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当初秦韫谦姐弟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仅有的几个亲戚都绕道走,莫不是现在瞧着秦韫谦富贵了,倒生出了莫名的亲戚?
  “那可是表哥的亲外甥。”林诗懿忙道:“表哥快去瞧瞧。”
  秦韫谦急忙出门查看,林诗懿也留了个心眼远远地听见两声,左不过是孩子半夜被梦魇着了,哭闹不止要寻亲娘,乳娘实在无法又不敢怠慢,便只好把人抱来了。
  林诗懿听着,便想起自己前世曾经捡来的孩子。
  她猛然间有些心疼,这些孩子就和自己一样,小小年纪陡然离了亲娘,夜里总是睡不安生。
  想来秦韫谦的亲外甥也是她的外甥,她这便没有避嫌,走出房门想要看看那个孩子。
  她刚刚步出门口,便看见那孩子躲在秦韫谦的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揉着半梦半醒的睡眼,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儿涨得通红,嘴里还在不住地抽气。
  她刚想安慰这孩子两句,却是那孩子先抬头看见了自己。
  稚童突然瞪圆了眼睛,奶声奶气里还带着哭腔,看见林诗懿张嘴便是一句——
  “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暴增的评论使我粗长!!!大家有空多聊聊天鸭~
  袁了凡是《了凡四训》的原作者。
  第77章 我他妈的后悔了
  “表妹……抱歉。”送走乳娘和孩子, 秦韫谦有些尴尬地站在房中,“平儿他年纪小, 胆子也小,骤然离了亲娘, 见到面善些的年轻女子总是瞎唤, 是韫谦没有教好子侄。唐突了。”
  “稚子无辜。”林诗懿不动声色地把在书房一角看到的一副自己的画像往回塞了塞,“表哥言重了。”
  “下人备了些小点, 热水也都烧好了。”秦韫谦识趣地点了点头,“表妹可要先用些再梳洗?”
  突然, 安静的庭院传来一阵吵嚷, 来人没有给旁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脚踹开了秦韫谦书房的大门。
  齐钺常服马靴站在门外,影子被廊下的灯笼拉得老长。他抬脚, 靴底踏着秦韫谦的门槛, 歪着脑袋打量着秦韫谦。
  秦韫谦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要说话, 起码应该行礼。但他在齐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只手,那只手伸过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把他的呼吸和言语一并攥在了掌心儿里。
  然后他看着齐钺跨过门槛走向林诗懿,听到齐钺用背影对自己说, “不必了。”
  态度嚣张又傲慢。
  秦韫谦在这种极度不屑的压迫感与窒息感中, 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凭什么?
  齐钺目不斜视地经过秦韫谦的身旁,径直走到林诗懿跟前,刚才秋风扫落叶的气势瞬间就散了个干净。
  他拉起林诗懿的腕子,轻轻道:“跟我回家罢。”
  甚至像是在撒娇。
  “我……”林诗懿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就被齐钺拉着走,她慌忙间脚下一个趔趄。
  “表妹!”秦韫谦也紧张地上前,却被齐钺一个转身用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一边。
  “怎么了?”他勾身盯着林诗懿的小腿。
  房中的气氛诡异尴尬,林诗懿总觉得齐钺紧张的样子有些过分夸张,她尴尬地清了清嗓,“不小心……崴、崴到了。”
  齐钺和自己挨得太近,林诗懿觉得鬓边有些发烫,她勾着头不敢抬脸看房中其他两人的表情,也听不见齐钺回应。
  她只感觉到那只仍然很有力的右手突然揽住了她的后腰。
  “你做什么!”她推了一把齐钺,“你左手……”
  话音未落,她只感觉到后腰上那只手用力地又将自己揽了揽,紧接着她双脚离地,就这么被齐钺单手扛上了肩头。
  她这才反应过来,齐钺的身子再是怎么大不如前了,也不是她这把子小力气能挣脱的。
  早知道就不该把他治好!
  她愤愤地想着,用拳头在齐钺背后重重地锤了两下,最后还是只能羞恼地把脸埋在齐钺的身后。
  “老夫老妻的,害臊什么?”
  齐钺旁若无人地扛着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秦府小院的门口只停着三匹快马,看不见主人的枣雪焦躁地颠儿着四蹄,马缰由一旁的卫达拽着。
  终于出了院门口,林诗懿余光瞟见一旁恨不能把脑袋埋到胸口里装瞎子的荆望和卫达,在齐钺肩上挣扎起来,“戏演完了!放我下来!”
  枣雪看见主人,欢快地前提离地,嘶鸣一声。
  齐钺小心地将林诗懿放下,林诗懿瞧着他低低地垂着脑袋,倒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这算什么事儿?
  林诗懿不想搭理这个有戏隐的疯子,转身就往相国府的方向走。
  “懿儿……”齐钺两步跟上,拽住林诗懿的小臂,“不是说好……跟我回家……”
  “谁跟你说好了!回什么家!我家在相国府,从来不在将军府!”林诗懿一把甩掉齐钺的手,声嘶力竭,“齐钺,从你送我回相国府到现在,你早就想好了罢?和离的文书都准备好了是不是?这儿已经没人了,你还要演给谁看!”
