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余卡卡托腮问道,“真的会是咱们班的男生吗?”
顾盼沉吟,“既然是在咱们班捡到的纸条,应该不会是外班的……”
话音未落,顾盼就听到余卡卡的后半句话,“会不会是咱们班的女生啊?”
顾盼:……
少女你脑洞很大诶!
同时落在余卡卡脸上的,还有徐子吟震惊不已的眼神。余卡卡吐了吐舌头,“我就随口一说,你们想你们想,我这脑子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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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卡卡虽然说自己脑子笨帮不上忙,但其实帮上了大忙。
当余卡卡将手中的纸条递给顾盼的时候,顾盼吓了一大跳,“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黄韬难道会蠢得没有扔掉纸条,还被余卡卡找到了?
然而顾盼第二眼,就发现纸条的不对劲,现在手中的纸条所用的纸,和当初捡到的那张,有着细微的区别,而且现在这张纸条也没有被折得那么皱皱巴巴。
但是上面的字迹,真的是一模一样!
“怎么弄的?”顾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余卡卡悄悄说,“我按记忆临摹的,字迹应该八|九不离十。”
顾盼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卡卡……你也太厉害了吧?你还有这个本事?”
那张纸条上的字,因为实在太恶心太气人,顾盼在交给黄韬之前,并没有反复看过。因此顾盼虽然对字迹有个大致的印象,但是却记不准确。
徐子吟早就抱来了一沓语文卷子,两人按照对字迹的印象又筛选了一遍。但是六班里字有点丑有点歪歪扭扭的男生很多,徐子吟和顾盼两人努力回想,也只能再排除12个,还剩下8个人。
正在发愁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余卡卡就将临摹的纸条递过来了。
余卡卡还没开口,脸蛋就又红了,这次是羞红的,“我从小学到初中,家长签字都是我模仿我爸妈的字迹签的。小学的时候,家长不是要在学生手册上写评语么,我就偷偷看我爸妈的字是什么样的,记在心里,然后模仿他们的字迹给自己写评语。这个本事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我本来也不确定能凭记忆临摹出来,但是试着回想的时候,脑子里的画面特别清晰,大概是当时看到的时候太生气了印象深吧。”
“一模一样是不行的,但是照着我写的纸条查字迹的话,应该能查出来那个人是谁,不会误伤。”
顾盼眼睛都亮了,连忙将8份语文卷子依次排开,和余卡卡凭记忆临摹的纸条一一对比。
几乎是同时,三个人伸手指向了同一份卷子。
“冯意?”
“冯意!”
“冯意。”
原本在顾盼眼里都差不多的歪歪扭扭八种字迹,有了余卡卡的纸条放旁边,三个人都一眼看出,其中一份卷子上的字和纸条上的字格外像。
如今再看其他七份卷子和余卡卡纸条上的字,都能看出十分明显的区别。
三个人的眼睛不会同时出错,这个人肯定是冯意了。
只有顾盼的语气最为平静。徐子吟和余卡卡,一个疑惑、一个惊讶,都不敢相信查出来的结果。
余卡卡虽然对自己多年练出来的临摹功夫信心十足,但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冯意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
而顾盼语气平静,是因为顾盼压根没想起来冯意是谁。
“冯意是什么样的人啊?”顾盼下意识地问道。
这句话出口,徐子吟和余卡卡两个人竟然都没有感觉出不对来,丝毫不奇怪顾盼为什么会连一个朝夕相处两年的同学都不了解——
因为冯意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
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不帅也不丑,成绩不好也不差……
顾盼从她们的话中,渐渐拼凑出了一个具体的形象,各方面平平的男孩,扔到人堆里就看不见,如果硬要说特点的话,就是内向腼腆、沉默寡言。
因此徐子吟和余卡卡两人都不太敢相信,一个平时都不怎么和大家说话聊天的男生,竟然会在纸条上说那么下流的话吗?
顾盼倒是不觉得奇怪,她毕竟多活了十几年,见过的人性也多一些。
徐子吟突然想起来,“等等,冯意还是咱们班的学习委员吧?”
余卡卡也恍然道,“对,咱们班学习委员是他。”
顾盼有点纳闷,“他不是学习一般吗?”
