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沈煊大惊之下, 连声询问起细节来,只是沈珠也只是在县里听过一嘴,好似对方是在府城里头坏了生意。内里究竟如何, 她们这些外行人也不甚清楚。
只是听得这般消息,沈珠往府城里计划的心思到底是放缓了下来。人离乡贱,决定还是多加考量一番。
沈煊冷静下来,心里头也明白这个理儿。只是心中终归是多了一桩事儿。
晚间, 家里一众大人们坐在院子里树下纳凉,一群小孩子热热闹闹的堆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不晓得说些什么。
顾茹见状不由叹道:“大宝瞧着倒是较以往快活多了。”
“可见平日里独一个的, 也是可怜的紧。说来大宝如今也这般大了, 弟妹也该考虑给大宝再添个弟妹了。”
二姐沈珠在一旁轻声劝道,姐弟俩素来关系不错,自家弟弟一些想法她心里约莫也是晓得的。这话虽是对着顾茹, 其实大都是冲着沈煊去的。
沈珠前头两胎都是儿子, 小的那个都跟大宝一样大了。两口子平日里又都忙的很,日常都是老大带着弟弟,两个小兄弟间关系可是好的很。顾茹见此不由有些眼热。
沈煊又何尝不是如此, 瞧着大宝如今满地撒欢儿的模样, 有一瞬间后悔没早点给儿子添个弟妹。他们现在住的地儿,两边邻居家里也没个适龄的小孩,迄今为止,能跟大宝玩到一块儿的,也就只余谢兄家的汤圆儿。行俭兄倒是有两个儿子跟大宝同龄, 只可惜都是庶出,行俭兄本人也没有带出来交际的意思。
不过这般想法只在脑子里转了圈儿就打消了去。不提大宝能不能跟尚在襁褓里的婴儿玩到一块儿,就古代这医疗条件, 妇人家连续生子,不止大人,小孩生下来也是遭罪的紧。
何苦来哉!
不过大宝如今也大了,二胎也该提上日程,若不然怕是爹娘那里怕是都过不去。他们这才回来几日,他娘就已经旁敲侧击好几回了。便是他爹,都隐晦的提过几次,要不是他一直有言在先,是自个儿不愿意再生,怕是自家夫人那里麻烦不小。
想到这里,沈煊不由朝自家夫人瞧了一眼,正巧顾茹也回过头来。对视间,沈煊一贯脸皮贼厚,倒是顾茹猛然间闹了个大红脸。
李氏在一旁瞅着自家孙儿乐呵的不行,再看看儿子媳妇儿,心中更是美滋滋的。儿子这认死理儿的好不容易松了嘴,说不得来年大胖孙子就又来了。
巧姐儿在一旁羡慕的摸了摸肚子,婶子膝下好歹已经有了儿子,到了她这儿,身下却只有荣姐儿一个女儿。虽然婆母相公平日里也不曾说些什么,但聪明如巧姐儿,哪里看不出对方这是在忌讳什么。心中到底有些不足。
不过这时候还是随着众人一道打趣道:“看来咱们家大宝来年铁定孤单不了了。”
这话说的也是诚心诚意,巧姐儿对自家叔叔婶婶心里着实是极为感激的。这几年,不论逢年过节,但凡是往家里送的,总是少不了她的那份儿。便是比之两个姑姑也差不了什么。
娘家重视,这才有如今她在婆家的体面。便是没有儿子,等闲也不是婆婆妯娌能拿捏的了的。不像隔壁院儿里的堂弟媳妇儿,这才过去一年多没曾开怀,差点没被自家婶娘逼死。
“巧姐儿也正是好时候呢,荣姐儿弟弟指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说起这个,顾茹总担心碰到了巧姐儿伤心之处,连忙出声安慰道。
