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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突然跟纪荷抱歉说,“我得办件事。你们先去机场。”
  “来得及吗?”纪荷担心,怕他赶不上飞机。
  虽然是包机回国,但航线都是提前划好的。
  他表示没问题,一小时内一定赶到。
  纪荷目送他下车。
  看他挺拔背影上了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
  是金苍浩的车。
  对方与他们在酒店外面分别,竟然又驱车赶来,肯定发生不小的事。
  纪荷好奇,却也没办法,只好让司机开车,驶往机场。
  ……
  黑色陆地巡洋舰从机场高速下来,疾驰向泰国最偏僻的一座戒备森严监狱。
  这座监狱在泰国历史上充满血腥恐怖的一面,曾有三百多名犯人集体越狱,杀死上百名警察,惨不忍睹。
  周遭的村庄早已搬迁。
  为防止那种事故再度发生,泰国政府将这座叫安卡的监狱升级为一级防卫。
  后来成为专门关押罪大恶极之徒的地方。
  里面充满着毒枭、杀人磨头、政治经济重犯,犯人们每天蹲在号子里,不见天日,难得放风与劳作也是脚镣加身,几十名警察盯梢,枪口对准。
  没有民主,没有改造。
  活在里面的人就是等死。
  金苍浩领着江倾下车。
  在阴森高大院墙外的哨所前等待。
  江倾没有说话。
  从离开他们母子、上车开始。
  一言不发。
  除了抽烟就是抽烟。
  此刻到了外面,连烟都抽不下去,拿拇食指就着猩红的火头、眼皮没眨一下的碾灭。
  他穿一身黑衣,身长玉立。
  金苍浩和里面人沟通好,眼神示意他,可以进去。
  他抬眸,深深望了一眼打开门后,暗无天日的狭长甬道。
  眉心轻皱。
  跟着里面人进去。
  一路穿绕,像进了迷宫。
  给人的感觉就是压抑。
  四周高墙装了几百台摄像头,背着枪的狱警森严警卫,高瓦数的探照灯随处可见。
  到了一间墙壁厚实,隔着一面钢筋网的房间。
  其他人出去,江倾一个人坐在钢筋网前。
  过了大概五分钟,沉重的脚镣声压抑的而来。
  江倾抬头,黑眸一瞬不瞬,似平静非平静,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来人。
  对方身形瘦削,露在囚服外的双手和脖颈明显见沧桑,一张脸不复当年贵气,架着无框镜片的眼却一如既往。
  犀利、智慧、深藏不露。
  “找你很费劲啊。”对方在坐下后,仍然不动声色的脸对着江倾。
  他笑了一下,只有一下,之后又是那样一瞬不瞬的似静似不静眼神,望着对方,“没话跟我说?或者带话?”
  对方嘴角扯了一下,镜片下的眸光有着他年岁积淀下来的沉稳魅力,哪怕他穿着囚服,背后被人持枪抵着脑袋。
  一笑时,云淡风轻,好似只是在度假中,随便见了一个小辈。
  江倾年轻气盛,在外面叱咤风云,在有的老`江湖、比如乔景良的面前,克制力不堪一击。
  他直接讽刺,“以为你死了,害我背上一份还不了的救命之恩,结果你在这里蹲苦牢,干什么?让我内疚?还是让你女儿生不如死?”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提到纪荷,江倾没法儿平静。
  好在里面坐着的人也被震开了外皮。
  乔景良,没错,这人是乔景良。
  化成灰江倾都没法忘。
  对方对他的吼声不屑一顾,只忽然目光一震,盯着他左手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戒指呢?”
