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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 第63节

  李容徽薄唇微抬,抬步跟在她身畔,手中的竹伞往她这倾斜,遮蔽着她不被雨水淋湿。
  等走到车前了,车辕上的盛安忙跳下车来,将一只小竹凳放在马车边缘。
  棠音的足尖才刚踏上小竹凳,李容徽便伸过手来,隔着袖子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腕,旋即指尖收拢,将小姑娘柔软纤细的皓腕紧紧锢在掌心里。
  他的动作轻微,又隔着彼此交叠垂落的衣袖,外人更是难以看清他的动作。
  只棠音能察觉到,他掌心微凉的温度正透过薄薄的夏衫传来,如此众目睽睽,又如此不为旁人所知,转瞬便烫红了雪腮。
  棠音檀口微启,想让他在人前庄重一些,却听李容徽在她身旁轻声细语:“雨天竹凳面上也会比往日要滑些,千万要小心。”
  他这般开口,棠音反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点了点头,由着他将自己扶进了车中,又在她身边坐落。
  轻薄的锦帘落下,随着盛安马鞭声轻轻一响,骏马疾驰而去。
  *
  如李容徽所言,京郊的皇子府邸已初建好了地基,工匠们正冒着雨在砌四面的围墙,见两人自马车上下来,自是纷纷躬身行礼。
  大雨天中,倒不再是尘土飞扬,只地面泥泞了一些,李容徽便差人取了一些木板来,在地面上为棠音铺出一条干净的道路,好让她的绣鞋不沾泥泞。
  李容徽亲自为她打着伞,修长的手指也从小姑娘柔白的皓腕上滑落到了指尖,又借着彼此衣袖的掩饰,紧紧扣住,浅棕色的眸底笑影深深:“棠音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棠音本就并不精于此道,随他走了一路,除了觉得两人交握的掌心有些发烫外,倒也没觉出什么,只轻轻摇头道:“我觉得一切都好,没什么需要改动的。”
  她说着,又放轻了嗓音,以只有两人可以听闻的语声轻声道:“那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万一让旁人看见——”
  李容徽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将她的手指扣得更紧,只侧首对一旁的工匠淡声吩咐:“再将围墙加高。”
  那工匠有些为难地躬身道:“殿下,围墙已经加高三次了,再加高,恐怕会挡着外头的光线,令庭院里晦暗。”
  李容徽轻皱了皱眉,又道:“那便将那一片人工湖沿墙而建。”他顿了一顿,又淡声开口:“挖得深些。”
  那工匠闻言连声应下,匆匆跑去一旁寻人修改图纸。
  棠音见那工匠走得远了,这才轻声问李容徽:“人工湖素来都是建在庭院正中,旁侧也好起抄手游廊。为何皇子府邸的,要沿墙而建?是有什么讲究吗?”
  李容徽微抬唇角,于雨幕中眸光晦暗——自没什么讲究,只是好让逾墙而来的人掉进湖里喂鱼罢了。
  但他自不会与棠音如此开口,便只轻声答道:“似乎是风水上的一些讲究,我也并不十分清楚。”
  他将这一茬带过,两人又沿着新打好的地基走了一阵,四面看了看各处刚开始砌的围墙。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李容徽见棠音走得略有些倦了,四面又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可以坐下。便避开人群,寻了一方平坦些的青石,又铺了两张干净的麻布在其上。
  麻布不大,刚好可供两人并肩坐下。
  棠音便与李容徽一同坐在那麻布上,任李容徽手中的青竹伞隔出一方小小的清净天地。
  伞内静谧,可闻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而伞外,雨水仍旧不住地落着,天地间一片嘈杂,没有半分要晴转的迹象。
  棠音伸手,轻轻接了一枚水珠在掌心里,视线也随之垂落,看着这透明如镜的一小点在掌心中晃动如珠,隐隐可见困在其中,两个并肩坐着的,小而模糊的人影。
  是她与李容徽。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连四面的雨水都缓缓停住,心绪是少有的清明干净。
  棠音只觉得眼前,两人相识的场景像是走马灯般无声又缓慢地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两支一模一样的签子上。
  ‘听闻若是能求的一样的签,便是前世注定的姻缘,今生也不会再离散。’
  李容徽的话犹在耳畔。
  ……真的是注定的姻缘吗?
