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１１章：康曼提，还记得并州否？
“十万石粮食！”傅燮终于震惊了，作为独守汉阳郡年余的地方大员，粮食对于西凉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西凉连年灾荒，兵祸不断，汉阳郡斗米已经七百钱了，敦煌、张掖、酒泉更是到了八百五十六钱。十万石粮食，端的是大手笔！”
“不错！这些粮食都是原来各郡官仓里的，韩遂、马腾败得太快，在并州军的一路追击下慌不择路，根本顾不上这些粮食。现在的并州，粮食堆积如山，根本看不上这些杂粮。留给董仲颖倒也是雪中送炭。”阎忠拈须微笑了。
“董仲颖屡败屡起，最缺的就是粮食，如今有了这十万石粮食，总能支持上一年半载了。等到朝廷再派宿将西来，粮食总是得解决的。阎兄，以你的慧眼，觉得会派谁来呢？”傅燮侧过脸来，静静地望着阎忠。
阎忠想了想说道：“不是皇甫义真，便是朱公伟了，除此二人，别无他将！”“然也！”傅燮大笑了。自平定黄巾以来，天下公认的宿将只有四人，吕布吕奉先、皇甫嵩皇甫义真、朱儁朱公伟、卢植卢子干。大司马吕布早已决定退回并州保境安民了，卢子干为宦官所不喜，如今只得了一个议郎的闲职，剩下的只有皇甫义真和朱公伟了。
“朝廷如此对待平定黄巾的功臣，实在是令人齿冷呀！”两人一起叹息了。
异姓王事件的主角，大司马吕布正在敦煌太守府内批阅各地送上来的文书。他浑然不知道，在京师洛阳，皇帝、大将军何进和汝南袁氏的新锐袁绍袁本初已经给他挖好了坑儿，等待着他往进跳。他现在着眼的是并州的再一次发展和鲜卑草原的大开发。
并州户曹篆王隗已经上疏多次，请求整顿钱法，淘汰各式各样的小麻钱，打击私铸铜钱。“并州之固，首在粮足，次在兵精，兵精粮足，政通人和，然后可得久安。然则朝廷所铸只五铢钱，越铸越小，越铸越薄，其分量成色不及肉好五铢钱四分之一，民间深厌之。故请禁绝私铸，开炉重铸新币，铜四铅六，庶几化钱为铜者闻之而走。再者，仿泰西之制，铸造金币、银币，则钱法更易，上下一体，而官民商贾俱无忧也。”
啪！吕布击节赞叹了：“这篇奏疏，道尽了钱法的底蕴，以此行来，私铸钱币将绝迹也！”朝廷铸钱，讲究的是分量十足，一般杂用铜铅，有铜七铅三，铜六铅四、铜铅各半各种花样，自然，这里的铜指的是青铜。
大抵铸币中铜用得多，就会有很多人将铜钱融化了去铸造铜器，盖因铸造铜器后贩卖利大。王隗建议采用的铜四铅六之法，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融化铜钱铸造铜器，同样的钱含铜量少了，融化后铸造铜器获利就不不大，没有钱赚的生意，谁还会去做？
至于民间私铸钱币，为的就是谋利，一文重量不足肉好五铢钱四分之一的小麻钱，当作一文钱进入官库，一转手就发了出去。除去费用，一文钱就可以赚半文钱的利润。如此巨利，非官商勾结，上下其手，是决计做不到的。
如今，朝廷久坐愁城，不得已动起了歪脑筋，五铢钱便越铸越小了。上支下派，发到各郡，谁敢说不是五铢钱？先前还只是少上一点儿份量，到后来越来越小，只有肉好五铢钱的三成份量了。
王隗的办法，就是按照民间的兑换比例，兑换小麻钱，再加上开采的新铜，回炉重铸。并州和鲜卑草原的铅铜储量丰富，铸钱的高炉巨大，扣除各种费用后，算下来铸钱的利润仍然有三成之多。对于并州，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至于私铸，在大汉天下比比皆是，但是在并州一地禁绝，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铸造金币、银币，只好上疏朝廷，等候陛下亲裁了。若是朝廷不同意，大可以把鲜卑天王刘倾城等人推到前头，弄一套鲜卑货币体系出来。
想到这里，吕布痛快地做了批复：可行，先铸造母钱，等大军回师晋阳之后试行。
第二封奏疏是吏曹篆蔡邕的，请求扩建学宫，在各县建立学校，向北一直延伸到鲜卑草原。晋阳早就设立了河套书院，各郡也早就有了郡学，大部分的县也设立了县学。蔡大家之意，是将学校向下延伸，设到乡里，村里，教授诗书礼仪之外，再讲授军伍百工之事。
每年设州、郡、县三级大考，从军的入并州讲武堂，其余的入河套书院。毕业后，入各级衙门或军伍试官，期限为一年，合格后转为正官。然后进入并州官吏体系，循资升转。并州治中阎忠和并州别驾贾诩也上疏，请他注意建设鲜卑草原的过程中注意规划，莫要滥砍滥伐，若是导致水土流失就罪莫大焉了。