巧姐儿见状抿唇一笑,眉眼弯弯,眼中丝毫没有介怀之意。
“那侄女儿就承婶子吉言了。”
顾茹不由紧拉着对方小手,她刚嫁进来便跟着沈煊去了京城,此前同这侄女儿接触不多,也是想着女人家艰难,又应了自家相公的话,这才多加照应了几分。如今一瞧儿,只觉得这侄女儿着实聪慧可人爱,合她眼缘。
倒是张氏满脸心疼的瞧着自家女儿,心里未尝不是觉得闺女这身子受了自个儿影响。女人家,到底还得有个儿子才能圆满。
沈煊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也对着身侧的罗家大郎开口道:“你们小两口如今年纪轻轻,儿子总归会有的。荣姐儿还小,如今正是需要父母疼爱时候。”
生怕眼前这位同自家大哥一般,对膝下唯一的女儿心生芥蒂。他冷眼瞧着,大哥这些年跟唯一的女儿关系清淡,心里也不是不后悔的。只是到底寡语惯了,父女俩平日里也鲜少有说话的时候。
这厢沈煊亲自开口,罗家大郎哪有不应的,就差站起来保证了:
“爹娘膝下已经有了孙儿承欢,罗家不缺孙儿,倒是女儿家稀罕的紧。荣姐儿又是小侄亲女,哪里有不疼的理儿。”
罗家哪里是不缺孙儿了,只是比之孙子,当然还是子孙前程更为重要。
沈煊也不论对方话中有几分真心,罗家大郎是个聪明人,身上也没有那些个文人身上的清高自诩。这也是他当初最看中对方的地方。
有时候,会做样子的总比不会做的强。
古代这般环境之下,便是装上一辈子敬重又加,于女眷,又何尝不是福气。
沈煊微微笑笑,也不在多说,再多就有敲打的意思了,平白惹得对方心中不快。
转而道:“小叔这头前些日子刚得了几本稀有的经注,侄儿这几日同壮壮一同抄录下来,回去后好生研读一番。于你明年院士定会有所助益。”
罗平大喜:“多谢小叔!侄儿定不辜负小叔提携之恩。”
爷爷这几年身子愈发不好,若是罗家这两年再没人能够取中秀才举人,便是有夫人在,罗家地位也不可避免的一落再落。
比之这些,心头那点子缺憾看起来也没那般重要了。他跟夫人都还年轻,日后还怕儿子不成?至于旁人的酸言酸语,不过是吃不到葡萄罢了。
他那些弟弟们怕是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呢!
男子当于世,自当以前途功名为要………
家中好久没能这般热闹,一直到天色暗沉,众人这才意犹未尽,各自回房歇息。
沈爹跟李氏无疑最为高兴,一大把年纪了,就盼着儿女们时常在跟前看着。沈煊瞧着心头一酸,今儿个皮猴子大宝也乖乖被打包去了爷奶屋里。
便是大宝脏兮兮的不想去洗臭脚丫子,一向严厉的沈爹也纵着熊孩子。
“咱大宝哪里臭了,看着脚丫子白白嫩嫩的,香的很!木嘛……快来给爷爷亲一口!”
老爷子说完还当真冲着小臭脚亲上了。
刚刚开门进来的沈煊“………”
感觉三观都碎了,这还是他英明神武不苟言笑的老爹吗?怕不是被穿了吧?沈煊不由脑洞打开,一时间愣在了门口。
这下某人可被嫌弃碍眼了,只见沈爹颇为不耐的挥了挥手。
“大宝他爹愣着干嘛,衣裳放下麻溜儿走啊,咱们爷孙俩好不容易亲香亲香!是不是啊,乖孙儿!”
