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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太太失心疯了,你们还在这里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太太送回屋去!”沈画棠刚走到她们跟前,就换了一张面孔严厉道。
  刘氏看见沈画棠,顿时气得浑身发颤,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她道:“你还敢回来!”
  沈画棠嫣然一笑,直视着刘氏说:“我有何不敢?”
  说罢她不再理刘氏,面向着宾客朗声道:“让诸位见笑了,太太脑壳最近一直有些不清醒,因此便说了些胡话,办了些胡事。想必诸位终会也有和我大嫂交好之人,我大嫂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立马有几个和朱氏交好的妇人窃窃私语起来。
  “沈家大奶奶性子最是恭顺不过,又怎会顶撞婆婆呢!”
  “是啊,前些日子我们一起去逛铺子,大奶奶还想着给自个婆婆选料子呢!”
  有一个大胆的干脆直接冷哼了起来:“这大奶奶亲近自个的亲娘还是错了,也不知道这沈家太太,安的是什么心!”
  刘氏身子抖得更厉害,指着沈画棠说不出话来。沈画棠又是一笑说道:“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今儿个太太说的话,大家不必放在心上。本来就是大喜的日子,牵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
  这王妃都发话了,众位妇人自然都顺着她纷纷点头。沈画棠朝二太太梅氏使了个眼色,梅氏也不是个糊涂的,立马指使着丫鬟婆子将刘氏扶下去。
  刘氏却还挣扎着不愿走,一张最近枯瘦了不少的脸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快放开我!一个个伙同了贱蹄子来欺诲我,我女儿可是在宫里做着娘娘的!你们再这么对我仔细你们的皮!”
  沈画棠不由得摇摇头,这刘氏也不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看来精神真的有些不正常了。众人听着她这话也是面色大变,纷纷摇着头惋惜一个好好的体面太太怎么变成了现今这个样子。梅氏朝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马不动声色地捂住刘氏的嘴,防止她再说出什么疯言疯语来。
  “放开我娘!”
  却突然有一道尖利的声音破空划来,沈画棠刚转过身,就看到沈画蕊拨开人群直直地朝她撞过来。
  沈画棠心头一跳,似乎看到沈画蕊衣袖中隐隐有银光一晃,她猩红的眼眸中俱是翻滚的恨意,抬起手就冲沈画棠狠狠地扎下去:“都是因为你!”
  电光火石间,沈画棠迅疾抬手挟住了沈画蕊飞冲而下的手腕,那只被擒住的手里此时正牢牢握着一把金丝线缠的银剪,锋利的剪头在阳光下折射出明晃晃的光。
  此时,剪尖已堪堪触碰到了沈画棠的衣襟。
  沈画棠也惊出一身冷汗,不敢迟疑地将沈画蕊的手朝外狠狠推去,沈画蕊见没伤到她,心中恨意更甚,竟浑身使劲,死命将银剪冲着沈画棠推下去。
  突然发生了这么一遭变故,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沈画棠正在这推拒间感觉吃力,突然斜刺里有人飞出一脚将沈画蕊远远踹飞出去,然后她整个人都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画棠顿时感觉全身都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倒在身边的这个人怀里。刚才和沈画蕊生死攸关间的僵持,让她还没从紧张中回过神来,似乎是知道了有他在身边,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去软弱了。
  陈嘉琰一边揽紧她一边紧张地察看她有没有受伤:“怎样?没事吧?”
