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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逆贼伏诛,尘埃落定,宫里头恢复了往日从容的步调。可是,尹续卿的心,却正刚掀起波澜。
  正当拂晓,续卿没睡好,醒了过来,她侧身看着身旁熟睡的文德,脸上显得平静,可心中却是夹杂千头万绪。她察觉到文德似乎有事情瞒着她,两人已同房多日,可是文德不但从未碰过她,甚至可以说是连一点企图都没有。
  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坦白说,这样的情况,续卿在大婚前不是没有想过,但在当时,独孤文德对她而言,还是一个颇有距离的存在,二人行房,又都是女子,她只当是人生中一次重要的仪式,并没有太强烈的执着。
  更何况独孤文德是太子,本就位於天山顶峰,权倾天下,若是真看不上自己,只要太子妃的位子稳当,她觉得自己也还可以处之泰然,不至於有太多无谓的想法。
  可此时非彼时,经过连日来的朝夕相处,独孤文德在她心中已是那样真切,那样鲜明的存在,要说自己没有得失心,是骗人的。
  她的目光从文德身上移开,看到床头边的小桌上,立着一块光滑的青色长石,那是宫里的嬷嬷向她提过的,青莲石。
  青莲石,为独孤氏一族所独有,专用於皇帝或太子行床第之事。大婚那夜,这块青石也一样立於床头。後来因为文德的伤势而短暂收起,自两人同房後,又重新摆放在床头。
  续卿还记得,因为自己的母亲早逝,大婚那时,宫里派来教她房事的嬷嬷说,青莲石透亮如镜,光滑如玉,初摸时冰凉,握在手上久了会随之温热,若是在体内...
  续卿觉得耳後一阵热,不敢再想。
  “在想什麽呢” 文德初醒,见续卿望着自己失神,微笑问道。
  续卿收了心神,腼腆一笑,“没什麽。”
  文德起了身,梳洗过後,续卿替她换上朝服,两人简单用过早膳,文德就上朝去了,这几日都是这样,之间没有多馀的眼神交集。
  相敬如宾......
  文德走後,续卿轻叹,目前只能用这四个字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她重新坐下,决定要好好理一下思绪,她不想这样下去。
  这几日,续卿常不自觉地想到那个系在文德腰间上系结,那个位子的确不是文德自己构得到的,且,据她的观察,文德也不像是会在外边随意脱去外挂朝服之人。即使心存疑惑,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问,也不能再想,就算文德外面真的有了其他女子,那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处理得了的,也不是现下应该关心的。
  当务之急,是如何增加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提升自己的地位......
  记得同房当夜,文德站在窗前,似早在等着她。见她进来,文德伸手灭了几盏烛火,房里顿时暗了下来。接着她走到了她身前,低下头,摸着她披在肩上的发丝,轻声问,“有一件事,你要诚实回答孤,不可隐瞒。”
  续卿抬起头,等待文德的问题。
  “你的心里,可已经有人了?” 文德认真地问。
  “若是你已有心上人,尽可向孤坦白,孤可以保证,日後对你绝不会有任何为难之处。”
  文德的这番话,看似体贴,可却让当时的续卿觉得自己脑内傻了一下,她一向精於数字,无论多麽复杂或大笔的计算都难不了她,可这一切似乎超出了她可以理解的范围。
  为什麽文德会觉得自己可能已心有他人?
  为什麽她会想到这个可能?
  而自己,却没有想过文德的心是否属於她。
  太多的为什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什麽意思?”思索了许久,续卿终於开口。
  “孤不想你过的不开心。” 文德说。
  这句话更奇怪了,自己看起来像是有任何一点不开心的样子吗......续卿实在不解,她不解为何文德会如此说。
  而且,更令人在意的是,从她的说法,意思是,在自己面前,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把持得住。续卿对自己的外貌还是有一定自知的,文德的态度不免让她的心里扬起了过去没有过的不悦感和征服的欲望。
  她略蹙了眉,若有所思地看着文德。
  “若是我真有心上人,太子又能如何,难道有朝一日让我们终成眷属吗?”良久,续卿反问道。
  “凡事都有所欲为,与所应为。这一点,太子生在宫中,应该比我更为明白才是。”
  文德没有回答,表情像是同意自己话中存在的矛盾之处。只见她慢慢坐在了床前,双手扶住额,“是孤不好,不应如此问你。”
  “太子看是累了,今日就歇下吧。” 续卿淡淡地说,她上了床,也没再多话,拉上被子,转头睡去。
  文德也没继续话题,她熄了剩下的蜡烛,睡在了续卿身旁。可以感觉得出来,她对两人之间的碰触,很是谨慎小心。
  直至今日,两人都未再提过行房之事。
  怎麽说呢......文德还是一个温柔的人,只是从她那夜的反应,续卿如今想来,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肯定,她的心里大约是有了别的女子,估计,就是那个替她系上系结的人......