这两件事儿都是大事儿，对一个一个稳定的地方政权来说，稳定的货币体系、教育和环境保护都是极其重要的事儿。教育还好说，朝廷上不会管太多，只要闷头做事儿就好了。环境保护是个大问题，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便是整个并州的医疗卫生，也是他用了十年时间才强行建设出来的，说得不好听些，是用罚款和铁腕强迫大家习惯的。如今，开发鲜卑草原的主力是三百多万黄巾移民，再加上数百万鲜卑、乌桓、匈奴、羌人等少数民族。这些人眼中根本就没有环境保护的概念。
吕布思索再三，终于在蔡邕和贾诩的上疏上批示了意见，要求以并州牧好大司马府的名义发出露布，自即日起增设学校、注重规划和环境保护，具体事宜由度辽将军贾诩和六曹商定后相机办理。
终于处置了这三件大事儿，吕布心中一阵轻松，他放下笔墨，起身来到院中。刚刚拉开架势准备打上一趟拳，一个亲兵就匆匆走过来了。“大司马，斥候禀报，敦煌城西两百里外，发现一支两万人左右的商队。”
“哦？”吕布大惊了，两万人的商队？莫不是西域诸国看见大汉收复西域，即刻组织商队东来大汉淘金了？两万人的商队，至少由数百支商队组成，西域诸国还没有那么大的手笔。“命令斥候再探，务必搞清楚都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去向何方？”
到了傍晚时分，西边的鹰信传来了最新消息。这两万人的商队只是一支大商队，大掌柜名叫康曼提，十年前奉并州五原太守吕布之命，前往大秦。如今使命完成，从大秦返回，正要前往并州向吕使君面禀经过。只是因为韩遂马腾作乱，在西域耽搁了月余，如今听闻汉军大胜，西凉叛军逃往河湟，这才匆匆赶来。
吕布眼前立刻浮现出了康曼提的模样，一个高鼻深目、身材瘦削的粟特商人。想当年自己陪同曹雍深入鲜卑草原，迎接阿黛尔公主归汉，在伏远堡和菩提诃交手，救下了康曼提父女。如今阿黛尔公主已经战死数年，康茉莉仍然在河套讲武堂受训。
屈指一算，康曼提已经走了整整十年了！弹指一挥间，早已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之间，自己已经身居高位，成了大汉的大司马。而粟特商人康曼提却实现了自己的愿望，用了十年时间行程万里，最终到达了大秦。
三月初四一早，康莫提的商队终于到达了敦煌城，这一支商队有着数万辆辎重车，数万匹马，就连护卫都有八千人之多。高鼻深目的，个子高大的白人，黑得像焦炭一般的黑人，长发披肩，虬髯交结，身高一丈开外，手持巨大兵刃的大力士，充塞了整个商队。
最令人惊骇的是那些美女们，各种肤色、穿着各种服饰，花枝招展地骑在马上，坐在车里，向着列队欢迎的并州军大抛媚眼。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旗帜上绣着各种各样的文字，各式各样的马车，各式各样的兵刃使人目不暇接。
在数百汉人亲军的护卫下，康莫提骑着一匹高大健壮的骏马缓缓而出了。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的壮汉，只有那一双炯炯有神充满智慧的双眼还像往日一般。他左右的汉人和胡人亲兵，脸色早已晒得黑红，身上却仍然穿着汉服，手中持着陌刀。
一见到大司马吕布的旗帜，康莫提立刻翻身下马，迈着大步向前走来。吕布微微一笑，滚鞍下马，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喊道：“康莫提，别来无恙乎？”康莫提连忙紧跑几步，来到吕布面前双膝跪倒，一边亲吻着吕布的靴子，一边喊着：“终于到家了！”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已经潸然泪下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顷刻间打湿了衣襟。吕布俯下身子，双手把康莫提搀起来。“老康，好久不见了！如今你已经是财通天下的巨商大贾了，可还记得并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