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这个混蛋!
“裴诸城,你这是在做什么?”镇国侯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样欺辱到头上来,尤其想到外面围观的群众,更是怒火中烧,黑白参半的胡子跟着一抖一抖,胸膛急剧地起伏着,像是随时都可能喘不过来气。看着那些依然在砸的护卫,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裴府的护卫被他的吼声惊得顿了一顿,随即继续砸。
镇国候见状,更是几乎气炸了肺,冲上前去,抓住一名护卫手中的工具,抢夺过来扔了出去。那护卫倒没跟他反抗,乖乖地给他,然后跑过去捡起来,继续砸……。就这样,镇国侯到谁跟前,谁就乖乖地把东西给他,停手,等他走了,捡起来继续砸。
镇国侯一个人,哪能拦得住这么多人,最后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花坛的青石砖上,呼哧呼哧直喘气。
裴诸城冷笑道:“镇国侯,跟我这些护卫耍威风有什么意思?想动手来找我啊!”
“裴诸城,你不要欺人太甚!”闻言,镇国侯的火气又上来了,冲到他跟前指着他道,“带着一群土匪强盗到我家里来砸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镇国侯好欺负吗?”
“那你以为我裴诸城好欺负啊!”裴诸城胸膛一挺,厉声吼道,常年浴血沙场的大将威势毕露无疑,气势十分惊人,“为了攀上叶家而悔婚,退掉了咱们两府从小定下的婚事。这也就算了,你那儿子我也看不上,懒得跟你计较。结果,看到我女儿另许了人,出头了,风光了,心里头不忿,居然肆意诋毁我女儿的名誉!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现在还说我欺人太甚!镇国侯啊镇国侯,你这脸皮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么厚实?赶紧把这秘方告诉我,我拿去给边疆的将士做盔甲,得能救多少人啊?到时候个个都得感激你的无量功德了!”
闻言,裴府的护卫哄然大笑,起哄道:“就是就是,镇国侯那可就立了大功了!”
就连大门外都传来隐隐的笑声。
镇国侯脸色通红,被他的刻薄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那女儿自己做了丑事,怨得了别人吗?”
“什么丑事?我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清清白白,冰雪聪明,从太后到皇上,再到温阁老,温夫人,见过的没有不夸奖的。你不就是觉得退了一个这个好的儿媳妇攀附叶府,被人戳脊梁骨觉得寒碜吗?觉得寒碜就别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上进,只知道抹黑别人,这样欺辱一名弱女子,德行啊你!”裴诸城怒色满面,“我告诉你,今天砸你的镇国候府不为别的,就为我女儿出口气!我裴诸城的女儿,不是想欺负就能欺负的,谁敢欺负她,我就砸他全家!”
说着,手一挥,厉声喝道:“看什么看,都给我麻利点!亏你们还是战场上出来的,别让镇国侯笑话你们力弱手慢,那是丢你们的脸,也是丢我裴诸城的脸!”
护卫们闻言,七手八脚地加快进度。
镇国侯看得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裴府的护卫以前都是裴诸城的亲兵,剽悍骁勇,能以一敌十,好些身上都挂着军功,提个小头目,偏将都没问题,可却宁愿在裴府做个护卫。而镇国侯府的护卫则是从家丁中选出来的身体强健些的,根本没办法拦阻这群虎狼。
至于什么擒贼先擒王,想都不要想,裴诸城一人撂他们爷俩轻而易举!
镇国侯越想越气,忽然一跳三尺高,吼道:“裴诸城你别仗着裴府护卫骁勇就这么嚣张,咱们见皇上去!”
“去就去,怕你不成啊?”裴诸城不甘示弱地道。
于是,事情就这样闹到了皇帝跟前。
“皇上,您要为老臣做主啊!”镇国候颤巍巍地跪倒在御书房冰冷的地面上,涕泪纵横,委屈无限,“那裴诸城自恃勇悍,居然带着裴府的护卫,如狼似虎地闯进老臣的家里,见东西就砸,就连老臣的家门和牌匾都被他毁坏了。请皇上念在老臣满门忠良的份上,为老臣做主,严惩裴诸城!”
“得了吧,就你家那样还满门忠良呢,忠良要都你们这模样,我立马改当奸臣去!”裴诸城哂道,言辞锋锐,“我砸了你一个前院,你就觉得委屈,无法容忍,那你让人诋毁我女儿的名节,想要把她往死路上逼,难道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能够容忍了吗?啊?你这个老匹夫!这是我这些年收敛脾气了,不然,今天砸的就不是镇国候府,而是你跟那个兔崽子!”
