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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独立,独立……

  很多人或者为美国表达的善意和说出的美好话语而激动不已,但陈文强心中却是另有计较。
  不错,现在美国应该是一个值得拉拢、依靠的国家,但帝国主义就是帝国主义,在实力不强的时候,可能会高喊动人的口号,当实力强大以后,又该是另外一副嘴脸。国与国之间,利益才是第一的,道义和公理只是表面的遮羞布。
  纵横捭阖,也要有原则,中国必须独立自主,绝不能让别人控制住命脉。吸引外资是一回事,监管和自我保护更是必不可少。
  “我准备近日与美国和德国公使进行会晤。”陈文强说道:“希望美德两国能劝说调停,使其他列强也保持中立,我最担心的是日本和俄国趁机干涉或者在东北搞小动作。”
  “日本应该是支持中国革命的吧?”李燮和突然插口说道。
  陈文强微微一愣,立刻警觉起来,革命队伍中留日学生很多,他们对日本抱有好感,直到日本提出“二十一条”时,方才真正意识到日本有亡中国之心,即使如此,亲日派仍然为数不少。
  中日早晚必有一战,亚洲只能有一个霸主,日本是喝着中国的鲜血崛起的,同样,中国的复兴也必须踩着日本的尸体上位。未雨绸缪,现在就必须要清除亲日的思想,使大家对这个貌似亲善的恶狼产生足够的警惕,不可再存侥幸心理。毕竟,美国的威胁还很遥远,日本却是近在眼前。
  ……………
  大清银行上海总行发布公告,宣布与清廷脱离关系,正式更名为中国银行。随后,合资银行宣布与中国银行结成战略伙伴关系,并为中国银行发行的五百万光复债券提供担保并承销其中的二百万。
  这又是具有轰动效应的大新闻,意味着广州军政府有自己的融资渠道,有强大的经济后盾,并得到了大多数江浙富商的支持。这个风向标一立,更多依旧观望的人就该做出选择了。
  几艘炮舰在金鸡坡要塞下游江面下锚停泊,桅杆上的那几面龙旗在风中有气无力地轻轻飘动。
  形势发展太快,武昌光复后,离得最近的九江最先响应。九江商团说服第五十三标标统陈廷训发动起义。九江城内的道署卫兵点火接应,大开城门。九江道台保恒匆忙躲进租界逃命,继而逃往上海。午夜时分,革命军围住九江府署,九江知府璞良被擒。
  九江光复,金鸡坡炮台落入革命军之手,对奉命前来讨伐的北洋舰队构成了威胁。海军孤掌难鸣,也不敢独立行动。现在,驻上海海军起义,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各舰管带议论纷纷,军心已经不稳。
  接到乃兄的书信后,汤乡茗心中已经动摇,但形势尚未明朗,他便停舰不前,观望时势。但现在,他知道该是举旗易帜的时候了。
  自庚子之后,朝纲不振、人心渐变,海军中大多军官都留过洋,见过世面,而且他现在所率的“楚”字诸舰长年驻泊武汉,不少舰员又均是鄂籍,军心最易动摇。如今局势越来越不利,上海、九江、武昌皆落入革命军之手,舰队的粮、煤供应有中断的危险。再加上革命军所显示出的越来越强的发展势头,诸舰管带自是想多留条后路,坚决不肯冒险作战。
  “朝廷用人无道,满族亲贵皆是无能之辈,始有今日之祸。”汤乡茗轻轻摇头,把最新的报纸扔在了桌上。
  就在他作着最后的思想斗争时,外面突然一阵喧闹,汤乡茗本就心烦意乱,此时怒火中烧,起身打开舱门,大喝道:“乱喊乱叫什么?军中条例可是都忘了吗?”
