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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我还说你心疼陆嘉时呢,我和清鸿正经在一起的,陆嘉时可还没上位呢,你就开始护着了?”
  梁以霜冷哼,“我以前说你傻,沈辞远就说姜晴聪明着呢,我现在是看出来了。”
  两个人路过门口遇到上课的姚松,周教授抓了几个他们大三的“壮丁”去给大一的建筑设计课当助教,一帮学生拿着测量工具在校园里到处跑。
  他正带几个学弟学妹对着门卫室一顿比划,看到梁以霜打了个招呼,还不忘说:“嘉时在湖心亭那儿呢。”
  姜晴直赞,果然不论男追女还是女追男,男生舍友都是最敬业的僚机。
  梁以霜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姚松学长加油哦。”
  她和姜晴要把东西搬到学生会办公室,路上肯定会路过湖心亭,到人工湖那边的时候姜晴看她没有奔着湖心亭去的意思,忍不住问:“你不去找陆嘉时?”
  梁以霜摇头,把耷拉下来的头发掖到耳后,阳光照射的凉爽午后,拜沉甸甸的箱子所赐,她额间还出了层薄汗。
  “找他干嘛?让他看我撅个屁股搬东西的蠢样?”
  姜晴噗嗤一笑,趁她放下箱子歇息轻轻踢了她一脚,“快点,别歇了,没几步路了。”
  下午的第一节课,校园路上的人并不多,陆嘉时让学弟学妹们自己测量,他站在湖心亭的外围盯着,百无聊赖之际瞟到了远处的梁以霜。
  她显然不是为他而来,弯腰抬起箱子,像个企鹅一样磨蹭着走远。两个女生搬得实在吃力,他下意识皱眉,心想学生会难道就没个男生,这样太不应该了。
  随后他又忍不住嘟囔,当着他面半瓶酒都死喝不下的人,今天又换了个模样,咬牙自己搬东西。这让陆嘉时确定,她不是纯矫情的那类女生,她不一样。
  学妹在旁边叫了好几句“学长”,陆嘉时才回过神来,远处已经看不清人影,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他低头帮学妹看纸上的数据,脑袋里居然还在嘀咕:明天她一定会手臂酸痛。
  果然第二天清早她准时发来微信:昨天从学校对面搬运动会奖品到学生会,今天一起床胳膊差点抬不起来。你说我是不是缺乏运动呀?
  陆嘉时隔了半小时才回过去:是的。
  他那时候已经开始偶尔理她几句,当然她说他是准男朋友那条不可能回。
  她说:那你下次教我打篮球呀?我不喜欢跑步,体测都差点不及格。
  陆嘉时对着手机冥想,想到被周教授叫去帮忙,好像逃避,梁以霜这次等不来回复。
  那个秋天还是很圆满的,于梁以霜来说。
  他教她打篮球,就那么一次,在篮球队的队友集体去学校外面吃宵夜的晚上,篮球场的灯也亮得浪漫,眼睛里好像看得到闪烁的金色星光。
  她穿了件灰色的帽衫,同色阔腿休闲裤,态度很端正地穿了双运动鞋。
  可惜头发是披着的,整个人看起来抚平了一切的棱角,太柔和,陆嘉时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一个女生是不是认真正经打篮球,就看她头发有没绑起来。
  梁以霜自然不诚心,陆嘉时一张口就戳破氛围,不给面子地说:“你不把头发绑起来怎么打球?”
  她正低头掖头发的动作就那么僵住,内心不是不崩溃的。她想她大晚上特地补了个妆来赴约,他真当她想苦学篮球成为一代传奇女球王?
  她当然是为了他这个蠢直男啊!
  梁以霜暗暗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小场面,抬头笑着对他说:“我忘了,出门前还想着呢。”
  他刚才自己练了会投篮,抬手用护腕擦了擦汗,“你头发散着不方便,要不今天算了吧。”
  陆嘉时不知道为什么想逃,将近九点钟他穿着篮球服也不觉得冷,反而莫名的热,他觉得今天不适合打球,他后悔答应她了。
  梁以霜凑近了几步,隔着护腕攥住他的手臂,她笑着说:“那你借我个东西绑头发好不好?”
  他有点迟钝,随后意识到她想借什么,“啊”了一声之后梁以霜就主动扯他护腕,其实力度很轻,让他随时可以拒绝。
  陆嘉时没反抗,还帮她主动把护腕褪了下来,两只手指夹住,表情严肃地问她:“这个?”