  沈画棠摇摇头,心头还是有些后怕,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了陈嘉琰的腰。
  陈嘉琰面色一沉,搂得她更紧了些。刚才沈画芷被纷乱的人群挡住了视线此刻才匆匆赶过来,只见沈画蕊满身尘灰地瘫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金丝缠银剪。
  沈画芷立马明白了过来,也忙去查看沈画棠有没有事。
  可陈嘉琰却将沈画棠整个人都紧紧搂在怀里,旁人什么也瞧不见。
  这时沈君阳和沈明修也已经赶了过来,刘氏挣开桎梏,慌慌张张地跑去扶地上的沈画蕊。可陈嘉琰那一脚气力极大,沈画蕊躺在地上连连痛呼,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沈君阳知晓沈画蕊闯了大祸,看着陈嘉琰阴沉的脸色,额头直冒冷汗。
  沈画蕊的夫君刘远识本来是跟着来瞧热闹,却未曾想瞧见了自个的妻子满身狼狈地躺在地上哀嚎。看见这一幕他只觉得丢人,低下了头就打算趁着混乱溜走。
  “五妹夫。”
  沈明修低低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
  刘远识动作一滞,讪讪地回过头来露出些尴尬的笑容。
  “五妹妹如今闯了如此大祸,你这做夫君的还不快来管束管束她?”
  刘远识只好不情愿地走上前去,很嫌恶地在沈画蕊身边蹲下身子:“还嫌不够丢人!还不快起来!”
  沈画芷闻言眉头不禁一皱,有些鄙夷地看向沈明修。以前只觉得沈明修为人冷漠了些,现在看来分明就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这沈画蕊好歹也是他嫡亲的妹子,现在她闯了大祸他就急着把责任推给南安侯府,反倒把自己家撇得干干净净。
  沈画芷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虽说她不会同情沈画蕊,但还是默默感慨了一句报应不爽。刘氏这么些年来苛待庶出子女,手上沾染过无数条人命,可到头来她自个放在心尖上疼的几个子女,却愚蠢的愚蠢,自私的自私,各自离心,心怀鬼胎。
  沈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结了几门显贵的亲事,势头如日中天,实际上早就是败絮其内,一片脏污。
  这么想着,她不由得为朱氏担忧起来。朱氏性子宽厚良善,而沈明修却自私凉薄,又岂是她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其实不论刘氏怎么为难,只要沈明修的心向着朱氏,朱氏总是能慢慢熬出头来。可看看沈明修如今的这个样子,着实是令人寒心。
  沈画棠也听到了沈明修这话,微微有些讶异地自陈嘉琰怀里探出头来,这么一探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环在陈嘉琰腰上?
  她的脸迅速蹿红,慌忙松开手,陈嘉琰却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又重新贴在了自己腰上。
  沈画棠怒视他:就这么喜欢她像树赖一样挂在他身上吗!
  陈嘉琰嘴角微扬,刚才吓到震痛的心此刻才微微活络了些回来,他故意避开她怒视的目光,等看向沈画蕊的时候,眼底已俱是冰冷:“刺杀皇亲国戚,罪无可赦,移交大理寺处置吧。”
  没人敢帮沈画蕊求情,只有刘氏在女儿身边哭得凄切:“你们怎么能这样,现在蕊儿一出事都着急要撇开干系了!大理寺,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啊!”
  沈明修轻咳一声说:“母亲,不是儿子不愿管。这五妹妹现在已经是南安侯府的人,你便是想揽也轮不到咱家啊。儿子觉得,您还是不要犯糊涂的好。”
  刘远识听到他这么说也急了:“大哥,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沈画蕊嫁进南安侯府也没多久,再说这事还发生在你们沈家呢!光推到我们南安侯府头上可不行吧!”
  沈画棠听不下去了,心里想算着时辰,也快把昕然给接来了。她用了点力气将自己从陈嘉琰身上摘下来,朝沈画蕊的方向走近了两步,陈嘉琰立马面带紧张地跟了过去。
  “沈画蕊想刺杀我是在场各位都看到的,自然辩无可辩。至于其他人的罪责,在查明之前,本王妃暂且不会追究,大家就先散了吧。”
  刘氏目光中流露出几丝挣扎,突然纵身一扑朝沈画棠脚边扑来,可却不等她扑到,陈嘉琰就已经抱起来沈画棠朝后轻轻一退,刘氏顿时扑了个空。
  可刘氏却不管不顾地捶地痛哭起来:“棠姐儿,那可是你嫡亲的姐姐啊,她只是在夫家受了委屈一时糊涂,再说你不也没伤到吗?就当母亲求求你,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还知道拿出嫡母的名衔压自己,看来这刘氏疯得还不够厉害嘛,若是她在地上痛哭流涕自己还执意要追究的话,日后难免会在人前落下一个不孝嫡母,没有良心的罪名。她今日确实能依着权势去严惩坏人,却无法堵住这世间的悠悠众口。
  “太太这话说的可就过了,说是她一时糊涂。”沈画棠冷哼一声道,“可若人人都有这么个糊涂时候,这世间岂不乱套了。而且这还是她没得手,她若是得手了,合着本王妃就该死了?”