  “大人,卑职正要去叫您呢!”一个军官急忙走上两步,向空中一指,“您看,飞艇。”
  汤乡茗疑惑地抬起头,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天上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一大两小三艘飞艇正慢慢地沿江过来,舰上水兵没见过这个东西,所以大惊小怪地指点着喊叫。
  汤乡茗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转身跑回了舱室,旋即又跑了出来,手里多了架望远镜,昂起头仔细观看。
  优美的线条,巨大的尺寸,大马力发动机特有的“嗡嗡”声音,推动着飞艇划破天空的线条,吸引着所有的眼球。大飞艇下挂着一幅巨大的六星旗,两个小飞艇则一个挂着“革命必胜”,一个挂着“满清必亡”的条幅标语。
  “革命军的飞艇?”汤乡茗不可思议地将望远镜向上移,在呈纺锤状橄榄球式的白色飞艇上,印着醒目的红字“中国号”。
  汤乡茗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使劲挠了挠脑袋,突然放下望远镜,惊呼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两月前很多报纸曾登载过消息,中国人自己设计制造的飞艇‘中国号’试飞成功,好象是——香港的,姓谢的家伙。”
  没错,中国飞艇著名设计师、制造家谢缵泰,没有因为清廷的无知,资金的缺乏,无人重视而沉没于茫茫历史之中。由于陈文强的慧眼识才,大笔投入,现在谢缵泰和德国技术人员共同制造的飞艇变得更加先进,终于迎来了辉煌的时刻,出现在祖国复兴的战场上。
  无疑,这次示威兼作秀式的飞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在湖北军政府、湖南军政府的有意组织下,观看者人山人海。在祖国领空翱翔着中国入自己研制的“中国号”新型飞艇,穿云入霄,迅速、平稳地飞行,六星红旗迎风招展,大有使积贫积弱、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感到扬眉吐气之自豪感。在场观看的人群震骇之余,不禁为之欢腾,在军政府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不断地振臂高呼“革命必胜!中国万岁!”。
  提振民心、士气,让人们对革命更有信心,虽然飞艇用于作战还嫌勉强,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江中不少中外船只及岸上群众都停下观看这奇景,三只飞艇悬停在高空,骄傲而威严。然后,飘飘洒洒,空中下起了一阵“白雪”,三只飞艇头一扬,很是不屑地离开了这里,向武昌方向飞去,留下一路目瞪口呆的人群,也留下了无数谈资话题。
  “这玩艺中看不中用。”军官强笑着说道:“要是能扔炸弹,就厉害了。”
  汤乡茗瞅了这个军官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士气已经很低落了,再被飞艇这么一搞,唉!他正要说话,一张纸片飘过他的眼前,他随手抓过,展开细看。
  “满清窃居中华二百余年,腐败昏庸,暴虐残忍,以至民不聊生,天怒人怨,革命军吊民伐罪,以复兴中华为最终目标。海军众将士,皆心存报国图强之志,孰无心肝,孰无血诚,孰非炎黄子孙,岂肯甘为奴隶,残害同胞?各位同胞,请勿犹豫,即刻举义反正,为新中国之建立之富强而出力报效……”
  汤乡茗将传单捏成一团,扔进江中,抬头看,舰上不少官兵也在阅读,三、五成***头接耳。
  “大人,请您马上命令各舰军官搜捡传单,不可使官兵中其流毒,听其大逆不道之言。”一个军官见汤乡茗脸色难看,上前讨好般地说道。
  汤乡茗抿了抿嘴角,有些鄙视地瞅了一眼这个军官,将目光转向江岸,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他才摇了摇头,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道:“人心散了,这兵不好带呀!都有眼睛,有耳朵,愿看就看,愿听就听,随他们去吧!如若恃强用命,恐怕你我皆要死无葬身之地。”说完,他蹒跚地走进舱室,舱门咣地一声重重关上……
  地火在岩石下运行、冲突,已经压抑得太久,冲动的爆烈终于到了渲泄的时候。