皇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徐,沉着眉眼看着台下的二人。
镇国侯身子一颤,忙哭诉道:“皇上您看,他当着皇上的面还耍横呢!”
“怎么?说不过了就开始哭,就怨对方耍横,哭哭啼啼地诉委屈?镇国侯,你算男人吗?干脆去当娘们算了!”裴诸城毫不留情面地道,这才转身,对着皇帝深深地拜了下去,“皇上,臣也请您为臣以及臣女裴元歌做主。这个老匹夫——”说着,手指着镇国侯,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满怀激愤恼怒,“他想攀上叶问筠的婚事,于是退掉了跟我裴府早就定下的婚事,这会儿又命人诋毁我家歌儿的清誉,说她与人有私情。皇上!”
裴诸城忽然喊道,声音微带哽咽。
这种软弱的情绪,出现在他这样的硬汉子身上,更加的震撼人心。
“歌儿她是女子,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那就是她的性命!镇国侯此举,无异于要逼臣的女儿去死!我家歌儿才十三岁啊,还是个孩子!对着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耍这种恶毒的手段,皇上,是可忍孰不可忍?”裴诸城语出激愤,“今日,臣若不能为歌儿讨回这个公道,臣枉为人父!”
这番话由衷而发,极为牵动人心,皇帝的神色微微缓和,又听到裴元歌的名字,更加关注起来。
怕皇上被裴诸城这番话打动,镇国侯忙道:“皇上不要听信他的胡言乱语,明明就是她的女儿不检点,与人有私情。那男子拿着裴元歌的绣帕来到我府上,说与裴元歌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只求老臣成全。老臣怒极,不堪犬子受此屈辱,这才退了亲事。./那男子名叫万关晓,是今科举子,皇上派人一查便知,此事绝非老臣污蔑!”
“这还不叫污蔑?”裴诸城怒声吼道,“且不说你这番话是真是假,就算真有这件事。随便一个男人,拿着一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绣帕,就说跟我女儿有私情,这种事情也能相信?真是可笑,女子的名节那般重要,却是如此轻易就能够污蔑毁坏,镇国侯,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那绣帕上还绣着一个歌字,那男子说得头头是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苍蝇总不会叮无缝的蛋。再说,我到裴府退亲的时候,你们府上也没有说什么呀!”镇国侯分辩道。
“好,既然这样说,那我问你,当初这件亲事是你和镇国候府人与我和拙荆明锦所定,是不是?既然如此,为何要赶在我回府之前,趁府上只有我的妾室章芸掌府时强逼退婚?为何不等我回府,与我这个正主商议?你在怕什么?随便找来一方帕子,绣个歌字,编一套谎话,我家歌儿的清白就没有了,这还不荒谬吗?”裴诸城冷笑着道,“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这样,我今儿回去就找一帮地痞无赖,个个拿着一方帕子,绣上你府上女眷的名字到你家去闹,你这个老匹夫就回去好好查证你府上那些蛋到底有缝没缝吧!”
说着,怒气冲冲地一挥袖,不再理会镇国侯。
“你——”听他这样侮辱自己的家眷,镇国侯气个仰倒,“裴诸城你这混帐,我府上的女眷个个清白自爱,哪是你那个不检点的女儿所能比拟呢?你……。你这样羞辱我,我跟你拼——”
“够了!”皇帝终于出声,声音淡淡,却含着无数的威严,瞬间压倒了怒气勃发的二人,慢慢道,“你们争了这半天,朕也听明白了,这件事的根源在于裴四小姐的清白,是不是?既然如此,来人,传裴四小姐和那个——”顿了顿,问道,“叫什么?”
镇国侯赶忙道:“万关晓。”
“传裴四小姐和那个万关晓入宫,朕来亲自断明此事。”皇帝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尤其在看裴诸城的时候留了神,微微地撇了撇嘴角,道,“由朕来决断此事,两位爱卿可服气?”
“谢皇上!”裴诸城磕头道,“若是查明我家歌儿清白无辜,我要这老匹夫给我一个交代!”
“皇上英明睿智,定然能够查明此事。根本就是你女儿不检点,与人私通,反而怪到我身上!”镇国候府也愤愤不平地道,“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你砸我镇国候府这件事,也要给我个交代!”
