子摊开手道:“有钱才有好姑娘。”
小青解开腰上的钱袋,也不数钱,连着袋子一起丢给了老鸨子,老鸨子探手捉住钱袋,掂量一下道:“不够!”
小青道:“先给这么多,我这就去赚钱。”
老鸨子上下瞅瞅这个十三四岁大的小子笑吟吟的道:“你要怎么赚钱呢?知道你是人家的恩客,可是,长安城里可不允许这门子生意开张。”
小青眼中寒芒闪过,探手捏住老鸨子的脖子,他身材与老鸨子想当,却把肥硕的老鸨子单手就给提了起来,老鸨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舌头吐出来老长,就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时候,小青又把她放在了地上。
老鸨子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却不害怕这个看起来力气很大的孩子,好不容易回过气来了,就扯着嗓子大声吼叫:“杀人啦……”
第215章 我是来帮你的你要领情
“就是这个样子……”
云昭把孔秀在长安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钱多多的面色已经成了铁青色。
“这样的狗贼……”
云昭制止了钱多多的怒骂,饶有兴趣的对她道:“你就不关注他的那张画到底卖出去了没有吗?”
钱多多强忍着怒火道:“卖出去了?”
云昭叹口气道:“在孔秀被拉去长安县县衙的过程中,那幅画被卖出去了。”
“谁买走的?”
钱多多极为惊诧。
“想要那幅画的人很多,有我外祖,有杨雄的祖父,有很多以前的官员,甚至连朱存极都参与竞争,最后,那一幅画卖了六千个银元。”
钱多多听丈夫这么说,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瞅着丈夫道:“这么说,咱们的外祖家得到了那幅画?”
云昭点点头道:“没错,外祖父拿到了那幅画,还邀请孔秀进家里居住,被孔秀给拒绝了。
钱多多皱眉道:“他也太自大了,这是在等我们夫妇两个登门呢。”
云昭微微一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钱多多小心的瞄了一眼丈夫,见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就小声道:“不管玉山新学如何打压,儒家依旧存在,夫君要收了儒家吗?”
云昭笑道:“那就要看儒家有没有自我改良,自我改革的本事了,反正八股文,我这里是不要的。”
钱多多道:“要不然,妾身诏孔秀过来看看?这一次他不惜自污,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妾身要看看,这人是不是一个真的有本事的,如果孔胤植胆敢随便找一个混账来应付妾身,妾身一定要他好看。”
云昭摆摆手道:“别怀疑,孔秀是如今孔氏硕果仅存的高人!也就是性子疏狂一些,否则,孔胤植早就把他推荐过来了。”
“疏狂?能有多狂?”
“孔胤植上书说他这个族叔,视礼法如无物,一旦性子发了,做出什么样的龌龊勾当都有可能。”
“这样的人很适合当显儿的老师吗?”
“不知道,就看这个人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性子了,不过,我以为应该可以,此人进入长安之后,第一时间就明确的告诉我们,他这一次是带着儒家来投诚的。
还通过一幅画,告诉朕,儒家至今还是有很大影响力的,还通过自己怪诞不经的行为告诉朕,关于他的传闻都是真的。
把利弊都摆在朕的面前,就看朕如何选择了。
通过这一件事来看,这个孔秀恐怕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物,这样做对孔氏来说伤害最小,还把孔氏完全从皇子夺嫡的泥潭中拖拽出来,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是朕安排的。
基本上做到了正大光明四个字,也很符合儒家传统教义。”
钱多多瞅着丈夫笑道:“您从一件小事上就能看出来这么多内容?”
