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

  “先前我给他寄信本就是一时兴起。”封何华看她们都安静了,这才说道,“左悠之此人,心思缜密,江湖将他传为翩翩君子,我实在是诧异。”
  “先前我们多次通信,他同意了助我成大事,只是估计到朝堂和江湖势力的平衡,他不便表露身份,否则永安公那边难保会有想法。”
  左家分两派,一派主张贴近朝堂重现当年辉煌,另一派主张逍遥江湖不理世事,当年左悠之他们这一脉的先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抛官弃爵远走,因此与本家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直到后来他们这一脉在江湖上有了起色,逐渐兴旺发达,本家才派人前来接触,之后两派在本家主事人的调和下关系缓和,但平日里基本没有往来,只有在平日里祭祖时才会有所接触。
  身为江湖那一脉的左悠之,本不该参与朝堂之事,接触朝堂容易引发两派冲突,若非家中动荡,左家孤立无援,左悠之也不会答应封何华入京的。
  “我此番行为确实未曾与他商议过,只怕他来了又要怪罪,而后胡天胡地地提些稀奇古怪的条件。”封何华揉着眉心,实在有些头疼,“他之秉性,我实在是了解得很。”
  “所以你想躲着他?”白衣女子替他说出了心中所想,“不过你虽然未曾和他商议过,这一步怎么说都是为了他们家好,也算是给他个明面上的身份。”
  “话虽如此,总归听来不太好听,换做我是那位大少爷,恐怕也会心有不忿。”旁边人插话。
  “是啊,所以我想先躲躲风头,等他气消了,我再和他好好谈谈。”封何华点点头。
  这事就这样定下了,封何华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前些日子,周贵妃又将永安公夫人请进了宫里,要为我那哥哥求娶永安公次女。”
  “这事我知道,我听我母亲说过。”被称呼为书灵的女子接话,“左如许,左家庶出的女儿,除了身份上差点,倒也无可挑剔。”
  见封何华示意她继续说,书灵理了下思路,“听我母亲说,这左如许能诗善画,又生得美貌异常,自小就被永安公当作皇妃培养的,因我母亲与永安公夫人交好,故而也知道的多了些。”
  “我母亲和我提过,永安公夫人曾说过永安公想把她作为媵妾来给左弗引做陪嫁的,后来被左弗引拒绝了。先前何华与左悠之结亲的消息传开后,永安公断了撮合左弗引跟何华的念头,却仍然想把左如许塞给何华。”
  封何华闻言一愣,“永安公这又是何必?”
  “是太后的意思。”书灵侃侃而谈,“我祖母同太后交好,先前她进宫陪太后说话,太后是永安公的姑姑,本就因为陛下先前未与永安公胞姐成婚心存遗憾,因此一直想着让何华娶左弗引,但因为左悠之的缘故,太后不愿左弗引做妾,左悠之为正妃之事又早已昭告天下,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哪怕是妾室,也得叫何华娶个他们这一脉的女儿。”
  说着又有些好笑道,“毕竟明面上我是何华的侧室,太后还跟我祖母说,让我劝劝何华,主动去向左如许求亲。”
  “何华啊,你看我像那种宽容大度的吗?”托着腮对封何华眨了眨眼。
  “像。”白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拆台。
  “啊啊失色你不能这样。”书灵怨念地看着她,“我母亲到现在都怕我跟何华假戏真做耽误了以后。”
  说到这个,另外两人心有戚戚,不约而同地点头,“我母亲也有这顾虑。”
  “那永安公夫人答应了吗?长世侯夫人有说吗?”封何华问书灵,“祖母那边回头我亲自过去说,你也不必担忧你祖母不好做。”
  “永安公夫人没轻易答应,虽说内宅之事由她一人打理,但与皇家结亲之事,还得永安公来定夺。”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母亲说,永安公夫人还是比较愿意将左如许嫁与封云际的,毕竟左如许的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主,若是左如许嫁与何华,将来必是皇妃,她那姨娘毕竟出身不低,恐怕又该借此兴风作浪了。只是因为太后那边,永安公也在犹豫。”
  “原来如此。”听她说完封何华也算是了解了个大概,“祖母先前也和父皇多次提到过我与左家女儿之事,因为父皇始终未曾同祖母言明一切,父皇虽说屡屡拒绝,祖母仍旧是没放弃。”
  然后起身,“索性我现在便进宫一趟去面见祖母吧。”
  “已经这个时辰了。”白衣女子看了看外边,“天光昏暗,夕阳如照,晚霞无比绚烂,“要锁宫门了,你现在去怕是赶不及回来。”
  “也是,你别忘了上次的事,还是别在宫里留宿了。”书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是再有白日做梦的,又没及时发现,事情就麻烦了。”
  先前封何华进宫与朔皇长谈,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他就在宫中留宿,结果有个有些姿色的宫女半夜爬上了他的床,好在那也是个有贼心没胆子的,早上封何华醒了后几乎大惊失色,好在虚惊一场,那个宫女之后倒是被朔皇赐给了他,现在在太子府里刷马桶。
  想到这事,封何华心有余悸,“你们说的有理。”
  然后看向四位美人,“今晚我和谁睡?”