得,这语气,看来妥妥亲爹无疑了。
床上的大宝笑的活生生像只偷油的小老鼠。小家丫子不停的乱扑腾,看向自家老爹,眼中还颇有些得意。
沈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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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煊先是带着夫人去了徐夫子家中拜会。
徐夫子身子本就不好,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孙子,怕早早便随着儿子去了。这两年也是病着的时候更多一些。
见是得意弟子过来,徐夫子连忙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被沈煊好说歹说才靠着枕头上坐了下来。
夫子这两年被病痛折磨,说话间也有些含糊了。
听闻另一个弟子杨子修考进了翰林,更是激动的连声道好,精气神儿都好上了几分。
当初任谁能想的到呢?他一区区秀才,门下居然也能出来两个翰林呢?便只是启蒙之师,也足够他老骨头满载声明,洲儿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因着心中着实高兴,徐夫子午间饭都多用了半碗。沈煊离开时还将一些养身的方子留了下来,听说是宫中御医开的方子,徐洲想着爷爷的身子,到底没再矫情,一应收了下来。
两人走后,徐洲夫人王氏迫不及待的将收来的几方匣子打开,入眼便是几味极为名贵药材。县城里怕都是找不着的。不由对着自家相公欣喜道:
“沈大人当真好生大方!逢年过节送来的东西没有哪回是轻了的。”
这么些好东西,公公一个人哪里用的完,祖父这两年身子也不大好了,上回那些东西拿回去,便是爹娘都被家里看中了不少………
王氏心中高兴,不过到底理智尚存,大头还是要用在公公头上的,杀鸡取卵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
徐洲倒是没能察觉自家枕边人的小心思,想着方才两人之间种种,兀自怅惘不已。
虽是少时好友,但他年少时心思别扭,想通后对方又早早入了府学,少有相聚之时。如今即便是两人都有心热络,身份经历天差地别之下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
“洲儿再这般下去,日后定是要后悔的呀!”
爷爷当年所说还历历在耳。
所谓一语成谶莫不过如此。
沈煊两人可不晓得这夫妻俩的心思,只是顾茹方才同那王氏接触较多,对方那看金子一般的眼神儿着实让她心中不适。
沈煊倒没想太多,友人之事,合则来,不合则散。只是想到夫子,还有躺在床上等闲动弹不得的自家爷爷。
世上之事,最怕的便是人力难为!
马车复又晃晃悠悠的来到王家,漆红色的大门之外,外头的门房正懒洋洋的靠在墙壁打盹儿。
沈煊心中不由更加沉重了几分,看来情况比他所想怕还要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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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陪同的小厮很快便上前叫门, 然而那门房却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被吵醒后还兀自咕哝一声。
“谁啊,这节骨眼儿上过来?扰了老子好梦!”
混浊的眼珠子漫不经心的往外瞅了一眼,竟是一副再睡过去的模样。
见状小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打从跟了自家主子后, 他阿莫还没受过这般轻慢。面上笑脸一收, 语气也变得凌厉了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我家大人亲自上门儿,你等还不麻溜儿前去通报。”说着手上拜帖塞了过去。
许是对方底气着实太足,方才还懒洋洋的门房登时便清醒了过来, 下意识的点头哈腰道:
“哎哎!小的马上, 马……马上……”
说罢便跌跌撞撞的往里头跑去。
“嘿嘿……大人,小的方才……”
马车旁,小厮阿莫摸着头一脸讨饶道, 不是他乐意仗势欺人,实在那门房着实可气了一些。
沈煊也明白这个理儿,因而也只是口头上警告了一翻。随即心思便放到了王家之上。
王家几代经营, 王父更是浸淫商场几十年, 素来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物。王兄本人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却也不是那种没头脑的败家子儿,沈煊如何也想不通, 王家是怎么在这短短数月之间,败落至此。
依方才那小厮的表现,恐怕不止府城生意,怕是王家在县里的根本都受到了影响。
沈煊心中担忧,面上不自觉的带出了些,一旁的顾茹见状不由轻轻的握住了自家相公。好在两人也没等多久, 不过片刻,王家便大门敞开,王父带着众家眷站在门外相迎。
“草民携众家眷拜见沈大人……”
眼瞧着王父真要跪下行礼,沈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对方。
“伯父实在多礼,沈煊今日是乃以友人身份前来拜访,哪里有长辈冲小辈躬身的道理。”
“你说对吗?王兄?”
这般说着,沈煊目光直直看向了身后的守业兄,若是以往,对方早就嘻嘻哈哈的扑过来了才是。
几年不见,眼前之人着实跟变了个人一般,眼底青黑,神情憔悴不堪。身上衣物一看便是匆忙间换上去的,只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颓然寥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