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渣攻的腿部挂件_55
影响最大的便是皇宫与谢府了。
桓凛几乎是冲撞着回了皇宫的。去的时候,他坐着御撵,心情十分好,对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期盼,而现在,现实已经割断了一切光源。结束了,阿盏完全抛弃了他了,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进了宫中,将自己关进大殿,拿着剑便在里面乱舞一通。第二日,李得清推门进去的时候,被里面的情景吓了一跳。那里哪里还像皇帝的寝殿?断壁残桓,一片狼藉,凌乱不堪。皇帝双眼通红地坐在台阶下,就像最后挣扎的野兽。
对上皇帝杀人的目光,李得清退了出去,然后将殿门关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站在昔日西殿,如今太极殿的门口,抬头看去,层层乌云遮着阳光,天色有些暗,风吹着树木,竟生了一些凉意。秋日来了,这个朝廷也像变得摇摇欲坠起来。脑海中回荡着帝皇凶狠但却绝望的眼神,李得清总有种感觉,天,似乎要变了。帝皇的眼中,已经没有这个天下了。
第056章 为僧
轿子落在谢府门前,谢俊几乎是半跑着跑进内宅的。谢府的下人都吓了一跳,自谢氏夫妇入了佛门后,谢俊便是谢府的老爷,从温文尔雅的大公子变成威严沉稳的谢府主人,谢俊的转变很快。而谢俊今天这般失态的模样,下人们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谢俊过佛堂门槛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门口打扫的下人扶得快才将他扶住了。谢俊刚站稳,又继续往里跑去。
佛坛里檀香袅袅,与几个月相比,佛门气息更加浓重了。而看着父母,两人在一个月前于栖霞寺剃度,如今已经像是真正的僧人了。然而,佛并没有能拯救他们。短短几个月,谢俊发现,父母还是老了很多。一向雍容优雅的母亲,脸上添了许多皱纹,而向来心性明朗的父亲,已经糊涂了许多。
谢俊先是看着母亲坐在蒲团上,正念着经书,虔诚而认真。
“阿娘。”
谢俊一连叫了几声,王氏才望向他,眼珠缓缓地转动着,似有些茫然。
“阿娘,我是大郎。”
王氏醒神:“大郎,你怎么了?”
“阿娘,我看到阿盏了,阿盏没有死!他还活着,现在就在栖霞寺里!”谢俊一口气道,语气难掩激动。
王氏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转为难以置信,手中的经书也落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阿盏……没有死?”
——
谢盏与无尘坐在禅房中,两人大眼瞪小眼。谢盏名义上是已经入了佛门,为无尘大师座下弟子,但是主持和老祖师对他们二人的举动都十分不赞成,老祖师再喜爱无尘,却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所以最后的结局便是无人替谢盏剃度。
——无尘的刀工实在匪夷所思,谢盏纵使再不爱惜头发,也无法接受自己的脑袋上坑坑洼洼。当朝的士族们都是爱惜容貌的,谢盏死里逃生,士族的秉性仍在那里。所以,现在谢盏依旧是顶着一头黑发,朔风打理之后,倒也看不出那缺了的一角了。
如今,无尘算是谢盏的师父了。小和尚清心最开心,平白多了一个师弟,天知道他最想要个师弟来使唤,显示自己也是有辈分的人,虽然这师弟年纪有些大,清心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还特别矜持地来暗示谢盏该叫他‘师兄’。
谢盏看着那一脸傲气的小和尚,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师弟可以吃糖葫芦。”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小和尚艰难地抉择了半日,终于朝着谢盏叫了一句‘师兄’,然后从朔风的手里领了一串糖葫芦。
无尘悟性高,但是慵懒的很,敲木鱼睡着,念佛经睡着,所以在建康城中仍旧没什么名气。谢盏做了他的徒弟,根本无法领略佛法。谢盏的目的也不在此,他六根不清净,又如何侍奉佛祖,不过想要个脱离了桓凛的借口罢了。
他与桓凛之间,是不可能了。
这世上,并非相爱的人才可以在一起,也并非相爱的人就能在一起。他和桓凛之间,已经隔着千重山了。
“你打算如何?”无尘的眼睛瞪得有些困了,问道。