  梁以霜“嗯”了一声,陆嘉时摇头,表情有些嫌弃。
  “很脏的,都是汗。”
  他打算丢到旁边放包的地方,梁以霜拽了过来,“我又不嫌弃你,正好我头发也该洗了。”
  随后月色路灯下,陆嘉时所见的画面就是梁以霜低着头,双手顺着头发向后捋顺,抓到一起之后用护腕绑了两圈,慢动作一样在他眼前呈现,他赶紧趁着她抬头之前移开视线。
  那天他换了个白色的毛线护腕,正好配她整体灰色的打扮,他一直承认梁以霜长得漂亮,她也最会利用自己的美貌来达到目的了。
  那天晚上是陆嘉时那年最后一次穿夏天的篮球服,天气真的冷起来了,他要换一身打篮球的装备。
  而梁以霜缺乏运动细胞,从一开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后面尽力地去投每一个球,最终确定体育课没选过篮球是对的,她只适合学太极拳。
  陆嘉时做了一晚上的捡球小弟,没有报酬和小费拿,为梁以霜丢出的球满操场地跑。
  梁以霜发现他真的很有耐心,始终没有露出过烦躁的神色,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陆嘉时也有温柔的一面。
  他一遍遍给她解释,抛球的瞬间要手腕发力,梁以霜也有些急,苦哈哈地说:“我手腕没有力!”
  陆嘉时看她那副表情没忍住就笑了出来,梁以霜叹了口气,憋不住也跟着笑,金色的路灯下少年时的你和我都好得不像话。
  结束时已经有点晚,陆嘉时想了想还是尽绅士风度,送梁以霜回宿舍。
  分开道别的时候他说:“你今后别打球了,不是没天赋,是完全不通。”
  梁以霜觉得丢面子,脸有些烫,她想象中的正常剧情不应该是女生笨笨的,百般出错,男生眼神宠溺,觉得好可爱?陆嘉时居然真的以为她要当女篮职业球员,还提出中肯建议。
  他看她咬牙不讲话,后知后觉自己说得太冷,补上了句,“我是想说你可以换个运动项目。”
  她假装受凉,绑起来头发导致整张脸露在外面,整向领口里缩,“没事。我上去了,你也快回去吧,穿太少了!”
  陆嘉时点头,她留背影给他,好像没什么留恋,他还看得到束住她发丝的那抹白色,她带走了他的一样东西,他应该叫她还回来的。
  陆嘉时什么也没说,转头独自回宿舍。
  那时候只是觉得他陆嘉时对于梁以霜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她只会在他面前展现软弱,好像无比渴望依靠他。
  后来在一起三年,陆嘉时想她是真的离不开自己,殊不知那都是梁以霜制造的假象,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营造的让他以为她非他不可的假象,她是骗子。
  就像在沈辞远之后梁以霜谈过的男朋友都是主动追求,因为她选择开始、她在追求中付出更多,她随时喊停抽身也毫无负担。
  她付出的是精力,陆嘉时赔上一颗真心,明明他亏损更多吧。
  孙阿姨做饭很好吃,还会做沪菜,陆嘉时中午在齐韵那吃得很饱,回到住处后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感觉到一丝丝饿,明显吃不了多少,他决定进厨房煮一碗面。
  挂面袋子已经见底,不够做一碗,冰箱里除了蔬菜还有一包方便面,陆嘉时选了口小锅接水开火。
  他有想要不要给姜晴打个电话,对梁以霜是真的没辙了,谢博文的泡妞大法不适用于他,也不适用于梁以霜。
  水沸腾后下了面饼,他随手拿起来酱包撕开,肌肉记忆好像击败头脑,下一秒把酱包放在一边,他一定要先放菜包,然后是粉包,最后才是酱包。
  很幼稚的执拗,罪魁祸首是曾经有个人每次吃方便面都要在耳边念叨,他忘不了。
  这个愚蠢又无用的习惯可能要带到棺材里。
  不禁想到在英国读书时date的那个华裔女孩,他们发展失败的原因也是一碗方便面,很滑稽。
  当天一切都很正常,晚饭是西餐,吃得很早,沿街散步,又看了一部复映的老片子。除了陆嘉时没有带任何感情,以及刻意避开了肢体接触以外,其实还可以算是一次不错的约会。
  深夜她一定要跟他回家,之前每次都在饭后就作别,各回各家,megan甚至怀疑陆嘉时ed。
  可陆嘉时只是在脑海里做斗争。实话说他不喜欢megan,megan也不算喜欢他,最多只能算略好感,这是他下了很久的决心才迈出新开始的第一步,即便身心都在无限地排斥。
  一进门megan就反身把他挤到背靠门板,陆嘉时举起手作投降姿势,在她抱过来之后尽量绅士地把人推开。
  megan的眼神带着荒诞的疑惑,陆嘉时找借口,“我们今天晚饭吃太早了,我有点饿。”
  他们一起进厨房,决定煮碗面吃,megan没拒绝,因为方便面省时省力。
  就在陆嘉时放完面饼转身取个鸡蛋的功夫,megan帮他提前放好了调料包,还剩一包在旁边,陆嘉时看了眼就忍不住皱眉头,那不是他理想的顺序。
  语气有些过度严格,“我不是说我来煮?你为什么要帮我放?”
