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二十九.“商人”恩斯特
凯尔特人的投石技术果然名不虚传,丝毫不亚于生活在地中海的著名的罗德斯岛投石手和巴利阿里群岛投石手,仰面攻击的日尔曼人开始吃苦头了,他们高大的身躯使处在山上的凯尔特人瞄准起来更容易。
一会功夫,冲在前面的日尔曼人就倒下了一片,头上、身上血流如注,染红了他们身下的地面,这些日尔曼人真是悍勇,他们中不论伤势如何都没有人哼一声,其余的人也仿佛被这场面激发了野性,冲得愈发勇猛了,领头的一个穿着豹皮甲的青年尤其勇敢,他灵活地躲闪着投向他的石块,脚下却毫不停留,把自己的同伴都抛在了后面。
蓦地,在躲过几块石头后,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向这个年轻人袭来,他躲闪不及,被重重打在了肩膀上,马上鲜血就流遍了他的半边身子,那是一个藏在路边一块大石后的凯尔特人小孩投来的。那青年身躯摇晃了一下,没有理会伤口,又接着冲了上去,狠狠把短矛扎进了一个达尔马西山民身体里,在那个被刺中的人伤口喷出鲜血的同时,他一脚把这个凯尔特人踹倒,拔出的短矛又刺倒了另一个凯尔特人,在他从第五个凯尔特人身子里拔出滴血的矛尖时,一些日尔曼人也跟了上来......
日尔曼人冲上去不久,盖尤斯就命令军团方阵向前移动,在少许从云层缝隙漏出的阳光照射下,罗马方阵显得极其威武,一面面并列整齐的盾牌让整个阵形看起来厚重无比,一顶顶青铜头盔反射出片片金属的色泽,如同海洋的阵阵波浪;一根根投枪的枪尖上耀着的星光,仿佛要刺穿它们头上浓重的云层;不时在阵中亮起一道闪电,那是罗马短剑的骇人的光芒。
盖尤斯一反罗马统帅的惯例,走在方阵的最前面,他轻蔑地瞧着从他身边跑过的溃兵,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在这里他停止了脚步凝神向山上望去:日尔曼人在刚才的冲锋中占到的一点优势渐渐消逝了,随着凯尔特人的步步后退,他们的进攻越来越吃力。
“大人,这里太不安全,请您退后一点吧!”军团的各级指挥官们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盖尤斯没有瞧他们,向四周望了望,反而朝一个更靠前的小山丘走去。
这个小山丘刚刚还发生过一场短暂的战斗,一个被杀死的罗马军团十夫长就躺在离他脚边几步的地方,失去神采的眼睛向外凸出,无力地瞪着天空,他被捅穿了的腹部有一个大洞,从那里流出花花绿绿的肠子,沾满了泥土堆在他身下的地上......
盖尤斯却好象根本没看到这些,走上山丘后就继续聚精会神关注山上的战况,紧紧跟着盖尤斯的军官们被他的举动惊呆了,纷纷开始更激烈的劝阻。半晌,才听见从他嘴里吐出几个字:“我就在这里!”
盖尤斯的贴身奴隶偷偷朝军官们摆了摆手,他们识相的不再说话了,只是悄悄吩咐人把那具尸体抬走。
又看了一会,盖尤斯开口了:“让辅助兵撤下来吧,明天我们就可以攻下这个山寨了。”
听见山下军号响起,日尔曼人组成的辅助兵慢慢向后退去,那个青年留在队伍的末尾几十步的地方断后,直到他的族人脱离凯尔特人的射程,他才猛地向日尔曼人的大队跑去,看来凯尔特人也为他的勇敢感动,没有向他投掷石块。
看着来到小山丘下的日尔曼人,盖尤斯阴郁的表情和缓了些,“刚才有个年轻人在战斗中表现的非常勇敢,我想看看他。”
那个年轻人叫替比乌斯,带着两百名日耳曼人,主动投靠罗马人,愿意为罗马人作战,他的他的队伍,在这次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抢眼,也正因为如此,他得到了盖尤斯的称赞。
就在让替比乌斯离开之后,戴基乌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说抓到了两个奇怪的人。或者更加准确的说,不是抓到的,而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
这两个人说着纯正的,罗马城最流行的语言,谈吐大方,看起来出身高贵,但身上却拿不出任何地方执政官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文件。
这话让盖尤斯有些好奇,在那想了一下,吩咐戴基乌斯把人给带进来。
盖尤斯见到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个自称叫恩斯特.亚力克森.冯.勃莱姆,一个自称叫曼弗雷德.阿尔布雷希特.冯.里希特霍芬。
真是奇怪的名字啊,盖尤斯心里想到,大概是埃及或者更加远的地方的人吧......
“我们来自达尔马提亚行省。”那个自称为恩斯特.勃莱姆的年轻人表现得非常恭敬:“能够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盖尤斯执政官大人。”
啊,是来自达尔马提亚行省的,盖尤斯点了点头:“那么请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身上没有丝毫能够证明自己的文件呢?”