“哼!”两人怒目而视,同时扭过头去,谁也不看谁。
眼看着那传信的太监就要出去,裴诸城忽然道:“且慢!皇上,臣有几句话想要单独跟皇上说。”
皇帝微微皱眉,还是点点头,道:“上前吧!”
裴诸城起身,到皇帝身边,附耳低语几。皇帝眼神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挥挥手命他退下去,随即对身边的太监低语几句,太监点点头,与先前传旨的太监一道领命而去。
见裴诸城这样,镇国侯就知道肯定有古怪,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本来就是真的,又假不了。何况,在入宫之前,他就猜到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必定会召万关晓对质,因此以换衣服为由,命安卓然悄悄前去寻找万关晓,许以重利,又加以各种诱惑,务必要他届时讲出真相。
只要有万关晓这名铁证,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谁也翻不过来!
皇帝既然开了口,裴诸城和镇国侯也就暂时熄了火,两人谁也不理谁,就那么静静地跪着。镇国侯毕竟有些年纪了,跪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腿疼,偷眼见皇上低头批阅奏折,完全没注意他们,就悄悄地伸手揉捏揉捏膝盖和腿。裴诸城倒是直挺挺地跪着,眼眸中依旧满是恚怒,只是压抑着没有爆发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太监进来通报道:“皇上,裴四小姐到了。”
裴府离皇宫更近,裴元歌来得早些实在很正常。皇帝头也不抬地道:“宣!”
只见一名女子袅袅而入,面容秀丽,神色文静,身着米白绫镶浅黄边的半臂,领口一枝鹅黄的腊梅娇嫩倾心,袖口则绣着连枝梅花纹,下身以是条深紫色印浅紫花卉的齐胸襦裙,裙端系着鹅黄色的宽腰纱,偏长的腰纱蜿蜒而下,随着她的步伐飘摇而动,显得格外轻灵。身后跟着一个低头垂手的青衣丫鬟。
两人走上前,盈盈跪倒:“小女(奴婢)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随意扫了她们一眼,目光一瞥,看了眼裴诸城,这才道:“起来吧!裴爱卿和镇国侯也都起来吧!”
四人起身,裴诸城起来时,裴元歌去扶了他一把,裴诸城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歌儿不用担心,这件事有父亲为你做主,定要为你讨个公道,绝不会让那些卑鄙龌龊的小人平白污秽了你的名声。”
裴元歌低声道:“多谢父亲,女儿知道。”
镇国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口舌之利!”
裴诸城转头怒目而视,镇国侯被吓了一跳,强自忍着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却不自觉地悄悄挪了一步,离裴诸城稍微远了些。
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不过他也没有理会,径自问道:“裴元歌,你可知朕为何宣召你来?”
裴元歌低声道:“小女知道,宣旨的公公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对小女说清楚了。皇上,小女是冤枉的!小女从来都不认得什么万关晓,素未谋面,又怎么可能会有私情?这定是有人存心污蔑,想要毁坏小女的名声。还请皇上为小女主持公道,否则,小女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了!”说着,声音慢慢带了哽咽,十分委屈。
“朕知道了,你先在旁边站着吧!”
裴元歌顺从地站在一边,青衣丫鬟也随着她站在旁边,都是低头不语。
又约莫过了两刻钟左右,终于有人通报说万关晓带到,镇国侯精神大振,轻蔑地扫了眼裴诸城,待会儿看你和你那个女儿怎么名誉扫地?裴诸城也是积累了满肚子的怨气,想要看看这个胆敢诋毁歌儿名声的万关晓到底是何方神圣!暗暗盘算着,等这桩事了后,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当万关晓进来时,殿内众人几乎都是眼前一亮。
在此之前,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万关晓必然是个油头粉面的清秀书生,专骗取无知少女的那种类型,再不就是一副贼眉鼠眼的猥琐相。谁也没想到,真正的万关晓竟是如此的俊美。只见他面若傅粉,唇若涂朱,相貌俊美却不带丝毫的阴柔之气,一身白衣,虽不名贵却十分干净得体。
虽是初次面生,微带忐忑,却并无拘谨畏缩的小家子气,眼神明亮,神情从容,举止洒脱,透着一股风华正茂的书生意气。他步入御书房,三跪九叩,礼节毫无疏失,朗声道:“学生万关晓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深深地伏下头去。
这一亮相,顿时赢得不少人的好感。
就连裴诸城都忍不住消散了大半的怒气,暗暗喝彩,心想,若是元歌真看上这样一个人,也不算太辱没她。连他尚且如此想,何况其他人?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裴四小姐跟这万关晓也算郎才女貌。而且,男的俊美,女的秀丽,面对这样的一对男女,几乎谁都无法把他们和污秽的词语联系起来,只觉得这两人十分般配。
皇帝目带审视,问道:“万关晓,你可知道朕为何宣你前来?”
