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这样还不说,路过沈梦云的时候还淬了一口浓痰,“什么玩意?!”
  沈梦云刚想要发火,安平侯就把人往前一带,他脸上也是烧得慌,口中说着是,“手没有拿稳灯笼。”
  这一句当做是解释,拉着沈梦云往前走。
  沈梦云被捏着腕子,丈夫又走得飞快,她踉踉跄跄,更是觉得手腕生疼,眉头都重重皱了起来,等到了偏僻的巷子里,见着四下无人了,丈夫才松开了手。
  “我要回去了。”
  沈梦云直接把面具一取,扔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眼里都是泪水。
  谢赟本来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本来气氛正好,今日里还用足了心思去哄沈梦云,她在街上直接摔灯笼,导致灯笼燃烧起来已经足够丢人,现在还是发脾气。
  “怎么了?”安平侯抓着沈梦云的手腕,“不说清楚不许走。”
  “你要离开京都,随便你去哪儿,反正我也左右不了你的决定。”沈梦云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这个时候,谢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沈梦云的怒意,笑了起来。
  看到了谢赟笑了,沈梦云更加生气,结果被安平侯抱个满怀,“你也不听我说完,我要外放为官,自然是要带着某人的。”
  原本在挣扎,沈梦云此时就像是被点了穴道,看着安平侯,狐疑地说道,“你说真的?”
  原本心里只有谢谨之的小姑娘,现在双目里莹莹都是他,谢赟嘴角上翘,有一种征服了小烈驹的感觉,“是啊,我这辈子就栽到了某位的手里,身边无人,不带着她,我带着谁呢?”
  冯姨娘捏着鼻子,学着当时沈梦云的话,偎依在李姨娘的怀中,用拳头敲打李姨娘的胸膛,“侯爷,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李姨娘也是粗着嗓子,学着当时谢赟的语气,把人往怀中一搂,“小傻瓜,我不要你了,会要谁?”
  宁蓁蓁听着两人模仿侯爷与沈梦云的对话,笑得肚子疼,眼泪都从眼角挤了出来。
  这两位原本就是谢赟的妾室,有了放妾书之后,两人单立了女户,虽然住的地方距离府衙不远,两人平时最不愿多事,就连元宵十五这样的花灯节,也不过在外热闹了一下,就回到了院子里。
  谁知道好巧不巧,就把安平侯与沈梦云的话给听个正着。
  两人就去最靠近侯府的杏春堂,等到了宁蓁蓁之后,把安平侯与沈梦云的对话鹦鹉学舌,学给宁蓁蓁听。
  安平侯就算是温声细语哄着沈梦云,李姨娘与冯姨娘是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安平侯的“心”。
  她们知道“天煞孤星”的命格代表了什么含义,以前的老侯爷还有现在的侯爷是怎么看娶妻的,那只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要不是担心让那命格更为阴煞,那可不会管死多少姑娘家,会一个个试出来,有谁可以对抗安平侯的命格。
  现在沈梦云是破命人,她既然满脑子是不着调的想法,安平侯陪着做戏而已,只有傻子才会信安平侯所谓的真心。
  宁蓁蓁陪着她们两人说着话,好生嘲笑了一番安平侯的作为。
  等到笑过了之后,李姨娘轻声说道,“这些虽然好笑,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要同夫人您说。”
  宁蓁蓁用手帕擦了眼底的泪,听着冯姨娘说道,“按照安平侯的说法,这一次要外放的事十有八九,要留着世子和您在京都里,说起来了关心侯府子嗣不丰的事。”
  宁蓁蓁原本一直是笑着,听到了这里,笑容淡了下来。“是侯爷先说的?”