  陈嘉琰在看到刘氏惺惺作态之时就已深皱起眉头,还不待刘氏再说什么,他率先冷冷开口:“想必沈夫人搞错了一件事吧,要惩治你女儿的不是王妃,是本王。王妃和你有一个生养之恩的空名,本王可没有。本王今日就是要将她收押起来追究罪责,你若有任何怨言都和本王说,别扯着王妃胡搅蛮缠。”
  “还有,你女儿刺杀的是皇亲国戚,你的养育之恩再大,难不成还能大过这天下共主,君威浩荡了?”
  沈君阳和沈明修慌忙齐齐跪下,沈君阳连声道:“是拙荆糊涂,还请王爷不要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小女刺杀王妃,自然是罪无可恕,还请王爷秉公处理,下官和南安侯府绝无怨言!”
  陈嘉琰淡淡点点头,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立马就有人上前,将仍瘫在地上不能动的沈画蕊拖拽了下去。陈嘉琰朝身后招招手,唐云飞立即上前来恭敬地递给他一件玄色斗篷,陈嘉琰展开斗篷将沈画棠整个都裹了进去,又淡淡看了沈君阳一眼说:“那本王和王妃就先告辞了,沈少卿家继续办喜宴即可,至于本王方才同沈少卿说过的事...”
  沈君阳慌忙道:“王爷放下吧,下官会办妥的。”
  陈嘉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揽着沈画棠就转身离去。沈画棠被他裹得严实,也来不及和别人说什么便被动地随着他离去。
  直到上了马车沈画棠才憋不住问道:“什么事啊?”
  第56章 .迷局
  “你弟弟的事, 我方才已经同你父亲说过了,要将他接过来我们府上住一段时间。你弟弟得知后便兴冲冲地去收拾东西了, 也恰好错过了那么一幕, 不然又要心疼你了。”陈嘉琰答道。
  沈画棠弯弯唇角:“明川向来是最懂事不过的...”
  “本来想等他一起走, 可现下也没法等了, 一会叫你父亲派人将他送过来便是。”
  沈画棠扁扁嘴:“其实等一下也无妨的...”
  “不行,”陈嘉琰毫不容情地打断她,微微皱眉看向她说,“可有别的地方伤着了?”
  沈画棠忙摇摇头:“你也都看到了,我没事。”
  “那...”陈嘉琰犹豫了一下,“回去我还是要检查一下。”
  沈画棠把头摇的像破浪鼓:“真没事!”
  陈嘉琰奇怪道, 疑心更甚:“没有你怕什么?”
  当然是怕和你赤、裸相对!
  但沈画棠到底还是没拗过他, 刚回府陈嘉琰就吩咐下人准备了沐浴用水,让沈画棠好生去清洗一番, 并且跟过去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
  沈画棠这大白天的就被他看了个遍很不好意思,她泡了好一会儿才将今日的事情理了个清楚。这一泡便有些忘了时辰,最后还是陈嘉琰不放心又亲自去隔间将她捞了出来。
  沈画棠俨然已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被他用金织毯子裹了抱上了床来。秋水不敢多瞧, 送了衣裳过来就匆匆下去, 沈画棠拿过衣服用被子往陈嘉琰头上一蒙:“你!不许看!”