“回皇上的话,虽然宣旨的公公并未透漏一字,不过学生猜想,应该是为了学生与裴府四小姐的事情,宣学生前来问话。”万关晓朗声道,神情平静,“不知道学生是否猜对了?”
听闻此言,镇国侯顿时来了神气,道:“裴诸城,听到没有?若你女儿跟这个万关晓是清白的,怎么皇上一宣他,他就知道是因为跟你女儿的事情?我看这万关晓虽然家境贫寒了些,不过倒是文才武略,样样都不输人,你不如就趁势办喜事算了,正好也请我喝杯喜酒!”
虽然裴诸城心里对万关晓也很中意,但他深信裴元歌,而且,这万关晓人品如此出色,若歌儿真与他有情,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他这个父亲?但这个万关晓为何开口便提到他和歌儿?裴诸城皱起了浓眉,一时间有些想不通透,却仍然喝道:“不要胡说,我女儿清白自爱,你不要玷辱了她的名声!”
裴元歌更是出言斥责:“这位公子,小女与你素不相识,还请莫要信口开河,辱了小女的名声!”
“裴四小姐又何必否认?”镇国侯阴阳怪气地道,“我看这位万公子跟你蛮相配的,不如老夫做个媒人,把这暗路过了明,让你和万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是两全其美?”
见裴诸城眉眼倒竖,想要发怒,皇帝声音沉凝:“够了,你们都住口!”
裴诸城只得按捺下来,镇国侯更是不敢说话。
“万关晓,既然你知道朕为何宣召你来,那就不必多废话了。”皇帝依旧不紧不慢地道,神色平淡,“裴四小姐说与你素不相识,更无私情,镇国侯则说,你与裴四小姐两情相悦,曾经拿着一方绢帕到镇国候府求镇国侯成全。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且从实道来,若有半字虚言,绝不宽待!”
“是,学生谨遵皇上教诲,绝不敢有半字虚言!”万关晓神色诚恳地道,侃侃而谈,“学生于去年赴京,在京中租房苦读用功,为今年九月份的文科武举做准备。闲来与同窗好友到京城寺庙游览,于去年九月份在寺庙中与裴府四小姐花前偶遇。我二人言谈十分投契,裴四小姐并不曾嫌弃学生贫寒,对学生多加鼓励,盛赞学生的文采和武功,说学生必能高中。我二人一见倾心,后来又曾经数次在寺庙相会,四小姐赠了学生一方绢帕,上面有她亲绣的名字,作为定情信物——”
“你胡说!”不等他说完,裴元歌便又急又气地打断了他。
万关晓置若罔闻,继续道:“后来学生听说,裴四小姐与镇国候府世子从小就定下了婚约,心中十分痛惜,不忍就此失去红颜知己,于是带绣帕到镇国候府去,将我二人的情缘告知镇国侯。镇国侯为人宽厚,听学生说得恳切,就成全了小人,与裴府退了亲事。”
“看吧!听吧!”镇国侯立刻得意起来,“万公子说得清清楚楚,裴元歌明明跟我家卓然订了亲事,却还不知检点,跟这个万关晓私定终身。裴诸城,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明明就是你教女不严,做出了这种丑事,居然还敢跑来砸我镇国候府!”
说着,跪倒在地,道:“皇上,裴诸城教女不严,又带人行凶,这种人不配做刑部尚书,应该革了他的官职,下狱严惩,以儆效尤,恳请皇上准许。”
皇帝并不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万关晓。
“皇上……。决无此事……。小女冤枉……家父……家父他……”裴元歌情急之下,似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只是无措地看了看裴诸城,脸涨得通红,忽然间也跪倒在地,只知道磕头,“小女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跟无私请,皇上明鉴!皇上明鉴!”
裴诸城更是怒吼道:“你为何要污蔑我女儿?是谁指使你的?”
万关晓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忽然转过头,对镇国侯道:“阁下就是镇国候吗?”