  megan不懂一碗方便面何以至于这么较真,“我看你去拿东西帮你而已。”
  陆嘉时冷脸,“我不需要你帮。”
  megan也觉得没面子,“有什么差别?难道你能煮出来鹅肝的味道?陆嘉时,你有毛病吧。”
  没有人知道他整个人被一个叫梁以霜的骗子的阴影笼罩,他没有办法。
  “我叫oliver过来帮忙送你回家。”
  “你在开什么玩笑?只是因为我碰了你煮的面?”
  陆嘉时准备关火,再把锅里的东西倒掉,他自己都不明白深夜在钻什么牛角尖。
  megan拽住他发怒,陆嘉时一开始隐忍,任她胡乱讲那些猜测和中伤的话,后来他觉得吵闹,让她闭嘴她也不听,受宠长大的女孩不允许自己在男女交往上这么丢脸……
  他们开始大吵,megan为一次失败又恼火的date爆发,陆嘉时则更像是被远在国内、远隔千里的梁以霜支配而羞耻,到最后乱作一团,邻居险些要过来敲门咒骂他们扰民。
  比邻居先来的是火警。
  警报器作响吵得陆嘉时更烦,他还要面对叽里呱啦的盘问,耐着性子解决后安坐在沙发上已经是凌晨,满心疲累。
  后来再也没见过megan,只知道从那以后留学生的圈子里对他感兴趣的女生默契约好一样不会前来发出橄榄枝。
  往好了想他是她们眼里戒色的唐僧,往坏了想——她们默认他是个ed,会招来火警救场那种无药可救的疯子ed。
  chapter 18
  夜已经深了,梁以霜准备好第二天要用的课件后关上电脑,她将近一周没再见陆嘉时,工作日每天都是枯燥的循环,如果已经结婚生子,好像这一生都望得到头。
  前两天她从床下的储存柜子里取出了一些秋装,顺便还翻到几本没看完的旧书,提起来重看。眼下正看到这一句:“毫无疑问,我很爱妈妈,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伸手在桌子上一通乱摸,最后从笔筒里抽了支铅笔,在下一句上划线作标注。
  “所有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设想期待过自己所爱的人的死亡。”
  加缪的《局外人》,这句是说默尔索的妈妈。
  梁以霜不可避免地想到梁淑玉。
  曾经最讨厌、最恨梁淑玉的那段时间里,她承认不是没想过。梁淑玉大半辈子都在不断地投身于爱情之中,实在不算是个称职的母亲,梁以霜是她在爱情中摔跟头跌出的伤疤,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警戒她注意避孕。
  可惜到现在也没遇到过一个真正靠谱、可以共度余生的爱人,梁以霜觉得她有点蠢。
  看男人的眼光方面来说,她和梁以霜差太远了。
  记不得从懂事以来开始梁淑玉换过多少个男朋友,到现在梁以霜连名字都懒得记,只知道这两年和她睡在一起的比她小三岁,姓王,喜欢酗酒,在事业单位混吃等死,工资只够负担每天的三包烟和车子的油钱。
  除此以外生活上的花销一切仰仗梁淑玉,最可笑的是梁淑玉居然还想跟他结婚,真是饥不择食。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藏在心底里不为人知的恶毒,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梁以霜有那么一个希望死亡的人——不是她素未谋面的父亲,而是这位王叔叔。
  他和梁淑玉只是谈恋爱的话她没什么可说的,是否同居也无所谓,可想带着梁淑玉以及梁以霜跳进他自己人生的火坑,她当然不准。
  手机一打开就在微信界面,梁淑玉发来的消息她几乎没回过,最新的是几个小时前,叫她有空多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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