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城眠人未眠 上
战场的清理到傍晚才最终结束。深蓝的夜幕降临，衬托高悬于夜空的白玉月轮。
若瑢回到了最高指挥大楼28层，自己的办公室。黑暗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两边窗帘未完全掩上的一小段落地窗能透进来一缕缕月光。
若瑢的办公室和卧室相连，平日里她经常在这里就寝，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可以继续工作。
若瑢踉跄着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虽然卧室的大床离只有几步了，但若瑢走不到卧室就坚持不住地躺倒在了办公椅上。
若瑢的精神和体能都濒临极限，疲惫仿佛沉重的锁链一般束缚住了她的全身。可最要命的是，她无法一倒就睡，因为头部的疼痛正持续不停地折磨着她。
从身中诅咒王座的能力的时候开始，若瑢的头痛就一刻没停过，从开始到现在被活活折磨了近十个小时。埋入她前额天庭的血印用什么方法都去除不了，血印中蔓延出来的14条血线随时间越伸越长，到现在已经爬到了若瑢天鹅般雪白的脖颈上。
头痛、头晕、恶心、面部发烫、间歇性失明与耳聋、鼻塞、口干舌燥、咳嗽、喉肿......血线蔓延到越多的器官，被影响到的器官就会出现各种疾病症状，疾病症状一出现就会累积下来，过多久都不会消除。
若瑢已被折磨到身心俱疲，将军军服和肌肤之间被大量的冷汗黏湿到一起。高烧抹掉了她的冷静思考的能力，鼻腔吸入的每一口气都仿佛是隔着严重的屏障吸入的，每吞下一口唾液喉咙都会如刀绞般疼痛。
唯有睡眠是逃离病魔的方法，但若瑢最担心的莫过于自己就这样睡去，还能不能醒来。
就在这时，轻轻的门铃响了。
“大人，是我，希克斯。”
若瑢费力地把手伸到桌上的开门开关。在她即将按下去时，她心里深处忽然涌起一股力量，流入到虚弱的身子里。
两秒后，办公室的智能机械门敞开。希克斯走了进来，他抬头便看见了坐在办公椅上的若瑢。
四目相对，若瑢平淡地看着希克斯。她看起来一切正常。
“大人，属下失职，恳请军法处置。”希克斯将军忽然单膝下跪，他低下头，胸膛里感情汹涌地道。
“你何处失职？”若瑢刻意把声音控制得相对正常，但结果不如人意，还是暴露出了一丝沙哑。
希克斯将军沉重地道：“大人信任属下，让属下驾驶‘海东青’去完成重要万分的交换人质的任务，但属下却失败了。而后尸生鸟被狙断了腿，吴奇掉落到瘟疫种军团中，属下赶去营救却没能找到吴奇。”
若瑢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道：“所以，吴奇现在是下落不明了吗？”
希克斯将军头更低了，他痛恨自己的失败，说道：“因为战场清理的时候没找到尸首，很勉强的说是下落不明。可是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吴奇还处在昏迷的状态，活着的概率几乎为零。”
希克斯作为一名将军，他无法欺骗若瑢，无法欺骗自己。吴奇在昏迷的状态下从高空坠落到混乱的瘟疫种军团之中，那时炮火连天、烈火燎原，被包围的数以千计的瘟疫种最后都成了烧焦的碎尸块。清理战场时士兵没找到吴奇的尸首，很大可能是吴奇早就已经被某只瘟疫种吃下了肚子，或者被流弹、炮弹，火焰甚至是剧毒的浓烟杀死，然后和瘟疫种的尸体一起焚成了焦炭。
希克斯的痛苦不仅是因为自己辜负了若瑢的信任，更有他自己也很欣赏吴奇这位可畏的后生的原因。战争结束后他找到7号调查队的士兵以及敏捷型机甲小队的驾驶员了解了，可以说没有吴奇，生命王座克利俄几乎不可能被找到真身。吴奇绝对是这场战争最终胜利的功臣之一。
可这样一位年轻的天之骄子，却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夭折的。这过错在希克斯心里造成的影响已经到了让他寝食难安，不受重责无法安心的地步。
“希克斯，你知道一件事吗？”若瑢按捺住声音的颤抖，一字一句道。
“大人您说。”
“吴奇是我的弟弟。我反叛至高三院抛弃过往的一切只为了救的人，就是他。他就是我的亲弟弟！”
希克斯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在听到若瑢的这句话之后，大脑彻底变得一片空白。
“希克斯，只有你还有吴奇的队友知道这件事。我在关乎五座人类幸存者基地生死存亡的大战中因私害公，为了救吴奇选择了人质交易和对瘟疫王座出手的作战计划。如果被俘虏的不是吴奇，我不会出手，生命王座仍然会死，瘟疫王座和诅咒王座仍然会消失无踪，而我也不会因为暴露真身在外，而被中了诅咒王座设下的陷阱。”
若瑢吐出了最后一个字后，猛地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她的咳嗽把呆滞的希克斯惊醒，咳到最后，若瑢拿开手，手掌上尽是刺目的血迹。
“大人，您怎么了！”
希克斯震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跑到了办公室前，很近地看着若瑢。
这一看希克斯彻底懵了，他一挥手隔空拉开了窗帘，让月光照到若瑢身上。只见若瑢的脸苍白如纸，额头浮现着一枚殷红的血印，脸到脖颈到处爬着扭曲的血线。而若瑢刚刚用来捂嘴的手掌上染满了咳出的血。
希克斯连忙取出手巾擦掉若瑢掌心的血。若瑢的手则冰到极点，希克斯感到不对，伸手颤抖地贴上若瑢的额头，结果若瑢额头烫得吓坏了他。
希克斯完全慌了。若瑢可是四阶先驱者，怎么会突然被疾病缠身虚弱到这种地步？或者说是因为诅咒王座的攻击，若瑢才......
若瑢硬挤出一个虚弱无力的笑。她对希克斯说出真相是因为她的身体支撑不住了，喉咙以下的病变加剧。哪怕她还能表面硬撑，可任其恶化下去真的有可能会死。
希克斯刚好就在这里，是时候交托一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