  “是侯爷暗示的,没说的那么直白,或者说的比较直白,但是不直说,”李姨娘说道,“点拨了沈氏很久,还给沈氏说了最好一个是身家清白的妾室,一个是清倌。人都已经准备得齐全。”
  冯姨娘补充说道,“我们两人生怕听漏了关键,这个时候还特地开了一点门缝,所以很清楚,侯夫人也心动了,笑着说,她是嫡母,肯定要为继子开枝散叶的事情上心。”
  “我们两人过来,主要是想同您说这桩事。”
  关于谢谨之的事,还有两个妾室的事,原本柳华莲的记忆,像是蒙了一层雾,宁蓁蓁看不清楚,但是妾室的具体结果还是知道的,例如这两人都没有孩子,每日里闹得柳华莲脑子生疼,还更加自卑,觉得谢谨之更喜欢那两人。
  一个是媚色撩人的花魁清倌,一个是落魄人家识文断字才高八斗的嫡女,就算是柳华莲的身份不高,出身不太好,到底是嫡妻,那两人怎就可以闹得让柳华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按照常理,花魁清倌这等人物是有七窍玲珑心,因为身份天然不高,要抱大腿也当时抱柳氏的腿才是,并且争取有自己的孩子,那落魄人家的才女要做了妾室,当以生孩子为第一等要务,结果两人都没有孩子?反而是让夫妻两人不睦,柳华莲痛苦不堪,身子一天天衰败。
  现在听到了两个姨娘的话,所有事情豁然开朗。
  如果要是安平侯准备的人就没问题了,因为这世界从小说衍生而来,小说里切入视角,主要还是代入沈梦云,她本来就不怎么聪明,例如现在恐怕在沈梦云的心中,安平侯已经是千好万好,她被安平侯牵着鼻子,觉得那两个妾室是她自己的主意,也很正常。
  想到了这里,宁蓁蓁对两位姨娘郑重道谢。
  “不必。”冯姨娘拉着李姨娘避开了宁蓁蓁的拜礼。
  李姨娘说道“这也是您心善,当时给了我们两人一条活路。”
  “是啊是啊。”冯姨娘附和道,“这是老天爷开了眼,正好您帮了我二人,我二人又听到了这等事,可见这世间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说完之后,冯姨娘还念了一句佛号。
  两人说到了这里,送了宁蓁蓁一块儿观音双面绣,宁蓁蓁拿着东西,回到了侯府。
  这样的事,头一遭就是要告诉谢谨之。
  宁蓁蓁回到偏院里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谢谨之在练武场上发泄。
  手中的劲气破空发出了风声,他板着脸,不停地出拳出脚,攻击眼前的木桩。
  宁蓁蓁吩咐丫鬟们去烧水,自己在旁边候着。
  谢谨之在红色的斗篷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出拳的速度就放慢了,本是被打听出来的消息所震,现在那种愤然的暴戾情绪消散,转而开始担心站在武场的那人
  今日里有风,他一直在活动还好,她身体好不容易养得好一些,站在风口到时候吹得难受。
  想到了她可能会生病,猛地就收了拳。
  宁蓁蓁看他收拳收得太快,往前了一步,身后斗篷也跟着她轻轻扬起。
  扶着他的背,在关键穴位,一捻一抚最后是利落地一拍,宁蓁蓁问道,“没事吧。”
  “没事。”谢谨之觉得气息平定了下来,往后退了退,“我身上有汗。”
  “我已经让人烧水了。”宁蓁蓁说道,“你先洗漱。”
  她自己干得出来一身汗就闯入沈梦云的主院,谢谨之要比她好面子,这种事别说对外人了,就是对她也做不出,出了汗头一桩事就是洗漱。
  粗壮的婆子展开了屏风,房间里是氤氲水汽,等到洗完了之后,宁蓁蓁用巾子擦拭他沾了水有些湿润的发尾。
  “先吃饭?”宁蓁蓁说道,“等到吃完了,你若是愿意,我们出去走一走。”
  谢谨之“好。”
  给妻子披了斗篷,带着兜帽,把人裹得严严实实,免得被风吹了头疼,才往外走。
  如今的天子圣明,等到开春万寿节时候,还有番邦来朝,从过年之后,宵禁的日子就往后推了一个时辰,这会儿街上不少铺子都挑着的灯笼,那秦楼楚馆之地,更是和过去相比,热闹了五分。
  等到马车行过了热闹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就让马车在原地候着,两人走在夜风之中。
  宁蓁蓁看着谢谨之,“是族里的事查出结果了。”
  “恩。”发泄似的打了拳,洗漱之后是没胃口陪着妻子吃饭,那个时候,刻意地把查出来的事压了压,现在才再次把压抑的事说了出来。
  谢谨之这一次把事情说出口了之后,除了初次知晓的愤怒,更是有一种后怕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如果不是娶了手中牵着的人,没有她的点拨,他或许还是按照侯府的想法,替没有出生的世子空站着位置,心中是愧疚的自卑的,觉得若不是侯府,自己就应当是日子穷困潦倒,他任由别人操纵他的命运,还有他亲生父母的命运。