  声音震颤。
  他脸上历经风霜,眼睛却是那样的慈爱,哪怕纪荷不在这里,原本该属于她丈夫的婚戒去向,深深牵动他。
  江倾抬起手掌,晃了晃,“离婚了。”
  “为什么。”乔景良仍然极力维持平静。
  “就是离了。过不下去。”江倾这时候云淡风气起来,在椅子上一靠,甚至掏出一支烟点燃,“你辛辛苦苦换来我的平安,有什么用,我和她还是离婚了,她享受不到你的成果。你以为你这辈子都奉献给她了,其实屁都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倾!”乔景良发怒,目光动荡。
  江倾笑,将他的怒气不当一回事,“我这趟来是告诉你——你真的不值得!”
  忽然,将唇中烟碾灭,江倾换了一副脸色,变得暗无天日般,“一点不值得她为你难过——你算什么父亲!”
  “你知道了。”乔景良眼中立时起雾,轻轻扯唇角笑了一声。
  “当然知道。”江倾说,“我在这边待了三年,没一点手段今天也见不到你不是吗?你,千辛万苦躲来这个地方,换了名字,做到这种地步,是躲谁?躲找了你十几年、在你身边快十年,你都不认的亲生女儿吗!”
  江倾摇头,为她不值,“我回国后,想过各种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我愧疚,你知道,我做的事上瞒父母、下骗妻儿,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瞬间忘了所有设想,因为没有哪一种有真实的更残忍。我痛不欲生……”
  “既然痛不欲生,就该理解我。”乔景良漫不经心打断,“这一辈子,我无颜认她。”
  “你不是无颜,你是懦夫。”江倾站起身,眼睛深红着回忆,“有一天,我给她做了一碗面,她还没吃,看到就猛然落泪,我回国后那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汹涌,我敢说,你当时在场,你一定想方设想安慰她。可惜,你永远不会在场。以后,我也不会做鸡丝面给她,永远不会。”
  乔景良没了一开始的镇定,他最后的挣扎就是闭起眼帘,任泪水纵横。
  这一刻,他想起女儿三岁以前未走失的样子。
  天天黏着自己,爸爸长爸爸短。
  乔景良总是宠着她,他是个和风细雨的父亲。
  走哪儿都把女儿带着。
  小家伙还聪明,总是能让他在外面长脸。
  即使当时他地位已经非凡,功成名就,早淡看风云。可别人夸女儿时,哪怕是马屁,刻意为之,他都会觉得心花怒放。
  这样的日子太短。
  那年夏天,告别妻子,他单独带女儿回国避暑。
  相处了大概一个月,保镖突然告知,她在公园走失。
  乔景良寻寻觅觅,多年未果。
  未婚妻在第三年抑郁去世。
  妻离子散。
  乔景良终身未婚。
  十四年后,在一桩生意中,被对手报复,一刀捅在腹部,昏倒在垃圾填埋场附近。
  和她重逢。
  当时只觉得恍惚,后来连日相处,她告知他,她母亲叫黄岚音。
  乔景良恍然大悟。
  他的宝贝女儿吃尽苦头,以垃圾为伴,小小人生坎坷。
  全是自己的孽果。
  无法相认。她是女儿,也是来复仇的女儿。
  乔景良觉得自己大限将至。
  由小丫头亲手来结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只是可惜,没听她到像小时候一样叫过自己一声爸爸。
  死不瞑目,但也只能这样。
  江倾冷笑,“您醒一醒。您还有机会,为什么不将功补过?您嘴里守口如瓶的那些人,有她重要吗?”
  乔景良眼泪干涸。似乎再次固执起来。
  江倾说,“我带了任务,既然找到你,就希望你坦白从宽。”
  说着,拿出一张照片。
  是纪荷在寺庙前双手合十的一张侧影。
  穿着一身白,纯洁、遗世独立。
  乔景良睁开眼,瞬间就认出那座寺庙,是她母亲家门前的那座,再次大怒,“你让她来泰国!”
  她是鸿升二小姐。
  光乔景良个人在泰国留下的仇家都足够她喝一壶,何况加上一个江倾。
  他竟然让她来泰国。
  乔景良怒不可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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