  书灵率先闪人,“我走了,我母亲叫我回去一趟。”
  “水柔姐姐……”望向那日的美貌女子。
  又被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一会儿有事,回不来。”
  封何华眼巴巴看着剩下两人,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跑,封何华赶忙伸手去拉,结果只抓住了那白衣女子。
  “红间也走了,花容你忍心看我独守空房?”
  白衣女子被他缠得没法,只得答应,“先说好,夜里不许做戏,我可演不来。”
  封何华连连点头,“我保证。”
  另一边,因天色渐晚,左悠之也寻了个客店歇息。
  此番进京,除去路上护送的,他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年近五十的妇人,姓何,年轻时是左悠之祖母的婢女,左悠之出生后被左家老夫人调去照顾左悠之,后来左悠之的饮食全由她负责了,左悠之平日里与她颇为亲厚;另一个是他的小厮,名为云晃,是何妈妈的儿子,同左悠之一道长大,情同手足,先前左悠之在紫衡读书时也是他陪着去的。
  距离到京城还有两三日的路程,这夜歇息的客店是大朔的官店,一般只用来招待来往的大族子弟,左悠之他们进店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云晃带人去安置车马,何妈妈先跟着左悠之进去了。
  已是寒冬之时,左悠之披了件狐狸毛的大氅,却仍旧是觉得冷,进了里边机灵的店小二端来热茶,喝了后才觉暖和了些。
  要说这客店不愧是用来招待大族子弟的,一间客房便分了三四个小间,颇为宽敞,各类用具一应俱全,让店家去准备晚饭,何妈妈又借了厨房去给他煮姜汤,左悠之一人呆在屋子里无事可做,便去了窗边看外头的景象。
  窗外是个大庭院,他们这间客房在二楼,外边有一条长廊,左悠之嫌冷不愿出去,就只站在窗口看,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下边的雪地里,站着一名青年。
  不多时那青年便上来了,左悠之过去给他开门,“堂兄怎在此处?”
  这青年披着厚厚的斗篷,进了屋子里脱了斗篷摘下,露出一头如墨的乌发来,里边穿着朱红色的锦服,腰上系着一支长笛,再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面如傅粉,左眼眼角一点红痣,生得十分俊朗。
  此人正是左家嗣子,永安公嫡长子,左道之,他把斗篷挂到墙上,转身对左悠之笑道,“我从紫衡归家,路过这里住宿,听到有动静又见了左家标志,便知是你住这儿了。”
  接着又说道,“你这儿倒是冷清,怎么也没个伺候的?”
  “带了一个,去安置车马了。”左悠之为他倒茶,“堂兄请用。”
  “近日里传言可是真的?”左道之抿了一口茶水,问他。
  说的自然就那一件事,左悠之笑笑,“堂兄想必是知道了,确实此次进京,是去做太子妃。”
  “若是被逼迫,你大可以前去本家,寻本家长老为你做主。”左道之见他全无怨愤之色,有着些许的诧异,“朔朝虽说势大,但左家好歹也算是传世大族,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
  “是我自愿去的。”又问,“堂兄是京中人氏,不知依堂兄所见,何华太子是个怎样的人物。”
  “金尊玉贵,旁人难及。”左道之面带笑意,“何华太子深受陛下倚重,知礼节懂进退,满朝上下无不敬服,即使是在江湖上,也是美名远扬,史官更是言其有兴祖之风范。”
  这评价倒是与外边传言没什么区别,左悠之正想再问几句,店家在外边敲门了,“左公子,晚膳好了,是送进来还是您去外头吃。”
  左悠之看着左道之,“兄长若是未用晚饭,不如在此一块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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