  续卿是念过书且明白事理的,性子又沉着,她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这件事情急不得。
  只是没想到才刚成亲,自己就要这样使着小女子的心思,续卿感到有些无奈。她走到院中,抬头看着天空,想起早逝的母亲。别的女子,待嫁之时,都有母亲教导那些夫妻相处之道,可她没有,只能靠自己摸索。
  若是母亲还在,说不定就可以帮自己解决眼前的难题了.......想到母亲,霎时间,续卿脑中灵光一闪,她想到了,说不定能够正中文德下怀之计。
  眼看今日天气不错,既然决定了,续卿也不罗嗦,算好文德下朝的时间,就把霜月唤来。
  续卿告诉霜月,今日想去母亲的坟上看看,让她先去准备着。
  “太子妃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看太夫人了!?” 霜月显得很是吃惊。
  霜月是续卿的贴身侍女,对於太子和太子妃之间房事的矛盾自然是知情的,她也烦恼着,不知道怎麽可以帮得上忙,却没想到太子妃此时竟想去看已经走了许多年的母亲。
  不过,吃惊归吃惊,霜月还是立刻去备车了。备好车,主仆二人正当出门,如续卿所料,在东宫门口就遇上了刚下朝的文德。
  “上哪去?” 文德问。
  霜月向文德禀明去处。
  文德一听续卿是要去看已逝的母亲,眼神一变,沈默许久。
  “孤可以一同去吗?” 文德开口问,眼睛看往一旁站着的续卿。
  霜月抬头瞧了瞧自己的主子。
  续卿假意思考了一会儿,朝文德点点头,文德立刻跟在她身後又走出了门,连衣服都没换,还是一身沉重的朝服。
  续卿像是发现了,上车前向文德说,“先去更衣吧,伤还没好全呢。”
  “无碍。” 文德微笑着答,顺手便扶着续卿一同上了车。
  霜月在旁见着文德的贴心,心里喜滋滋的。
  续卿的母亲,葬在大凉城郊外的一片山头,美景茂林,很有诗意,一点悲戚之情也没有。续卿站在母亲的坟前,双手合十,想起幼时往事,还是禁不住地红了眼眶。
  文德安静地在续卿身旁看着。
  “谢谢你,文德。” 续卿突然说道,眼睛还是直视着母亲的坟头。
  “何出此言?” 文德不解地问。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续卿唤自己的名字,有点不太习惯。
  续卿站在坟前,仍合着掌。虽然是在自己巧意安排之下,文德才会一同前来,可文德果真如自己所想,主动开口请求一同前来祭拜,这份心,已足够令她感动了。
  不过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要真的说起来,未免肉麻了些。
  文德只见续卿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没什麽。” 她说。
  对这样寡言的对谈已经习惯,文德凝视着已经长了些许杂草的坟头,自顾自地蹲了下来,“孤的母亲,也是在孤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她说,一边动手清了清坟头两旁的杂草。
  续卿低下头,默默听着。
  “孤的母亲,出身卑微,非但入不得祠堂,连个坟头都没有,怕犯忌讳,孤不能提起她,只能在心里想着她。” 文德平静地说着。
  “说要想着,可是孤却是连她长什麽样都记不清了......” 文德拍了拍衣袖,站起了身,茫茫看着前方。
  “你既已与孤成亲,你的母亲也可以说是孤的母亲,以後若是还来,就叫上孤吧,孤陪你一起,好吗?”
  文德的话说得很柔,随风飘荡,自然也飘进了续卿的心里,埋入了心房深处。
  续卿还是一样沉静,脸上不见任何波澜,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
  经过这些日子,文德觉得自己算是有些懂她了,她笑笑道,“太子妃这是应允了。”
  续卿回笑着看她,文德笑得很暖,眼神中尽是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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