谢盏从蒲团上站起身,走到禅房里唯一的一副画面前,看着画中的景致:“青衣白马,仗剑天涯,师父,你的志也不在这佛门中吧。”
无尘盯着那画,有些怔怔的:“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我曾想隐居山水之间,后又想入朝堂,居高位。人的想法都是时时刻刻在变得。而现在,我想隐居山中,不沾情爱,若有幸,再教一些弟子,平淡度日罢了。”谢盏道。
这些想法,他在心里想了很久,但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虽然不知道无尘的过去,但是总觉得两个人是同病相怜的。所以,他想要将这些话讲给无尘听。有些东西,在心里憋得久了不一定是好事。
“你便再也没有牵挂的东西了吗?”无尘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爱爱恨恨,我也累了。爱人、亲人,中间隔得东西太多了,分开了还好一些。他们过他们的生活,我过我的生活。谢家……他们总归是大家族,谢氏夫妇那么多儿子,或许会暂时伤心一下,但是久了,伤疤都会抚平的。桓凛……他现在难以接受,但是他是帝皇,自古有言,江山与美人,便是鱼和熊掌……”谢盏笑了一下,“将自己比作美人,还真是有些不自量。其实,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帝皇的位置。那个位置,没有爱还能坐得好一些。他现在对我有愧疚,终有一日,愧疚会淡去,他会娶妻纳妾,他的儿子会坐上他的位置,他的帝皇之名将记录在史册上。”
谢盏很少说这么多话。
无尘听得愣住了,又不禁落在那幅画上,看了一会儿,目光飘远,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师父,你入佛门,不如说放下,不如说未曾放下。你的画不曾丢,你是还在等那个人吗?”谢盏盯着那画道。无尘迷迷糊糊的,但是眉宇之间总有一抹难以抹去的愁。
无尘的脸色有些白,然后轻笑出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他像是回想起了过去,脸色更加苍白,然而那双眼睛却有了光芒:“我该忘了的,我忘了,那些往事就不存在了,那些往事,根本就不该记得,也不该存在。”
谢盏望着他,像是看见了自己一般,声音里有些悲凉:“我也想忘了,我本来也忘了,但是,那些过去,并非忘了就不存在了。”
无尘很懒,懒得回忆,懒得说话,但是今日,他也有了说话的念头,一个人记着实在有些太累了:“我有个孪生阿姊,两人生得很像,她是个女孩子,性子顽皮,总喜欢扮作男孩子,她扮作男孩子的时候,便要我扮作女孩子,那样就没有人发现了。我开始是不情愿的,只是拗不过她的性子,后来也就习惯了。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很好,后来她有了喜欢的人,两人情投意合,阿娘说,以后阿姊是要出嫁的,如果没有意外就嫁给那个人了。我和阿姊感情好,便有些嫉恨那个抢走我阿姊的人。我偷偷去看过,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无尘的脸上露出一个缥缈的笑,“那个人,是我从狼嘴里救下来的,他问我名姓,那时我穿着阿姊的衣服,觉得十分丢脸,便匆匆跑掉了……我和阿姊,果然是孪生姐弟,连喜欢的人,都是一样的。”
无尘的表情有些悲凉:“我有些难过,后来想,阿姊开心就好,而且他们二人也是真心相爱,我不该闹别扭。只是自那之后,无论阿姊怎么哀求,我都不会换女装了。随着年岁渐长,阿姊和那人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两家门当户对,也就欢欢喜喜地挑了日子。那段日子,家里很忙碌,我也忙着阿姊成亲的事,那些暗生的情愫也渐渐淡了,我将他完全当作了姐夫。但是我没想到,后来竟会有那么一场变故。在临近成亲的日子,阿姊竟然告诉我,她喜欢上了另一个人。阿姊恳求我帮他,而我那时,竟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时,我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剑客了,我让阿姊扮作我的样子外出游历,而我则……”
无尘没有再说下去,谢盏也听得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的遭遇很离奇了,没想到无尘大师经历的事比自己还要荒诞。