云昭摇摇头,从身边取过一份文书丢给钱多多道:“看看吧,这是秘书监整理出来的意见汇总。”
钱多多瞅着厚厚的文书,迟疑片刻,终究没有打开。
云昭直接打开塞进钱多多的手里道:“好好看,这一刻就当你夫君是一个昏君,你是我最宠幸的一个狐媚子。”
钱多多其实对于‘狐媚子’这个称号很是有些自得的,她也觉得自己是一个‘狐媚子’,如果没有这个名号,自己岂不是白长这么美丽了。
五月的长安热浪滚滚。
孔秀背着手饶有兴趣的瞅着繁华的长安。
经历了昨晚那一场闹剧之后,孔秀显得更加轻松自得。
这里不是长安最繁华的朱雀街,可是,河岸边上的酒家却多如牛毛,夏日里,很多穿的极为清凉的女子挥舞着小扇子不断地用娇媚的声音召唤行人,希望他们能进入自家的小店里歇歇脚。
如今的长安,不仅仅有汉家女子在揽客,也有戴着小帽,用白纱遮蔽了半边脸庞的回回女子也在揽客,她们家的小铺子里虽然没有酒,却多了很多煮的稀烂,烤的喷香的羊肉。
戴着白帽子的精干小伙子见客人停下了脚步,就会抓一把孜然丢在烤的流油的羊肉串上,香气四溢。
偶尔还能听到一阵轻快地手鼓声,穿着彩衣的西域女子,踩着轻快地古点翩翩起舞,跳到热烈处,就会端出一碗碗红艳艳的葡萄酒,半蹲在地上献给客人品尝。
小青觉得跟着自家老公子非常丢人。
因为,老公子在遇到人家邀请品尝的时候,来者不拒,因此,从进入这条街,直到走出这条街,他家的老公子已经撑得不断打嗝,且微微有了些醉意。
“你知道个屁,你家老公子我品尝的不是酒肉,而是煌煌大唐气象,吃一口肉便有半分月光入怀,喝一杯酒,就有三分豪气顿生。
酒足饭饱之后,便可长眠在这长安市上,等待天子召唤。”
小青皱眉道:“到时候您就能告诉天子你不上船,你是酒中仙?”
孔秀摇头道:“不成,天子若是召唤,我一定会上船,且一定展露出我平生所学。”
小青奇怪的看着自家的老公子道:“您不装糊涂了?”
孔秀呵呵笑道:“盛世的模样已经出来了,在这个时候,我儒家,孔氏一定要积极参与进去,只有与皇家一起推出一个盛世,不论是儒家,还是孔门,才有继续留存下去的必要。
否则,光吃老本,最后一定会吃进棺材里去。”
小青见老公子似乎起来了谈性,就把两头驴子交给了一个殷勤出迎的妇人,扶着公子进入了这家只有七八张桌子的小店。
一杯清凉的果子露下肚,小青低声道:“您不是说家里的那些人都是废物吗?”
孔秀笑道:“不用压低声音说这件事,他们本来就是废物,皓首穷经的钻故纸堆,能弄出什么样的新学问来呢?
老祖宗的东西已经被人钻研了好几千年,老祖宗想到的,他们说了,老祖宗没有想到的他们也说了,然后就混杂在一起都说是老祖宗说的。
哈哈哈,咱们家的老祖宗就是这样被人捧上神坛的。
十年前,我就开始钻研玉山新学,开始的时候,你家公子我是看不起这些东西的,待我抱着找茬的态度苦读了三年之后,我终于发现这门学问的了不起之处。
待我苦读六年之后,终于将玉山新学融会贯通,我又用了两年时间,将玉山新学向前推进了一步,最后又用了三年时间,才将我儒家学问与玉山新学融会贯通。
小青儿,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正好到了可以进入玉山书院上院进学的时候,待我们到了玉山,你就去参加今年六月的玉山大考,展露一下你的才学,拿不到第一,你就去死吧。”
小青又喝了一口果子露道:“你要是拿不到二皇子太傅这样地职位,你是不是也该去死?”
孔秀摇头道:“蓝田皇廷没有太傅这一说,不过,我正好可以借助给二皇子授课的机会,与天子做一次交易,让他发现我新学的好处。
从而给我儒家续命。
说真的,论到教书育人一道,他徐元寿虽然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与我孔氏数千年的教书育人经验相比,他算不得什么。”
小青点点头道:“也好,我去拿一个第一,先证明公子教书育人的本事,然后您就能干掉其余想要给二皇子当老师的人,继而独占二皇子。”
孔秀哈哈大笑道:“不用说的这么阴鸷,儒门君子温润如玉,光明正大,我们如果不能展露气象万千,博大精神的儒学精神,便不足以匹配蓝田皇廷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