余卡卡点头,“谁知道呢,没准爸妈给老黄送礼了吧。”
六班的班委都是班主任黄韬指定的,学习委员从初一入学开始就没有换过人。
徐子吟作为班长,总领班里的各种事物,各科的事情又有各科的课代表来做,学习委员本来就容易被架空,冯意又是这样的性格,因此两年来还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事儿,班里也很少有人记得他是学习委员。
顾盼以成年人的敏锐嗅觉,的确咂摸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余卡卡随口一说的话,倒很有可能是真相,毕竟班主任黄韬会收家长送的礼,也早就不是秘密。
黄韬之前明摆着不作为的态度,让顾盼即使查明是谁,也不准备找黄韬“主持公道”。
毕竟班主任黄韬一定早就知道那张纸条是谁写的。
纸条不小心丢了不过是随意应付顾盼的说辞,班主任即使只出于好奇,肯定也忍不住要翻翻笔迹。
至于是因为查出是冯意,班主任才选择息事宁人,还是不管查出是谁,班主任都不准备管这件事,顾盼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并不在乎。
放学铃一响,班上同学都没来得及离开的时候,顾盼径直走到冯意座位前,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在全班同学齐刷刷射过来的目光中,顾盼下巴微抬,眼神却向下直直地盯在冯意的裤裆处。
无比漫长的五秒后,顾盼轻蔑一笑,声音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啧,真小啊。”
第15章
冯意一向木讷的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种表情,惊恐、羞愧、不可置信……顾盼看得清清楚楚,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虽然冯意还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泄露了一切。
纸条的事情,顾盼尽管叮嘱知情者不要告诉别人,但是这两天顾盼两次三番被班主任黄韬叫去谈话,徐子吟和余卡卡脸上难以掩饰的气愤表情,以及三人一起拿着卷子查笔迹的行为,早就引起了班里其他同学的好奇。
显然七个小男生没能人人都做到守口如瓶,好事者一打听,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都传开了。
女生听说纸条上的内容后,个个吞了苍蝇一样恶心,男生也都对写纸条的人表示出十分的鄙夷,觉得丢了六班男生的脸,全班都想将写纸条的人查出来。
顾盼的举动先是吓了大家一跳,但看到冯意的反应后,大家心里都明白过来,原来那张纸条就是冯意写的!
班上一阵窃窃私语。
“冯意平时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敢意淫顾姐,不要命了么……”
后排的男生不知是谁喝了一声彩,“顾姐威武,这种人就是要这么治!”
这一声喝彩像是旋转了音量开关,原本低声的议论,一下子就变成了高声的喊话。
“冯意你别怂啊!你有本事看我们顾姐的胸,怎么我们顾姐看看你的裤裆,你就这么一副要哭了的样子?有本事你大大方方地让顾姐看回来啊!”
“顾姐!顾姐我告诉你!冯意上厕所的时候我们都见过,他那个——唔唔唔唔……”后排一个男生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同桌捂住了嘴,半天之后才被放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顾盼伸出食指,放在唇前,冲着那个男生嘘了一声,“大庭广众说这个确实不好,班里这么多年轻女孩子呢。”
顾盼看到原本将书本都收起来的徐子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出了一本书,低头装作看得认真的样子,然而耳尖的一点红晕暴露了她。
余卡卡则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一脸惊呆了的样子,两个脸蛋早就红成了猴屁股。看到那个男生的嘴被捂住,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后,余卡卡大松一口气。
顾盼站得离冯意很近,一只手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前倾,距离冯意不过三拳的距离。
然而冯意心中哪里还敢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缩着脖子低头看脚尖,简直要被顾盼迫人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盼看到冯意瑟缩成一团的样子,退后两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清晰的声音传入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冯意,但愿你能记住今天的感受。”
“不要以为自己是男性,就可以用言语甚至是行为侮辱女性。你看,假如没有文明的框架保护你,你一样很弱,一样会被很多人包括很多女人欺负甚至凌|辱。”
“我们倡导文明,因为暴力面前,没有人是永远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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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话音落下,班里一片安静。几秒钟后,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掌声响成一片,经久不息。
正是放学时间,其他班的同学从六班的前后门处,探头探脑地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六班的同学都顾不上理会他们,大家都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有几个人偷偷湿了眼眶。
社会上永远存在暴力,校园中就永远存在校园暴力,未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更加野蛮。殴打、性侵、拍裸|照这样级别的校园暴力的确是少数,但是太多人成长过程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遭遇过排挤和欺负。
吴双梅双手掩面,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家里开着一家烤鸡店,小学时她每天放学都去烤鸡店帮忙,然后等爸妈收摊后一起回家。那时候班里的女生都不喜欢和她一起玩,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校园合唱比赛,老师要求所有学生都穿红毛衣,家里没有红毛衣的,老师询问谁有富裕的,号召同学们互相借一借。
吴双梅高高地举起了手,“老师,我家里一共有三件红毛衣,我还可以借给两个同学。”
老师就随便点了两个没有红毛衣的女生,然而其中一个女生断然拒绝,“我不要穿吴双梅的毛衣,她所有衣服都一股烤鸡味,闻着就想吐!”
童言无忌,天真而残忍。
吴双梅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没有人心怀恶意的想要对她进行校园暴力,但在她小学整整六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女生愿意和她一起玩,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被孤立被排挤的六年,事实上的确就是校园暴力,终究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
透过朦胧的泪光,顾盼的身影在吴双梅的眼中,好像镶着一层闪闪发亮的钻石边儿。
虽然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她心中的伤痕好像被一双手轻轻抚慰过。她不禁想到,如果当年她不是一味地逃避退缩,而是像顾盼这样勇敢地站起来保护自己,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最主要的是……这样真他妈的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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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班同学的掌声中,冯意连书包都顾不上背,落荒而逃。
第二天,冯意没有来,冯意的父母来了学校。
办公室里,班主任黄韬面对冯意父母的质问,脑门上蹭蹭直冒汗,他不过半天没有看住,怎么顾盼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顾盼走进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冯意父母将怒火都冲着顾盼这个罪魁祸首来,不要烧到他头上。
冯意父母可是校长的亲戚,要是迁怒了他,他带完这届学生后升教学处主任的事情,没准就要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