  棠音轻垂下眼,下意识地收紧了指尖,只觉得心跳得如擂鼓一般。
  而她忘了自己的手还被李容徽握在掌心里,这一用力,李容徽便察觉了过来,微侧脸看向她,轻声开口:“棠音?”
  棠音只觉得手心里都出了一层细汗,只低垂着脸不敢看他,好半晌,才蚊呐一般开口:“我今天来,是想问你——”
  她话刚说到一半,却听耳畔风声一厉,一寻常百姓打扮之人不知从何处出来,只俯身半跪在雨地里,对李容徽道:“殿下,属下有事回禀。”
  棠音被这突然出现的人惊了一惊,将话给咽了回去,只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李容徽。
  “别怕。”李容徽薄唇轻抬,安抚似地对她轻轻一笑,嗓音低醇:“这是我的暗卫。”
  他说着,又对暗卫吩咐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那暗卫应了一声,开口道:“回殿下,是扬州城有了动静。似乎是陛下又想起了贤妃娘娘,下了诏书,令贤妃与五皇子一同回京。两人数日前便走水陆自城中出发,想是不日便到京城。”
  五皇子回京——
  棠音的手指微微一颤,方才团在掌心里的那一枚水珠便也顺着掌心落下,混入满地的雨水中消失不见。
  她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慌乱滞闷,下意识地抬起眼来看向李容徽。
  李容徽也良久不曾开口。
  他的视线遥落在远处的一方水洼中,鸦羽般的长睫半垂着,眸底晦暗,如天明前最深的一处夜色。
  那暗色交织在一处,翻涌出隔世而来的绝望,像是羿射九日,最后一日也沉入水底,再也不会天明。
  “李容徽——”棠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色,一时间,万般心绪皆收了,只轻轻扯了扯他的袖缘,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李容徽这才清醒过来,只觉得脊背上都出了一层冷汗,视线落在眼前的小姑娘上,渐渐停住。
  继而,毫无征兆地,重重将她揽入怀中,将自己的下颌抵在她的肩上,贴近她瓷白的小脸。感受着她身上真切的,温暖的热度,一颗近乎要停跳的心,这才渐渐落回了原处。
  “棠音。”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嗓音嘶哑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浓烈的情绪。
  不是欲念,也不是爱慕,而是一些黑暗的情绪,像是绝望,像是疯狂,像是沉沦噩梦中再也不会醒来的恐惧。
  棠音微微一愣,旋即轻轻启唇回应了他:“我在这。”
  她察觉李容徽的指尖愈发冰凉一片,迟疑一下,还是轻轻开口问他:“这位五皇子……是与你有什么过节吗?”
  过节两个字,是斟酌了又斟酌,怕触到了他心中的隐痛。
  只因从李容徽的反应上看来,倒像是一场梦魇。
  要怎样的所作所为,才能成为旁人心中的梦魇?