镇国侯一怔,点了点头。
“那么,学生方才的话,是否能让镇国侯感到满意呢?是否为镇国侯打击了裴尚书呢?镇国侯不就是想听这样一番话吗?”万关晓含笑问道,眼眸中尽是嘲讽讥刺之意,神色十分不屑。
镇国侯愕然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万关晓这话什么意思。
异变突起,在镇国候借助万关晓洋洋自得地指摘裴诸城和裴元歌时,万关晓却突然说出这番话来,让事态转染转了个急弯。一时间,除了寥寥数人外,其余的人都被他的话弄得迷糊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万关晓和镇国侯。
“古人有云一字千金,来形容文字之精妙,难以更动一字,或者赞美书法之高超珍贵。学生虽然不才,不敢比拟古人,不过刚才这番话就价值两千两银子,说出去也足以成为一段佳话了吧?”万关晓笑着,神情却犹如冰霜,忽然转过身来,先对着裴元歌深深地做了个揖道,“学生方才的话对小姐多有冒犯,还请小姐见谅!”
待裴元歌莫名其妙地还了个礼后,万关晓这才转身,对皇帝深深地磕了个头,正色道,“皇上,学生方才所言,乃是有人指使学生而为。实际上,学生与裴四小姐素不相识,更无私情,还请皇上明鉴!”
“你别想抵赖,你刚才分明还说你们二人私定终身的!”听他突然反口,镇国侯目瞪口呆,“你别想着替裴元歌遮拦,你若与裴元歌素不相识,从无私情,为何刚才一到御书房,就知道皇上宣你,是为了你和裴元歌的事情?分明就是你跟裴元歌私定终身,这会儿看到裴元歌的境遇,又想堆词掩饰。皇上面前你也敢如此出尔反尔,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皇帝淡淡地看着万关晓,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万关晓看了眼镇国侯,神色不屑地道:“学生之所以知道,皇上悬学生来此的原因,那是因为,在宣旨的公公来到学生所租住的地方之前,有位年轻人曾来见过学生。他自称镇国候府世子安卓然,威逼利诱,命学生说出方才的话来,又许给学生两千两银子,以及无数好处。同时说,如果学生这样做了,裴尚书被逼无奈之下,定会将裴四小姐许配给学生,有裴尚书庇护,学生的仕途必定能够十分平顺。”
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张各一千两的银票,双手奉起,道:“银票是安世子所给,里面夹有一块安世子的玉佩,说以后若有事,可以凭此玉佩寻镇国侯和安世子,绝不会推诿。学生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字妄言。请皇上过目!”
早有太监近前,银票和玉佩呈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只扫了一眼玉佩,脸色便沉了下来,道:“拿给镇国侯看,让他认一认!”
看到那块还刻着“安”字的玉佩,镇国侯身子一颤,暗骂安卓然行事白痴,居然还留下信物!紧张地咽了咽唾液,镇国侯伏地道:“皇上明鉴,老臣的确曾让犬子去找万关晓,但是,那只是怕裴尚书抢先一步收买万关晓,这才以防万一,老臣知罪了!但是,那天,的确是这个人拿着一方绣帕到了镇国候府陈情,当时老臣府上有不少人都亲眼目睹,老臣斗胆,恳请皇上宣人来与这个万关晓对质。”
“镇国侯所说的,应该是镇国候府的奴仆之流吧?我朝律法有明文规定,奴仆不得为主证,不知道除了这些连性命都掌握在镇国侯手里的奴仆外,您还有其他的证人吗?”万关晓扬眉冷笑,“学生再不才,也是读圣人书长大的,焉能如此荒唐?就算真与女子私下相遇,也该及时避嫌,又岂会私下攀谈,成何体统?裴四小姐身为刑部尚书,身边必有丫鬟随从在侧,就算裴四小姐不知轻重,她身边的嬷嬷总该知道,又怎能容裴四小姐与在下私谈?裴四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听他此言,裴诸城不禁暗暗点头,喝彩道:“言之有理!”
万关晓继续道:“就算退一万步说,学生真对裴四小姐生情,但裴四小姐既然婚配,学生自该退却,又岂有为了一己私利,置裴四小姐的名声于不顾的道理?更不会荒谬地拿着一方绣帕到裴四小姐的未婚夫府上,要求你们退亲。镇国候府是什么门第?若真有这种事情,只怕早就遣人将学生打了出来,又怎么会因为这番话就与裴府退亲,这不是太可笑了吗?再退一万步,若学生真这样做了,镇国候府已经与裴府退了亲事,学生为何还不上门提亲?镇国侯,你编造出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意图蒙蔽真相,究竟是把学生当做傻子,还是把皇上当作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