  就在武昌光复后第八天,李准率领原广州水师及运兵商船突然出现在福州,福州新军协统、复兴会会员许崇智趁势宣布起义,在于山大士殿设前敌总指挥部,与登陆的广州革命军一部会合攻打福州将军署、旗下街。
  闽浙总督松寿和福州将军拒不投降,率八旗捷胜营及满族高级官吏文楷组织的“杀汉队”,以福建法政学堂为中心,拼死顽抗。清晨,革命军攻占总督署,闽浙总督松寿吞金自尽,福州将军朴寿被擒,捷胜营副都统胜思同时被擒,观巷、九曲亭旗兵竖白旗投降,福州宣告光复。
  九江光复后,江西军政府派出三营士兵入皖,安徽复兴会胡万泰、吴旸谷等人在安庆策动新军炮营起义,经一夜激战,光复安庆,并整军向省城进攻。省咨议局慌乱之下,赶忙召开会议,于二十四日宣布安徽独立,推举原巡抚朱家宝为都督。
  光复,光复,同为光复,也都高喊革命独立,但官制名称不同,组成人员不同,所怀目的不同。其中,有想一步登天的,有想混水摸鱼的,有想趁乱而起的。可谓是江河入海,泥沙俱下,形形色色,纷繁复杂。
  ……………
  复兴会发力了,就在南下作战的北洋军因为冯国璋秉承袁世凯的意旨“慢慢走,等等看”的时候,又是一股独立风潮袭向摇摇欲坠的清廷,撼动着这个行将倒塌的大厦。
  “多处发动,分散朝廷的注意力,不使湖北军政府独力承担北洋军的猛力镇压。”袁世凯盯着地图,轻轻点头,“复兴会果然是策划已久,不仅布置周密,而且行而有序。粤、湘、赣、鄂现已连通,可攻可守;九江一下,朝廷海军便不敢深入配合;上海光复,撼动东南财赋之地。看来,我还真小看了这复兴会的实力。”
  “这还只是军事方面的。”杨度皱着眉头拍了拍报纸,“广东军政府接连颁发法令,废跪拜,撤关卡除厘金,发布招商引资优惠法例,颁布《工商法》、《劳工法》和《劳动保护法》,并成立独立法庭;还有这个,为庆祝广州光复,广东军政府拒收士绅协饷,却与士绅约定,今年佃户之地租减半收取,以示与民同乐。看看,这收买人心之招数,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
  “还有这保护所有居留军政府占领地域之各国人民、财产;清政府与各国所立条约,所许之权利,所借之国债,其事件成立于此次宣言之后者,军政府概不承认;外人有加助清政府以妨害军政府者,概以敌视之;外人如有接济清政府以可为战争用之物品者,一律搜获没收。复兴会此举,便将列强干涉降低到最低,实是高明啊!”
  这些外交原则尽管在某些问题上含糊带过,比如不平等条约和赔款问题,但是确实正如历史书上所评价的一样,由于资产阶级的妥协性和软弱性,没有提出彻底的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封建主义的主张。可这个时候明确反帝,那不是给列强提供干涉的理由吗?难道真要以一个无产阶级革命者大无畏的气概,相信群众,发动群众,推倒英、美、法、德、日、俄等纸老虎……算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形势比人强啊!
  “是啊,复兴会果然有些人物。”袁世凯点头赞同,眼珠转了转,对杨度说道:“晳子,那****建议我逼朝廷立宪、开国会,我思之再三,觉得甚为有理。然复兴会却提出共和之说,令人费解,不知他们可否改弦更张,转而支持君主立宪。如此,我当出山,催促朝廷,则战祸可消,民难可解。”
  “这有何难?”杨度一听袁世凯同意了自己的建议,立刻站起身,很诚挚地说道:“度不才,愿与袁公分忧,今日便去广州,凭三寸不烂之舌,定要说服他们弃共和,尊君宪。”
  “如此,就有劳晳子了。”袁世凯装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拉着杨度的手,又细细嘱咐了一番,方才送杨度离开。
  袁世凯再回到屋里,脸上已经变得严肃而凝重,盯着地图久久沉思。
  又一次独立大潮,对他来说有喜有忧,喜的是朝廷已经有所松动,起用他为湖广总督,并同时兼办剿抚事宜。但是照这道命令,等于是荫昌的副手,他并不觉得特别满意。但是,他要继续拖下去,索取清廷更多的让步,又担心革命军趁机做大,到时真成了心腹之患。养虎不成,反受其害,他很担心这一点。
  思来想去,袁世凯决定再拖一拖,并让老友徐世昌带上他的条件去试探一下清廷。在他想来,如果湖北革命军再向北推进一下,清廷定然惊慌失措,那他的那些条件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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