  “是。可是我后悔了!”
  我他妈的后悔了!
  齐钺一把将林诗懿拽入怀中,眼泪顺着下巴滴在林诗懿的发心。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秦韫谦在一起……”
  林诗懿一把推开齐钺,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她红着眼眶却终是不肯让自己落泪,眼含狷愤。
  她绝望地转身,往相国府的方向走去。
  齐钺昂头,双手覆面,拭去不争气的泪水。他再疾走两步,从背后抱住了林诗懿。
  林诗懿奋力地挣扎,却始终不肯回头看齐钺一眼。
  “懿儿……安静……”齐钺只有一只手,他控制着力道却没有再松手,“我再说最后两句话,就两句。”
  “无论发生什么,南郊的小院儿,你不可以再去。还有,你可以不爱我,但秦韫谦此人,不可托付终身。”
  “齐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林诗懿终于不再挣扎,她回头,眼神已经平静犹如一潭死水,“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我?”
  “还有,南郊的小院儿,我一定会再去。”
  “你……”齐钺缓缓地松开手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林诗懿思忖了片刻,终于还是掏出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信上那只有短短十二个字,蝇头小楷——
  南郊十里,枫山别院,黄曲秘辛,隐没山林。
  齐钺一把夺走了林诗懿的书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凭什么!就因为我一届女流?”林诗懿盯着齐钺,寸步不让,“就算齐重北的事儿是你齐家家事,裴城万人坑的五万枯骨总是国事!天下兴亡,虽林诗懿一届女流,亦是隗明子民。”
  “不是,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齐钺伸过手再拽住林诗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回将军府去,好不好?”
  林诗懿不情不愿地被齐钺拽着走回枣雪身边,荆望和卫达还在路边垂着脑袋扮木头。
  齐钺没有多言,单手托起林诗懿一把送到枣雪的背上,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
  “回府。”
  “你!”
  感受到齐钺翻身上马就在自己的背后,对方的手从自己的身后揽过,拽住自己面前的缰绳;林诗懿转身,愤愤地盯着齐钺。
  “你又不会骑马,再者说,也没有多的马了……”齐钺无奈地耸耸肩,“我保证,我老老实实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掉马,争取粗长!
  第78章 两世情迢递人间
  定北将军府门禁向来森严。
  到了书房门口, 齐钺回身吩咐卫达与荆望,“你们俩都在门口守着, 一只苍蝇都不准靠近。没我吩咐,不管听见什么, 都只当没听见。”
  卫达和荆望头前儿扮了一晚上的木头, 现在大抵是已经习惯了,两人一同点头, 谁也没吱声。
  齐钺那日在病中梦呓,也不晓得自己到底同林诗懿将前世的纠葛说开了多少, 两人这一路走来都很少提及那一晚的事儿, 像是某种奇妙的默契。
  齐钺也知道,不管自己说过些什么,林诗懿半信半疑。
  现下, 南郊枫山之上那座别院很可能藏着黄曲毒米的秘密, 这不仅事关北境那一仓子被付之一炬的证据, 也事关齐重北的悬案和裴城五万条人命。
  策划这事儿的幕后主使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为了瞒住这事儿, 这黑手但凡瞧出了端倪,就必不可能留下活口。
  太危险了。
  不仅危险, 对于到底是谁要拉林诗懿一道跳这个火坑, 他甚至都毫无头绪。
  “你……”他觉得自己只要对上林诗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就舌头打结,“喝茶……”
  林诗懿瞧了瞧那杯没一点儿热乎气儿的凉茶,分明能从那杯沿上窥见齐钺的局促。
  “说事儿吧。”她冷冷道。
  “南郊别院藏着黄曲毒米的秘密。”方才踟蹰了半晌也不知要怎么开口,齐钺这会话到嘴边也只能直着说, “这是掉脑袋的罪过,你掺和进来太危险了。”
  “夜半三更,我跟你回来,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林诗懿言罢掏出那张只有十二字的匿名信笺拍在桌上。
  齐钺的话分明就是信笺里的意思,她听得出对方有所保留。
  “懿儿……”齐钺瞧着摊开的信笺,明白林诗懿的所指,“你可以同我置气,但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到底要如何,你才能答应我不再插手此事?”
  “齐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和我说实话?”林诗懿还是盯着杯沿,“我收到匿名信,知道南郊别院事关黄曲毒米。”
  “可你——”林诗懿突然抬眸,眼神锐利,“是怎么知道的?”
  “懿儿,我不知道我再病中与你说过多少……”
  尘封的话题要被再次揭开,上次齐钺还能再半梦半醒间痛诉衷肠,仿佛是多饮之人借着酒醉壮胆的模样。
  可现下烛火明灭,映着林诗懿那张两世都教他恋慕又遗憾的冷清侧脸,不禁让他声颤。
  “可我两世,只同你说过一句违心的话,就是我要与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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