  陈嘉琰将被子从头上扯下来, 蓦地将小姑娘整个狠狠圈进了怀里,拿起一旁的寝衣往她身上穿。沈画棠挣扎了两下, 却蓦然听到男子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方才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沈画棠想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 心里被他的声音刺得一酸, 乖乖地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揽着自己帮自己穿好寝衣。
  陈嘉琰轻手轻脚地帮她系好梨花白素锦寝衣的带子,修长的手指穿过她还泛着湿意的长发,引得沈画棠轻轻一颤。他指腹带着余温轻轻触碰在她脸上,语气仍带有微颤:“以后还是不能把你放于视线之外。”
  方才他刚刚赶过去,看到那把金丝银剪就停在她胸前的时候,他登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好在...她没有受伤。
  不然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细想他这一辈子,还从未有过这么害怕无助的时候。
  沈画棠感受到他的害怕,突然从他怀里回过身来,看着他灼灼的眸子,她突然直起身子在他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然后害羞地低下头:“别再想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陈嘉琰突然被刺激到,猛地把她摁在榻上,低头对着她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他的吻带着前所未有的狂野气息,满是占有欲地轻轻啃咬着她晶莹玉润的嘴唇,骨节分明的手指透着她薄薄的寝衣按上她的丰盈来回揉捏,沈画棠经不起他这样撩拨,唇齿之间俱是甘冽清澈的男子气息,她全身都慢慢地酥痒起来。
  她用残存的理智避开他的亲吻,急促地喘着气说:“这还是白日呢...”
  陈嘉琰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她刚发生了意外,还是不要吓到她为好。他喘着粗气从她身上起来,看着身下女子散乱的衣衫和绯红的小脸,艰难地转开目光。
  “你好生休息吧,我出去一趟。”陈嘉琰不敢再看她,站起来便要走。
  “等等,我有话对你说。”沈画棠慌忙坐起身子,拉住了他。
  “什么事?”陈嘉琰又重新坐下来,看着她问。
  沈画棠也没有拐歪抹角,开门见山道:“你不觉得今日这事很是蹊跷吗?刘氏平时虽然也飞扬跋扈了些,可万万没有今日这疯癫异常的举动。还有沈画蕊也是,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都敢朝我动手,难道真的没想过后果么?”
  “我知道蹊跷,所以我现在就去趟大理寺,”陈嘉琰安抚性地拍拍她说,“定会把此事调查清楚。”
  沈画棠面现忧色,突然握住他的手说:“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看刘氏和沈画蕊的举动,怕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了。”
  陈嘉琰眸色一深,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沈画棠摇摇头:“这背后究竟是谁我不知道,只是我怀疑这人的最终目的...是你。”
  “我?”陈嘉琰微微有些诧异道。
  “对,你。”沈画棠直视着他说,“不论是沈家还是南安侯府,都不足以成为影响朝局的关键力量,但是你可以。若是单纯地为了私怨把自个整个都葬送进去,未免也太不值得了。而且这世上关心我的本就没有几个,若是我出了事,沈家不会有人在意,但你会在意。”
  陈嘉琰揉揉她的头说:“为什么会这么想,刘氏表现确实不正常...但现在朝局尚算安稳,不一定会牵扯到这么多东西。”
  “这也是我仔细考虑过后才想到的,”沈画棠有些急切地拽着他的手说,“刘氏疯癫,举止荒诞,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父亲的主意,毕竟他对刘氏恨意已深。但是父亲这个人一向自私得很,现在正值沈家的上升期,他不会冒着这个风险逼疯自己的太太,招惹是非。虽然不论是南安侯府还是沈家,还有昕然表姐家的瑞贤侯府,若是分开来看在京城里或许都是沧海一粟,但是若把它们连起来可就意义不一样了。”
  陈嘉琰神色凝重了起来:“所以你觉得,能操纵这么一大盘棋的人,一定大有来头。”
  “对,所以我觉得他真正想要对付的人,也一定不会简单。你仔细想想今儿个这事,虽然表面上是顺利解决了,可终究在旁人那里落了个把柄,若是以后要拿此要挟生事,不论是对沈家,对南安侯府,瑞贤侯府,甚至是我,都不是找不到由头。”沈画棠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这事表面上看起来就是妇人撒泼疯癫,可我总觉得背后的水很深。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以后的路都要我们一起走。我...不想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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