  “不。”正当棠音迟疑的时候,李容徽轻轻开了口:“没有过节。”
  他轻垂了垂眼,嗓音仍旧是嘶哑的,语声轻得有些缥缈,像是在诉说一件经年久远的旧事:“我曾经欠过他一份人情。”
  一份他永远不想记起的人情。
  每每想起,都如万箭攒心,恨不能将眼前的一切毁灭殆尽。
  第85章 谢媒酒  必不忘皇兄今日牵线之恩
  李容徽拥紧了怀中的小姑娘, 感受着她微烫的面颊,与慌乱的呼吸,眸底的翻涌的暗色, 终于一寸一寸地平息下去。
  “都已经过去了。”他哑声开口。
  都已经是前世的旧事了。
  而如今小姑娘还在他身边, 那一切, 便如噩梦一般,都过去了。
  他将脸埋在小姑娘颈间没有抬头,只淡声对那暗卫吩咐道:“去备一份厚礼送过去吧。”
  暗卫应了一声, 迅速退下。
  而棠音也终于自他怀中挣脱出来,红着小脸迅速整了整被他揉皱的衣衫, 这才抬起一双杏眼看向他,好奇问道:“当初你欠五皇子的, 是什么人情?”
  毕竟五皇子数年前就去了扬州, 那时候李容徽还年幼。年幼的他究竟欠下了多大的人情,以至于经年后听来, 仍会有如此大的触动。
  “他曾经——”李容徽深看着她, 眸底尽是哀颓之色,似一瞬间, 想起了前世今生里的所有始末。
  半晌,他垂下眼帘, 语声隐在嘈杂的雨声里,无端令人觉得沉滞:“罢了。”
  前世种种, 棠音皆不记得。那他又何必给她徒增不快呢?
  毕竟,前世的一切, 今生皆未发生过。
  他也不会再让那一切发生。
  棠音不知他为何欲言又止,只道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 目光轻落在他的身上,转开了话茬:“这皇子府邸,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回盛京城吧。”
  她略微思索一下,又道:“听闻西市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我一直想过去看看。”
  李容徽抬眸望向她,也轻声应道:“好。”
  两人重新上了车辇,又令盛安赶着车,一路往盛京城西市行去。
  车内也备有棋盘,两人便随手打了几把双陆解闷,棠音仍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都挪错了檀香子,只李容徽看见了,倒也纵着她,没有说破。
  直至棠音实在是走神得厉害了,竟将李容徽那面的棋子拿了过来,他这才轻轻开了口:“棠音,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事?”
  棠音被他这一声唤,也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黑子有些赧然,忙给他放了回去,这才轻声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之纇香的事。”
  李容徽豁然抬起目光,捏着檀香子的手指无声收紧:“……之纇香怎么了?”
  棠音这是想起来了?
  但眼前的小姑娘却只是托着腮静坐着,神色有些恍然,却并非是想起前世之事的震惊。她低垂着眼,轻声开口:“我也不知为什么,方才——”
  她顿了一顿,虽是看见他的神情,才不知为何想起了之纇香。但又怕揭到了他的痛处,便没再提起他方才哀颓又绝望的神色,只轻声道:“只是方才突然想起罢了。”
  “大抵是这几日又试了许多香药与花露,但是始终没有进益的缘故吧。”
  “这样。”李容徽握着檀香子的手指无声松开,将檀香子轻轻放回棋盘上,唇角微抬:“那我们便一样一样慢慢试过去,将世上所有的花草都试一遍,总能寻到合适的。”
  岁月久长,不急于一时。
  棠音听他这般说了,便也轻轻颔首,正想再与他说些什么,却忽觉马车轻轻一顿,旋即帘外传来盛安的嗓音:“殿下,沈姑娘,西市到了。”
  棠音便与李容徽一道下了车辇,甫一抬眼,便见眼前的人流已围成了一个小圈,想是杂戏已经开场。
  李容徽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自然不会让棠音往人堆里挤,便寻了一家就近的茶楼,开了雅间,两人立在廊房上往下看,倒也十分清晰。
  猴戏、吐火、吞剑。
  棠音少有看这种市井杂戏的时候,自是十分新奇,只觉得方才心中的郁结为之一扫。
  这便也是她带李容徽来此的理由,只希望着他能因此也将不愉快之事忘却,哪怕只是暂忘也是好的。
  她这般想着,又听底下锣鼓声紧密,像是杂戏将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便也回头唤李容徽留意。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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