  宁蓁蓁的进门,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她的话,让他改变了看问题的看法,并且也终于从厚厚的龟壳里钻出来面对现实,也才有了这一次的调查,才知道谢家人的所作所为。
  侯府根本不是他,又或者是亲生父母的救赎,他们凭什么呢?凭什么就可以轻易地操纵他们的命运,不让他亲生父母那一家出头。
  因为村子不大,都是乡里乡间,还有不少是族亲,谢谨之为了谨慎起见,让人做夫妻去住下,慢慢打听这些年谢子伯与王氏的事。
  小半年的时间,用了不少银子,终于把这些事打听清楚。
  谢子伯便是他的生父,王氏是生母,两人膝下有一女一子,长女谢玲,幼子谢水生,那谢水生在族学里是顶一顶二的聪明,结果被人用石子打了眼睛。
  科考若是样貌受损,继续浪费时间学习就没有意义,谢水生黯然离开了族学,就算是有聪明的头脑也没用。
  再说那谢铃,她生得好,被回乡祭祖的镇上富户嫡子看中,那人尚未有嫡妻,本闹着要娶谢玲,可惜谢玲在与那人定亲之前,就被村里的一个三十岁的跛脚闲汉给轻薄了,与那富户的婚事自然也就作罢,只是谢子伯与王氏不肯让谢玲嫁给那跛脚闲汉,宁愿养着她一辈子,现在那跛脚闲汉没事的时候,还是去谢子伯一家闹一闹,闹着说谢玲是他媳妇。
  宁蓁蓁听到了这话,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谢谨之在武场上发泄怒气,就算是现在,谢谨之的眼中也有一团火在烧。
  甚至宁蓁蓁在想,幸好在府中或者是出门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老夫人或者是侯爷,要不然谢谨之会做出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宁蓁蓁略一沉吟,“我也有一桩事想要告诉你,虽然和你说的事相比来说是小事,但你也得知晓才是。”
  宁蓁蓁把事情说了之后,看着谢谨之,“你打算怎么做?”
  “告御状!”
  第67章 女主是婆婆14
  谢谨之头一个反应是告御状。
  宁蓁蓁开口说道“不急。”
  谢谨之也舒缓了神色说道“是,还有事要做。”
  如是仔细去看谢谨之,他薄唇用力抿没了血色。
  读过律法,并且记忆力不错,谢谨之知道要告安平侯等于是子告父。
  状告之前便要受用下一百板子仗刑,然后才是这一场官司,说是告御状,实则是在阙门的登鼓台鸣冤,这案子谁来判还不好说,倘若真的让安平侯罪有应得,这之后他的前程很是艰难。
  最好的结果是恢复一介白身,可以走科举之路,有幸金榜题名,任用之事恐也艰难;还有更坏的结果,就是连科举都无法参加,做一辈子画美人图的“荣翟先生”……
  有了决断就应当毫不犹豫,既然会牵连她,谢谨之深吸一口气。
  有了那个念头,和离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只因他贪恋那一抹温柔。
  宁蓁蓁反手把他的手一抓,“你想到哪儿去了。”她的手指往他的脑壳上一弹,“我说的是,你要做些万全的准备,最好满京都的人都觉得你好生可怜,故去的老侯爷还有如今的安平侯,可恶又有罪。”
  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谢谨之忍不住问道“如何去做?”
  宁蓁蓁目光狡黠,“我倒是有个主意,先写个话本子。”
  “话本子?”
  “这势得壮起来的。”宁蓁蓁说道,“《包公镰美案》那案听起来痛快的很,但是镰了那陈世美,是不是还是诸多阻力?倘若先有了话本,再镰负心汉,便简单了。”
  没有经过现代社会舆论战的谢谨之尚有疑虑,“这行得通吗?”
  “可以试试。”宁蓁蓁凑到了谢谨之的耳边,“首先坊间一直有传闻,当年老侯爷屠城。从这件事……”
  宁蓁蓁直接给勾勒了故事的框架,再由谢谨之润笔,三日之后,京都里悄然出了一个新话本。
  这话本首先是在茶楼里由说书先生讲起,故事叫做《瞒天过海》。
  前朝有一位定北侯,他用兵如神,在沙场上身先士卒,也染上狂躁症,在这一次征战之前,有高僧给了他一串佛珠,这佛珠加持了佛法,高僧让定北侯守住心神,若是佛珠被毁,他将有大难。
  在平定回鹘时候,一开始沙城已经被回鹘攻下,城门大闭,在回鹘撤兵之后,这城也就降了,但是定北侯却还是屠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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