盖尤斯对他们还是有一些好感的,面前的这个两个人,年轻、充满了火力,而且他们看起来彬彬有礼,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更加难得的是,他们的口音真是让自己倍感亲切。
自从来到这里,整天面对的都是那些粗鄙的士兵,实在破坏自己的心情......
面对执政官的询问,恩斯特.勃莱姆不暇思索地道:“我们是商人,听说尊敬的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大人正在完成征服整个高卢的伟业,我们从中嗅到了商机,于是组织了一批货物想要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碰碰运气......”
盖尤斯笑了。
这些大胆的商人啊,无论战场多么激烈,总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
恩斯特.勃莱姆继续说道:“但是很可惜的,这次我们的冒险没有能够取得成功,我们在路上遭遇到了野蛮人的袭击,丢失了几乎全部的货物和财产,我们的同伴都被野蛮人杀死了,只有我和曼弗雷德跑了出来......执政官大人,虽然我们暂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但当回到达尔马提亚行省后,当地的总督会愿意为我们证明的.......”
其实,不用什么证明,盖尤斯已经完全相信了他们。这样的口音,这样的谈吐,可不是那些敌人能够冒充的。
“该死的野蛮人,都给把他们钉死!”盖尤斯显然对他们的遭遇非常同情:“请放心我,会派遣一队士兵帮助你们夺回财产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些事情要办,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可以跟随我一起来。”
“那是我们的荣幸,执政官大人。”
恩斯特说这,和里希特霍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
十几个血淋淋的物体从山上投向罗马人的方阵,有一个投的特别远,居然被抛到了小山丘下。一个罗马士兵捡起来一看,叫了一声又把它扔到了地上——那是一个罗马人的首级!
原来,山寨里的凯尔特人看见敌人退了回去,又大胆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接着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他们把割下来的罗马人的脑袋用投石器抛向军团方阵。看见这办法在罗马人中带来了一阵惊恐的骚动,这些山民乐不可支,愈发起劲的把一个个人头砸下山来。
“信号兵,到山脚下去喊话,告诉那些野蛮人,只要他们投降,我就饶他们一命!”盖尤斯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场面,慢条斯理地发出了命令。
瞧着跑下山丘的信号兵,军团的军官们都认为盖尤斯是不是被气糊涂了,这时候让凯尔特人投降,只有疯子才想得到。
不一会,信号兵跑了回来,“大人......”他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那些野蛮的家伙说了些什么?告诉我。”
“盖尤斯统帅,他们说......他们说:让您去找长了翅膀的人来夺取这个山寨。”信号兵咽了口唾液,把凯尔特人的答复说了出来,同时从山上传来阵阵轰笑。
盖尤斯冷哼了一声......
......
在罗马军团营地中,指挥官营帐后、统帅营帐旁边有两块空地,一块作为广场,一块作为财务官屯放给养的地方。在广场和财政官的两旁,是旗下精兵的营帐;在广场、帅帐和财务官营帐对面相隔大约一百尺的地方也是旗下精兵的营帐,从而为指挥中枢构成了一个“品”字形防卫统。现在,按照盖尤斯的命令,除了岗哨和重伤员,二十军团这六个营的所有士兵排成几个大方块集合在广场上。
盖尤斯腿束闪亮的胫甲,胸前系着色彩绚烂的护甲,一袭深红的斗篷披在肩膀,头顶大束鸡冠花盔饰的战盔,手拿统帅权杖,威严地站在帅帐前,冷冷地扫视着他的部下,诺大的广场连一声咳嗽都听不到。
“军团旗手到前面来!”军团的统帅面容十分冷峻,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和。
戴着高卢式头盔,身穿锁甲的军团旗手举着一面上写“leg.xx”,下面绣着头野猪的鹰帜大步走上前。
“看看你们军团的鹰帜上面的图案!那上面是什么?是野猪!什么是野猪?野猪是凶猛的野兽!是向前冲锋不知恐惧的野兽!”盖尤斯大发雷霆:“今天你们的表现配上这面军旗吗?‘瓦勒利亚军团’——好威风的名字!你们配吗?你们看看辅助兵是怎么进攻的?好吧,虽然你们不珍惜我父亲赐予你们的光荣,可是我偏要强迫你们珍惜它——今天从我身边逃过的人出列!”
大约二百名士兵低头站了出来,盖尤斯脸上浮出一丝残忍的笑容:“你们向天神祈祷吧!斧棒校尉,执行什一抽杀!”
“盖尤斯统帅、盖尤斯统帅,请您宽恕他们吧,今天的失败不完全是因为他们缺乏勇气,地形实在太不利了,这样的惩罚对他们太严厉了。”这道残酷的命令宣布后,军官们都被震惊了,接着由军团指挥官带头,他们纷纷给那些士兵求情。
“等你们当了统帅自己去宽恕吧!”这些哀求没有丝毫没有打动盖尤斯的心,他恶狠狠挥了下手,“执行!”