接下来的事,谢盏也可以想象出来了。男扮女装嫁给那个人,身份很快被揭穿,那个人既然中意他的阿姊……结果必定是不如人意的。不过,无尘大师也真够大胆的,以男子之身出嫁,还是顶着别人的身份,当然,也足以说明,他是真的喜欢那个人吧。
“自作自受。”无尘大师道,“所以我也没什么可怨恨的。入佛门,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谢盏看着他脸上的疤痕,总觉得那结果必定很惨烈,没有他口中的那般云淡风轻。
谢盏也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重新坐回了蒲团之上:“我们来下棋吧。”
无尘也坐回了蒲团上,昏昏欲睡的和谢盏下了一局一局的棋。
那些旧事,像是真的已经过去了。
第057章 亲情
等了许久,无尘都未曾落下一个子,谢盏看他,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他的灵性都在那双眼睛上,所以闭上眼睛的时候,那张脸变得无比丑陋起来,那道伤痕如蚯蚓一般。只是他心中的伤,比脸上的还要丑陋许多吧。
谢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世上为情所伤、为情所困的也不只是他一人,无尘选择青灯古佛,他也已经做出自己的选择了。谢盏本是打算趁夜里离开栖霞寺的,但是谢家人的拜访打断了他的决定。
谢俊伴着谢何夫妇一起来的,三个人站在无尘的禅房外,这本是谢盏最亲密的三个人,然而现在便如同陌生人一般。看到他们的时候,谢盏是有些惊诧的,这对夫妇像是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王氏此时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头发也完全剪了,脸色苍白,嘴唇干涸,早已没了当初端庄素雅的模样。她看着谢盏,看着那张与阿休十分相似的脸,看着那双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掉着被泪水浸湿了,那双眼中,也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欣喜了。
谢何冷静一些,盯着谢盏,嘴唇也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在谢盏的记忆中,谢何很威严,他很少和他说话,看一眼都像嫌多了,后来,他和元熙帝的关系不明不白,谢何亲自出面劝导了他,说若是他再执迷不悟,谢家便与他断绝关系。他依旧记得那时,谢何严厉的眼神和冷厉的面孔。
“阿爹、阿娘、阿盏,屋里聊吧。”唯一一个已经惊诧激动过、理智尚在的谢俊,出口道。
然后,他们便坐到了一间禅房中,那是无尘临时为谢盏准备的,连茶水都没有。王氏四处看了看,眼泪又落了下来,半晌才道了一句:“佛祖庇佑。”
“阿盏,跟我回谢家吧。”谢俊道。
若是寻常父母,此时相见必然是这一句,而王氏和谢何都是说不出来的。他们夫妇的名声并非靠着别人的夸赞而传出去的,他们比一般人聪明许多,知道横亘在谢盏和谢家之间的是什么。
谢俊说完后,谢盏果然道:“我不会回去的。”
谢俊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王氏在谢盏的对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呆呆地看了半晌,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天意便是这般弄人,谢盏年幼的时候便是盼着王氏能够多看他一眼,盼到最后什么都没盼到,当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却又轻易地得到了这一切。
谢盏坐在那里,坦然面对。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氏终于开口:“我生了五个孩子,一个女儿,四个儿子,我生第三个儿子的时候,是最辛苦的时候,也是最珍惜的时候。那时,整日都是提醒吊胆的,每一日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摸自己的肚子,生怕肚子不见了。那时,我日日都盼着孩子能健健康康地生出来,我想,我苦命的孩子,待出生了,一定要弥补他在娘胎中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