一声声单调肃杀的鼓声响起,首先被抽中死签是个长着淡黄色头发、脸上有少许雀斑的年轻士兵,他又惊恐地看了一遍手中那涂成黑色的小石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他嘴唇哆嗦着,把绝望的眼神投向自己的伙伴,和他分在一组的那九个士兵都低下了头,躲避那求助的目光。
盖尤斯身后的持斧校尉们一把将那个士兵抓了起来,三两下就脱光了他的衣甲,两个校尉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将他狠狠按倒在地上。那个年轻士兵的脸被地面上的粗砺石子划破了,从面部各处伤口流出的血和沾到脸上的尘土混和在一起,形成几道褐红色的浑浊液体向下慢慢流去。
那个年轻罗马士兵死命抬起头,抖动着擦破后翻着粉嫩新肉的嘴唇,发出尖厉的嘶喊:“救救我!!!救命啊!!!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啊!!!”
校尉们对他的喊叫充耳不闻,一个校尉持着根长长的皮鞭,“啪”的一声狠狠抽在他裸露的脊背上,随着鞭梢带起的碎肉和血花四溅,一道可怕的鞭痕出现在原本光滑的后背上,疼痛带来的惨呼代替了乞怜的哀求,渐渐的,从人类声带发出的声音低下去了,只剩下兽皮做成的鞭子划破空气带来的声声尖锐呼啸。在生前这不知名的动物被人类征服,却没想到死后它的皮革却这样征服了人类。
鞭打结束后,两个校尉把已经不知是吓昏过去还是疼晕了的士兵拖到准备好的树墩上,直到鼓声急促起来,那背部血肉模糊的年轻士兵才勉强睁开眼睛,他只看见空中一道亮光闪过,一把变得无比巨大的利斧在自己眼前出现......
砍下第一颗头颅的持斧校尉用抹布擦干净斧刃上的碎骨和血液,一脚把人头踢在一边,向下一组准备抽签的十个士兵瞧去,所有碰到他冷酷的目光的士兵都打了个寒战,低下头好象要在地上寻找什么。
单调的鼓声再次不紧不慢地响起,这次被抽中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十夫长,他脸上一下子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和裹尸布一样惨白。
他瞧了一眼地上刚才被砍下的脑袋,那个年轻士兵的颈处露出被整齐砍断的器官,眼睛却已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看上去好象两个黑糊糊的窟窿。
“早知道就和那些野蛮人拼了,反正都是死。”十夫长嘴里喃喃的说着,任由校尉把他拖倒......
不一会,就有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了地上,盖尤斯满意地舔了下嘴唇,好象这场面化解了他心里的一些烦躁。他斜眼向身后的军官们看去,他们个个面色苍白,显然由于心跳加速的缘故站得不那么稳了
“没用的家伙!现在的罗马人,哼!”他毫不掩饰对自己同胞的蔑视,接着他看到了神态自若的恩斯特.勃莱姆。
“我的朋友,你觉得怎么样?”罗马人的统帅不紧不慢地问这个刚才才认得的商人。
“您的判决非常公正,但我听说过一个野蛮人的习惯,按日尔曼人的习俗,不用抽签了,这二百多懦夫一个也不要想活!” 王维屹耸了耸肩。
旁边的人很难相信这可怕的话是从一个这个的年轻人嘴里说出来的,而他本人却带着一副轻松的表情,他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盖尤斯下意识地弹了下手指头,这表示他脑子里又在转着什么念头了。突然,他停止了思索,把手指朝营门方向,“那是什么人?”
几个士兵和一个穿着褐衫平民模样的人扛着头鹿刚刚走进军营,被盖尤斯吓了一跳的军团指挥官看了一眼,松了口气说道:“哦,那是我释放奴隶,我派他去打猎了。”
“他旁边的罗马士兵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动用罗马的战士为自己的胃口服务了?说,谁给的你权力?告诉我!”盖尤斯勃然大怒,狠狠盯着军团指挥官。
“我、我、没有......我以为......”
“你以为?”盖尤斯突然收起了自己的愤怒,语气变得平缓了,“你以为我命令所有士兵集合的命令对你这样地位的人可以例外,是吧?”
“不是、不是的!大人、大人,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军团指挥官颤抖着为自己辩护。
“可你已经这样做了!”盖尤斯咆哮道:“校尉,摘下他的军团指挥官服饰!从今天起,你只是个普通百夫长了,到队列里去!”
原来的军团指挥官踉踉跄跄走到广场的队伍中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了,只有鞭打斧剁的声音不断响起。直到十九颗二十军团士兵的摆在盖尤斯面前,这个现在士兵眼里和冥王哈得斯一样可怕的人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我说过,我们明天可以攻下这个山寨,为了实现这个诺言,我需要一些善于爬山而又勇敢的人!”盖尤斯环视着下面的罗马军人:“首先爬上山顶的将获得一万塞斯特斯、第二名将获得九千五百塞斯特斯、第三名九千,依次递减前二十名都可以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